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帝圣旨传至乌垒后,陈子轩只是草草看了一眼,与孟仲所想几乎略同,只是圣旨封陈子轩为西域王,却非陈王,一想便知,武德帝这是想使西域本土势力与陈子轩矛盾对立,让陈子轩难以安心经营已得之地。
不过陈子轩如今精力已然不在于此,不管是西域王,还是陈王,既然他如今已经成了名正言顺的王侯,那眼下陈子轩首要任务便是大力发展农业,积累粮草,鼓励生育,扩充人口,生产军备,壮大实力。
西域归降的近百官员,除了寥寥几人尤其有谋,被陈子轩特别封赏,其余众人虽然不在陈子轩封赏之内,但陈子轩还是给他们安排了许多空闲职位,多半在危须、依循、乌垒、且末、迂泥五城任职,还有十余人被安插在了六部之下,以协助处理六部日常事务。
陈子轩一连颁布了数条发令,大意如下:
第一,休养生息,大力发展农耕,减轻农民赋税,三十税一,取消各种徭役、杂税,鼓励军民开垦荒地。
第二,广召木匠、石匠,于澜江之上,兴修水利,以防枯水期到来,下游无水灌溉农田;于澜江两岸的农田处,挖掘农田渠道,大力兴修大型蓄水池,汇集雨季降水,旱季放水浇田;开垦山地,修建栈道、驿站,使城与城之间来往更为便利。
第三,于澜沧山东西两侧草场处,大力发展游牧业,由官府主办,买入优秀种牛、种马,广建马棚牛棚,圈养马、牛、羊,鼓励养殖业发展。
第四,调集军队,号召百姓,于荒漠边缘大力植树造林,保护植被,防止沙漠侵袭农田。
第五,鼓励商业发展,优先发展纺织、饮食、药材等行业,鼓励城市之间相互贸易,保护商人正当利益,商队可以雇佣军队,以保护商队安全。
第六,严明刑法,肃清境内贼寇,严刑惩治犯法之人,取消连坐之刑,罪不诛他人。
第七,将工匠尽数迁至乌垒,兴建一座规模巨大的、功能齐全的府邸,供工匠使用,命名为神工府;继续广招工匠,提升工匠地位,享受优厚待遇,建立一套工匠内部的提升制度,将高级工匠分为三品,一品工匠享受御史大夫待遇,二品工匠享受城市主簿待遇,三品工匠享受县城城守待遇,只限名誉,无实权;普通工匠与士兵地位相同,但俸禄高于普通士兵;鼓励工匠发明创新,新发明创新一旦被军队使用,给予百金至千金奖励不等。
第八,训练一支装备精良的霸天卫,统一装备霸天铠、远程弓弩、斩马刀,人数固定为一万人,若有死伤,从优秀士兵之中再行选拔;霸天卫实行新的军制,每千人为一营,设正负营长三名;每十营为一团,设正负团长三名;霸天卫团长官职等于将军,营长官制等于参军,普通霸天卫士兵官职相当于校尉;并选两万士兵,成立专门的霸天卫后勤装备、粮草、器械补给机构,装备与普通士兵相同;同时继续扩招新军,以老兵为骨干,大力训练新军,宣传“一人当兵,全家光荣”的道德新观念,参军将士家属每月可领一斗粮。
第九,鼓励生育,扩充人口。
第十,以官府名义,高价收购废铁,同时探测新的铁矿,尽数运往乌垒神工府,供工匠们熔炼使用。
这套政策法令新鲜的东西太多,古人因循守旧,总认为前朝盛世之时的旧法才是最好的法令,所以起初根本没人看好,就连孟仲、刘清看罢,也连连摇头,但陈子轩坚持让他们执行。半年之后,效果逐渐呈现,特别是农田水利、大型蓄水池的建立,山地、荒地的开垦,草场游牧业、养殖业的发展,使农田收成增加了近两成,牛、羊、马产量也直线上升。
一年之后,由于战事极少,除了与西域西部联盟在边境之处发生了细小的摩擦,再无战乱,而澜江之上的三处水利几乎全部完工,使得澜江下游旱期无水的局面彻底改观,加之数千大型蓄水池的建立,西域原本脆弱的农业变得丰盈起来,而养殖业、游牧业、商业的缓步发展,使牛马羊产量几乎翻了一倍,许多积极的百姓也逐渐富裕起来。
人口缓慢增长,将士待遇的提高,军队规模不断扩大,昔日占领西域东南联盟之时,陈子轩手下只有不足五万兵马,加之投降的西域士兵,总计也超不过八万。一年时间,由于各城同时扩充兵力,军队规模几乎翻了一倍,激增至十五万余人,且新招募的士兵大多是西域人,战力更强。一万霸天卫也皆尽挑选完毕,陈子轩命窦柏豪为霸天卫团长,张祁、许济天为副团长。而工匠们待遇、地位的提高,工匠人数也瞬间翻倍,制作铠甲、武器、攻城器械的能力也大为改观,一万套霸天铠早已打造完毕,巨弩、改良型的投石车也各出产了近千台,如今陈子轩手下将士们的战力已经比攻打西域东南联盟之前更为强大。
这套法令立竿见影,效果极为明显,使得贫弱的东南西域一年之间大为改观,虽不及中原丰盈,但也充实了起来。令原本不抱希望的孟仲、刘清等人目瞪口呆,完全颠覆了他们心中理论,对陈子轩也更加钦佩。
只是这一年,由于大臣、工匠、将士俸禄的提高,大型水利、公共设施的兴建,虽然一年丰收,商业发展,但陈子轩的府库几乎没剩下丝毫积蓄。
这一日,刘清缓步踱入了乌垒王府,见陈子轩正在头疼地处理着一摞摞的日常公文,刘清走至跟前道:“主上,张茂又遣人来索要平凉了!”
陈子轩道:“暂且再寻一借口,莫要还他,如今平凉富足,且是我与关中贸易的核心,一旦还给他,只怕收入力减三成,我库府本已接近亏空,再失平凉,只怕入难敷出了!”
刘清叹气道:“前番三次,各种理由早已用尽,如今只怕再推脱,要引起张茂不满了。他已命十万大军逼近平凉,于十里之外扎营,扬言主上再不还平凉,他便力取了!”
陈子轩摇了摇头,无奈道:“张茂如今还算不上是我们主要的敌人,暂且不必得罪他,罢了,你将平凉一切事务尽数收回,将平凉守军调至萧关,三日之后,与他交接吧!”
刘清点了点头接着道:“还有一事,据哨探来报,前日西鲜卑发兵五万,扬言要攻我危须,借道乌伦。西域东北王伏托本来便受西鲜卑控制,早已向西鲜卑皇帝蒙德华称臣,遂不敢得罪西鲜卑,准其借道而行,后西鲜卑南征大将军慕辰施假道灭虢之计,趁势占领了乌伦、文河城,伏托以及一干大臣尽数被俘,被囚禁在了西鲜卑都城乌兰穆图,而乌伦、文河城四万余守军见伏托被擒,便几乎未加抵抗,尽数投降。”
陈子轩神色略有吃惊道:“如此说来,不需多久,西鲜卑便能将西域东北联盟尽数占领了!”
刘清缓缓点头道:“如今白龙堆势单力薄,只怕沙尔克也会不战自降,白龙堆若再入西鲜卑之手,那西鲜卑不但掌控了西域东北联盟之地,甚至会兵不血刃地掌控西域东北联盟七万大军,对我危须可是莫大威胁。”
陈子轩点头道:“那依念安只见,当如何行事?”
刘清道:“眼下西鲜卑大军与张茂仍在榆林以北对峙,西鲜卑之所以尽取东北联盟之地,是害怕西域东北王伏托懦弱,挡不住主上大军,而将西域东北联盟送于主上之手,主上若是取得西域东北联盟之地,而与张茂联合,西鲜卑便腹背受敌,再难成大事。所以他才趁主上修养生息之计,迅速占领了西域东北联盟。短时间之内,他还需稳固东北联盟人心、局势,无力攻打我危须!主上只需再加固危须城墙,增派守军于危须,西鲜卑定然不会轻举妄动,而主上则需继续积累实力,勿要轻易兴兵,一旦兴兵,只恐这一年修养立刻化为泡影。”
陈子轩道:“念安说得有理,至少三年之内,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妄兴兵戈!”
刘清微微笑道:“主上,除此两件烦心之事,在下还有一事,想说与主上!”
陈子轩有些诧异道:“念安但讲!”
刘清并未回答,反倒拍了拍手,而后两名护卫将一面大鼓抬至王府大厅。陈子轩有些不解,刘清却缓步上前,轻轻锤动,试了试音色,而后音律突然高昂激奋起来,刘清奋力击鼓,雄壮的鼓声震彻府邸,听着这激昂的鼓声,陈子轩心头都些微微触动了,汗水逐渐浸透了刘清本来便单薄的身体,刘清用力憋气,用雄浑的嗓音,高唱道:
朝阳开列队
东关印夕阳
行军赫赫士气长
落日横碑怅平凉
老父送入军
全家分兵粮
陈王爱民当世罕
头断血干死不忘
银甲配刀剑
猛将骑驹良
勇士无畏浩荡荡
破阵杀敌气昂昂
千营共一呼
万军亦难挡
横刀立马望天下
俯首称臣西域王
激昂的鼓声,雄浑的歌声,将陈子轩完全震撼住了,仿佛天地一切皆成了虚无,唯有驰骋疆场、指点天下才是朗朗男儿生命的归宿。前世他听的歌曲多是欢快的流行歌,没想到古人作歌竟然这般动人心弦,他忙拍手大笑道:“好曲!好词!好歌!念安,此曲何人所作?”
刘清拭了拭额头上的汗水,笑道:“词乃我军中一将士,名为余庆,为称赞主上之德、称赞我雄壮之师而作,我见词激昂,便为其奏曲,方成了这曲《西域王》。此曲一出,军中将士都极为喜爱,如今已经几乎人人能唱。”
若是此曲流传,只怕他声威更胜,陈子轩笑道:“赏那余庆一百金!让此曲全军流传!”
刘清怎不知其中之意,忙拱手道:“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