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琳犹豫着,应该是不好意思麻烦这男人。
“好了啦别想了,等下你就回去睡,这里我看着。有你的帮忙我才能去研究所也让我帮你一次。”
“唔,那好吧。”
“那你现在就回去,也不早了,回去好好休息。”
姚琳小声走入病房取出手提包,而后又嘱咐邝梓健,“我到家了打电话给你。”
“恩。”
“你调振动。”
“恩。”
“现在就调。”
“……好了。”
姚琳严重透露出单亲妈妈特有的倔强与执着。
“谢谢。”
“好了快回去吧。”
邝梓健迷迷糊糊在两张椅子搭成的床上过了一夜,姚琳一回到家就打了个电话,洗完澡睡前又打了个,一大早起来又打了个。说的都是差不多的内容。姚琳的紧张弄得邝梓健也有些神经兮兮,这让他想到了小喻,小喻也曾像姚琳一样,因为孩子而神经兮兮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消失”。
小赛醒来见到身边是白帽子比看到母亲还高兴,人类学的书上讲的果然没错,男孩小时候更喜欢和父亲在一起(尽管梓健不是父亲)直到长大以后才渐渐与父亲疏远。那是因为在动物群体中长成熟了的雄性会对族群中的父亲产生地位上的威胁,而人类也应该有同样的情形。
护士进来为小赛打吊针时孩子也不哭不闹,直直看着冷冰冰的针尖扎入皮肉,有些血渗到针管中但很快又退回去。
邝梓健为小赛讲了个英雄卡普的故事,这个其母亲从不会讲的海盗故事让孩子着迷,甚至相信世界上还真有过“卡普”这么一号人物。
而邝梓健之所以会讲这么些故事则是因为他真的准备过,当然不是为二十年后出现的小赛准备的,而是为那个“自己的孩子”(如果可以这么叫的话),没想到今天发挥了用处。
中午邝梓健为小赛榨了苹果与香蕉混合而成的果汁,说是果汁其实是糊状的充满水果香的泥玩意儿。小赛很高兴的吃了随后借着午后的阳光沉沉睡去。
直至三点,医生寻房,关怀小病人们的康复状况。跟着又推进吸痰机器为小赛吸出肺中的痰。听医生的语气小赛康复的还不错,而小赛红扑扑的脸蛋也印证了这点。
五点姚琳提前下班赶来医院,小赛正和邝梓健玩着抽乌龟,见了这么早到的姚琳梓健有些吃惊。
“怎么这么早来了?”
“中午一直在上班所以提前一个小时下班。”
“那饭也没吃?”
“吃了两块蛋糕。”
“没事的小赛他很好,别瞎操心。”邝梓健语气中带有命令的意味。
“妈妈你别来了,我好了。”
“乱说,今天睡午觉了吗?”
“睡了。”
“头还痛吗?”
“妈妈我说了早不痛了。我想回家。”
“不行。”
“那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要医生说可以回家才能回家知道吗?”
“哦……”
姚琳看邝梓健一眼,流露感激。
“今天还是我陪吧,你回去睡。”
“这怎么可以。”
“可以,下午小赛睡的时候我也睡了会儿,你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晚上再来陪。”
“不行。”
“小赛让妈妈回去睡好吗?”邝梓健问孩子。
“好啊,妈妈你回去睡行了。”
见孩子也这样说姚琳不知该怎么回应。
“梓健明天你也要上班,我昨天睡的已经很好了。”
“讲的你明天好像不上班一样,我说了中午我已经睡过了,一点也不累,你看看你还是很累嘛,再回去睡一天。”
“嗯,就是就是。白帽子等会儿还要继续给我说海盗的故事。”
姚琳被弄的没办法,只好同意。
陪了两个小时看小赛吃了晚饭,邝梓健送姚琳去车站。
两人走在行人匆匆的马路上,巨大的医院大楼矗立在身后。
“梓健你这样我真不知道怎么谢谢你。”
“有什么好谢的。”
“总觉得…过意不去。”
“小赛看到我比看到你高兴。”
“是啊,恨不得我这妈妈快点消失。”
“那也不至于。”
“真没关系吗?”
“什么?”
“再陪一晚上。”
“没事,以后我们就轮流陪小赛好了,一直到他出院。”
“………”
“今天听医生说小赛好的很快,最多再住五天就行了。”
“是嘛。”母亲松口气,“等小赛出院了来家里吃饭,不然我这心里真的过意不去。”
“好啊,你不叫我也会来。”
正说着车来了,拥挤的车厢犹如食品罐中的沙丁鱼,可以感受到车厢内每个人的脸上所透露出的狰狞眼神。姚琳登上车后又回头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邝梓健点点头。
然而对于梓健来说他要感谢姚琳的更多,毕竟因为姚琳的出现才让他从原本五十岁的等死的悲凉生活中挣脱出来,他的生活已然增添了除灰色以外的色彩,对于过去三十多年的忧伤仿佛也渐渐隐去,成为一种属于别人的记忆。
这种转变,姚琳是否也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