再一次走近那栋小楼，明亮的光线里，朗空突然有一种恍惚梦里的不真实感。
时隔三个月，它又孤独，颓废地出现在眼前。
暗灰的楼体爬满了斑驳的青苔，破旧的木质窗框在风中传来一声声闷响。
楼里的住户并不多，只有几家的窗台上摆着生活必需品，其余的，连玻璃都破成了风想要的形状。
这就是她生活的地方。
从餐厅打车到这里半个小时，从下车到现在，两个小时。现在他们还坐在楼下的一块大石头上。
她一直重复着哭和发呆这两个动作，眼睛已经哭肿，脸上的泪痕已被风吹干，可她眼里的悲伤还是那么深浓。
朗空不知道该说什么去安慰她，语言在这个时候才会显得特别的苍白。
他看了下手机，第一节课该要下课了，那傻丫头是不是这一节课都没有上好?
中午没有陪她吃饭，事情发生的突然，他匆匆忙忙地跑出来，连解释都没有给她一句，小丫头是不是要多想了？他有些担心
将手机揣进兜里，他利落地起身，不能陪她一直哭到天黑，他该回去了。
“别哭了，家里人看到你这样会担心的，快回去吧，回去好好睡一觉。。”
赵飞乐闻声抬头，木然地看着他，空洞的眼底是他逆光而立的高大身影，明晃晃地刺着她的眼睛，原来他还在。
这一刻，阳光从他的头顶跳跃到她的脸上，暖暖的。
“家里只有妈妈一个人，她身体不好，有很严重的心脏病、糖尿病，因为糖尿病很重，影响了她的视力，所以我哭成什么样子，她都不会看到。”
她的声音轻柔的，很好听……只是她说得每一个字都带着悲伤的力量，有力地撞击着他的心房。
“之前还有爸爸，可三年前，他不要我们了，去照顾另一个女人和她的儿子。。很可笑吧！”她真的笑出了声，声音很轻，笑容很浅。
朗空的心头一阵发紧，她浅笑嫣然的模样有些刺眼。
“你今天。。很棒，想哭就哭，一个人没必要承受那么多的悲伤……都倒空了才能继续前行。”
他的声音没有起伏，低沉的让人心安。
她抬起头，明亮的光线刺得她睁不开眼睛，可她还是微笑着想去看他的脸.
是不是一个人太久了，还是他的话击中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突然就很想和他说说话。
“你要走吗？要是不忙，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吧，我没什么朋友，班上的人又都不喜欢我……”她淡然地笑笑，没有任何的不好意思，“我觉得自己好像很久都没有说过话了……”
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脸儿微仰着，哭红的眼睛可怜兮兮地瞅着他……
朗空迈出去的脚步顿住，他踌躇了一下，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打了几个字发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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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学老头讲完了一大篇的课后题，又发下来一套卷子，总共四页纸。
教室里顿时响起了一片哀嚎，在一顿抱怨和吐槽后，大家都闷头做起了题，抱怨是答不完卷子的，只有闷头苦干才是硬道理。
辛暮依然坐得笔直，两只眼睛探照灯一样盯着黑板，桌子上的卷子看都没看一眼。
姚瑶盯着她看了几秒，伸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辛暮眨眨眼睛，机械地转过头。
“黑板都擦掉了，你看啥？”
辛暮慢动作似的瞅瞅黑板，又瞅瞅她，“擦掉了啊……我还没记呢，你记了吗？给我看看。”
“天啊，你竟然没记？我以为你会记，还准备抄你的呢？”
两个人，一个惊讶，一个茫然，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
“你俩看什么？对方脸上有答案啊？”数学老头一声底气十足的吆喝，成功地将低头冥思的众人吓得一激灵。
姚瑶反应很快，迅速地低下头，拿起笔装模作样地写起来。
辛暮依然保持着瞭望的姿势，只是瞭望的对象由姚瑶换成了数学老头。
“你还看？看看，卷子自己就能做完啊？”数学老头诧异地看着她，这丫头今天怎么像是没魂儿似的。
姚瑶闻言，又飞快地抬起头，一只手按住辛暮的脑袋往下压，另一只将笔飞快地塞进她的手里。
“配合点，想发呆，你的脑袋也得低于水平面。”
小丫头没有反抗，乖顺地低下头，看着卷子上的数字和符号，接着发呆。
下午回不去了，晚自习让大角给你买鸡翅。
这是他发来的信息，他还记得今天她没有吃到鸡翅，可他为什么不回来，亲自给她买呢？
“姚瑶，我问你一个问题？”
“什么？”姚瑶皱着眉头，奇怪地打量她。
“你说，男生是不是不喜欢像小绵羊一样的女生？”她的表情很认真，眼神柔软带着沮丧，怎么看都像是在说自己。
“你像小绵羊吗？你有人家小绵羊温顺吗？偶尔你也会伸出利爪，露出獠牙，狠狠地修理我……”姚瑶说不下去了，不是因为她词穷，而是那丫头竟然哭了。
“你…你…你干嘛？这么小气，我开玩笑的！”说哭就哭，要不要这么有表演天分？
“你是小绵羊，全班就你最绵羊了，没人和你争，快别哭了，一会儿数学老头又好喊咱俩了…。。”姚瑶彻底毛了，那丫头的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地砸下来，她伸手接着，手心里便存了一弯清水。
“姑奶奶，你再哭我就要哭了。”姚瑶真的快哭了，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辛暮，脆弱的，只会流眼泪的辛暮。
“男生是不是都不喜欢这么面的女生？”她还在执着这个问题，表情很认真，隔着雨雾的眼眸定定地瞅着她。
姚瑶飞快地摇头，“没有，没有，男生都喜欢温柔的，那些刁蛮凶悍的，男生都避而远之的。只是你能不能别哭了，像林黛玉似的……”
她知道姚瑶多半是在安慰她，可不管她说得是不是事实，她都不想当林黛玉。
她沉默地转过头，趴在桌上将眼泪抹掉。她从书桌里掏出手机，在明亮的屏幕上认真地敲了几个字，“我等你回来，一起吃！”
她又看了一遍，按了发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