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教堂在太阳的照射下更显年代久远,好像苍老的老头靠在阳光中,脑门上褐色的老人斑与深深的皱纹清晰可见。
教堂附近是寂静的,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保护罩笼罩在其周围,不放入一丝杂音与脏气。
门未锁,同一年多前一样,轻轻推开会发出木材被挤压到断的叫声。
一切如昨,四五排长椅整齐排列于布道台下,空无一人。受难耶稣像上七拼八凑的油彩玻璃,经阳光折射后投下七彩光华,增添一份神迷与沉寂感。走在长椅的过道间再轻微的足音都被放大,甚至连吞咽口水的声音听来也是种亵渎。
这里不该有声音,应该永远宁静。
梓健在最前排的长椅上坐下,面前是半人高的布道台,台上放了燃到一半被突兀吹灭的红蜡烛,十字架上圣子像正望着罪人般低垂双目。
如果世界上真有所谓的原罪存在的话,那梓健觉得自己心中肯定有一份,原罪寄宿在他的心中让他做出自私的危害他人的决定。他知晓那罪并深深懊恨,可下一次他又会跨过界限,继续做着让他人痛苦,自己也并不快乐的事。
这究竟是什么呢?他隐隐觉得心中似乎有什么正缓缓袒露出来,就好像核桃被敲碎了外壳,露出脆香果肉一般,在这样的教堂中人不由自主的沉静下来,曝露出心中最阴暗的部分,阴暗变得不怕阳光,甚至像要拥抱阳光似得,正扑向什么。
他怀念着自己的过错,没错,是在怀念。因为在这里过错没有好与坏的介质,“过错就是过错”,一切平静,没有杂质。
他怀念起温妮,想到了破旧的江边工厂,想到了小路尽头的黄丝带树林,想到了蘑菇下的交。合,想到了她离开时的背影。
一幅幅画面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眼中投射出来,那不是梓健,那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他伤害了一个女孩,毁了她的初恋,夺了她的贞操,最后将她推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一切是多么的随性,多么的无所谓,就如同打开门抛出生活垃圾一样,垃圾堆在门口信箱下,等待不久后开来的垃圾车铲走。可垃圾车久久没来,垃圾在那里结尘、发臭,挨过春秋夏冬,就像门口那辆可以用来作画的道奇车。
如果温妮还陪在身边,会怎么样呢?
梓健十指交叉,凝望油彩玻璃。慢慢的那上面又出现了雅妍的身影。
雅妍那面色苍白憔悴的模样,与站在蓝桥顶端独自抽烟的孤寂。梓健忽然明白——在那时候雅妍或许已在心中期待能出现一个人将她拯救出那个家,她在感伤的抽烟时,一定无数次闪过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