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场道别仪式。在仪式上,告别了童真和单纯,稚嫩和青涩,告别了敢想敢做,唯我自我。在青春里,我们总是在不经意间遇见了一些人,熟识了一些人,了解了一些人,而又告别了一些人。很想知道,谁的青春可以没有道别。
唐城的八月不见一丝秋的凉意,主干道上车水马龙,但没多少骑单车出行的人,反倒是人行道上的撑伞人显得稍多。路边树上的知了叫的也那么没脾气,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会有多少。
横穿市区的建华道亦是如此。上午九点的2号公交线上乘客显得格外的少。公交车不紧不慢的行驶在建华道,车上有人心情急切,有人心情悠哉,有人希望车再快些,还有人希望时间走的慢些。
林晓静目光注视着车窗外,恨不得把每一处街景都刻在脑海里。身旁的孔凡,则是面无表情的抱着林晓静的背包坐在那里。林晓静转过头来看他,他却没发现。从见面到现在他们只说了一句话,还是孔凡生气的问责林晓静怎么来晚了。他们就这样,一路无话。
终点站到了,人们陆续走下公交车。孔凡背着林晓静的包走在前面,因为男生步子大已经把林晓静甩在了后面。
“喂,我渴了。”林晓静招呼他。
“喝什么,我去买。”他停住脚步,头也不回地说。
“我的包里有饮料。”
他把背包递给林晓静,晓静拿出了两听可乐。
“呐,这是你的,这是我的。”说着,晓静递过一个给他。
孔凡只是拿过背包,整理背包拉链,看都没看递过来的可乐。
“喂,你干嘛啊!”晓静十分恼怒地看着他,同时还摆着递可乐的姿势。
“我不渴。”他抢过可乐塞进背包中。
林晓静被他这一举动气得够呛,快踱两步甩开他,一边往前继续走一边用力的开启可乐的拉环,可乐就像和她做对一样,怎么也起不开。
孔凡走到晓静身边,伸手要可乐,示意帮她打开。可林晓静没理他,仍低着头努力的要揪起拉环。无奈间,他只好手伸进背包,拿出还没放稳的那听可乐。
“啪”,孔凡拉开了可乐,递给林晓静。
“喝吧。”
林晓静呆呆地看着他,慢慢接过可乐,与此同时他从晓静手中拿过另一听可乐并装回包里。这次,他没有甩开晓静,两个人并肩一起向候车大厅走去。
今天是2011年8月29日。晓静要去北京上学的日子,也是孔凡去学校报到的日子。
市内的火车站在翻新建设,临时的火车站候车厅里挤满了人,空气中弥漫了一股夏天独有的“人肉味”。孔凡反感得一直撇着嘴。林晓静不时看看他,想笑却不敢。
一眼望去,候车厅里与他们两个年龄相仿的人,几乎都是大包小裹,家长做伴。只背着一个双肩包,茫然站在候车厅里的他们,显得格外显眼。
终于孔凡按捺不住郁闷的情绪,叹了一声气。
林晓静木讷的看着他,怯怯地问,“你。怎么了呀?”
“没事。”
“呐。没事干嘛叹气呢?”晓静还是怯怯地问。
“你说呢?”孔凡怨怒地看向晓静。
林晓静急忙回避他的目光,不敢跟他对视。
“其实。我不太知道啊。”晓静的说话声又比刚才小了半个拍。
“哈?不太知道?那是怎么个不太知道法,你说?”他终于一次性对晓静说话超过了十五个字,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一分钟,孔凡会把他对林晓静所有的不满有理有据、话语缜密的一次性说完,把晓静教育的老老实实认错为止。
“说好的8点见面,8点20分你还在赶往东车站的路上,是在路上,还是在床上?。
“从东车站到市西的火车站时间这么紧,你却非要坐公车,万一堵车怎么办,错过火车怎么办?
“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傻,非选在今天去学校,很早之前我就跟你说过今天要和毛毛去学校报到的,这下如果是放了他鸽子又会被他奚落好一阵了。”
此时的晓静像是一个犯了错的孩子,低着头不敢说话,这种情形孔凡曾见过好多次,但唯独这次,他心里怪怪的,于是也便不再说下去了。
突然间的安静让晓静感到不安,猛地抬起头来发现,孔凡在静静地看着自己,他眼神中的怨怒也消失不见了。
“你怎么不继续说了啊。”虽然觉得孔凡不生气了,但是晓静仍显得怯怯的。
“不想说了。”他整理了整理晓静的刘海,然后望向远方的列车时刻表。
“再说会儿吧,时间还不够呢。”
“啊?什么时间。”他又把目光拉回到晓静身上
“你教育我的时间啊”说完后晓静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微笑。
“什么,你还给我计时?”孔凡瞪大了眼睛看着晓静。
而这时响起广播“请乘坐由齐齐哈尔开往北京T40次列车的乘客到2号检票口检票,请乘坐……”,晓静听到后拉起孔凡的胳膊便往2号检票口走,边走边说“行了,行了,你别生气了。
“一会儿我进了检票口你就快找毛毛一起去学校报到吧。”
“没事,送你上车我再走。”他淡淡地说。
晓静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怔怔地看着他。
“可是你怎么进去呀?”
“刚刚进来的时候,我买了站台票。”孔凡耸肩往上提了一下背包。
“还愣着干嘛,快走吧。”
晓静“嗯”了一声,和他并肩走向检票口。
检票口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检票员手中的检票器“咔咔”的响着,队伍很快就都挤进了入口。孔凡和晓静一起走在通往月台的地下通道内,两人都保持着沉默。灯光并不暗,但孔凡却看不清晓静的脸庞。
“东车站不是有客车么,干嘛非要来坐火车?”他寻找话题打开两人间的寂静。
“呐。来坐火车的话,会更有感觉。”晓静一字一顿的回答他。
“什么感觉,离别的感觉?”他还在继续。
“这个嘛。说了你也不懂~”
“你不说我怎么懂?”他还想继续。
“嘿嘿,就是你不懂,不懂~”
你不懂,是的,孔凡他并不懂林晓静口中的感觉是什么。他也不懂已经把各种行李物品开车送到北京姐姐家的晓静为什么非要又回来让自己再来火车站送她一次。从认识到在一起的,从在一起到分手,从分手再到陪伴,这三年时间里他并没有真正的懂过晓静,他对晓静的了解是那么似是而非。因为他很用心的陪伴着晓静,所以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做的是不对的,所以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做的是不够的,所以他不觉得自己不懂晓静。
12号车厢前,晓静仍努力保持着恬淡的微笑,她并不着急上车。反倒是孔凡异常的紧张,时不时的望向车厢门口的列车员。
“快上车吧。你看那列车员在瞪我们了。”
“哦”了一声后,晓静慢慢的随着他往车厢门口走。
“呐。北京离我们这里这么近,你有时间了要去看我啊。”晓静脸上仍旧挂着微笑。
“好,会去的”孔凡迎合着回答。
孔凡把背包递给晓静,叮嘱她路上小心照看自己。然后晓静不情愿的上了车,缓慢的向自己的座位挪动着。透过车窗,她看到孔凡也一步一步随着她向前移动。
晓静的座位恰巧是一个靠进月台的窗边位置,她抱着背包慢慢坐下。车窗外的孔凡就那么盯着她看,他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的焦虑和不安。晓静在车里摆手让他快走吧,他则摇头,那口型示意他不着急。
不一会儿,列车员收进车厢踏板,关闭车门,火车马上就要发动了。在列车员关闭车门的一刹那,晓静脸上的微笑荡然无存。她忙拿出手机,在通话记录里寻找一个熟悉的号码,寻找那个常陪她发信息聊到深夜的号码,然后把电话拨给了那个号码的主人,那个愿意陪她聊到深夜却总是先睡着的从不跟她说“晚安”的人。
“嘀——嘀——”
“怎么了,有什么话还要打电话说,直接说不行么?”孔凡盯着这个略显奇怪的林晓静。
“怕你听不清”晓静一字一顿地说。
“听不清可以看口型啊,你是不是傻?”孔凡看着这个怪怪的姑娘,一下笑出了声。
“哦。记得要来北京看我。”她仍一字一顿地说。
这似乎就是车窗里那个姑娘的习惯。
“好,会去看你。”
“一定要来。”晓静用很坚定的目光盯着他。
“嗯,一定。”
终于,列车还是启动了。列车开动的那以瞬间,孔凡的身子也跟着晃了一下,然后他马上站稳。孔凡呆呆地站在原地,保持着打电话的姿势目送远离自己的12号车厢。
“快去报到吧,别让毛毛等急了。”
他忘记了电话还未挂断,被突然传来的声音吓了一下,忙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
“好,你路上小心,我先挂电话了。”
“嗯。”
2011年8月29日,孔凡送走了林晓静。在车站还闹了小别扭,原因是林晓静迟到。
“我没想过应该怎样与你道别,因为我从未想过你会离开。”
晓静在自己生日那天去北京上学,孔凡没说生日快乐,也没说特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