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大家都十分无聊,尤其是想到自己的前路一片迷茫,更是心焦难耐,于是班长秦悦主动联系大家一起商量,最后决定集体到饭店聚餐。分别在即,大家可以说是见一面少一面,慕宇接到消息后,心里很矛盾。她不太喜欢太吵的场合,可这一次情况特殊,找个借口并不难,可要真的不去,恐怕有点说不过去。一番心里斗争之后,她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大不了就去走走过场,实在不喜欢就随便说个理由离开就行了。
这一次全班真的无人缺席,慕宇庆幸自己决定正确。先是一起围着桌子吃饭,然后秦悦又提出去ktv唱歌,大家纷纷响应,她只好勉为其难地跟着他们一起走。
到了ktv,秦悦又买了很多酒,一堆酒瓶子摆在桌上,看上去像要打保龄球似的。慕宇坐在角落里,拿起一瓶啤酒,慢慢地喝。慕宇的酒量早就练出来了,因为慕凯峰习惯在家里放很多酒,慕宇实在无聊的时候就拿出来喝,久而久之也就练出了惊人的酒量。齐媛坐在她身边,看她一个人喝闷酒,就说:“少喝点儿吧,就算心情不好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没关系,你是没见过我喝酒,要不然就不会有这个担忧了。我可是酒瓶里泡大的,这个对于我来说就跟矿泉水一样。”
秦悦大声说:“今天大家就要尽情的玩、尽情地唱,谁要是不唱就罚酒啊!谁先来唱第一首啊?”
班里的几个女生齐声喊:“杨雪斌,唱一个!”
杨雪斌也不推脱,爽快地说:“那我就第一个唱,先来一首《白桦林》,接下来就看你们了。”
此时已经喝了半瓶的慕宇只顾着喝酒,根本不抬头看人。她心里很痛,因为她终于不得不离开,也许这一生,他们之间都不会有任何交集了。仔细想想,她遇到杨雪斌就像深冬的雪人遇上盛夏的太阳,在他面前,自己能表达出最真实的感受,不用遮遮掩掩,却总是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能看清自己的卑微之处。幸福好像唾手可得,可一旦他放手,失去了一切,到时候自己一定会痛不欲生吧?与其得到之后再失去,倒不如从来就没有拥有过,就让他永远都能那么阳光、快乐吧。她从来就不是玉,充其量也就是珏,命中注定要残缺,那就不要再把别人拖下水了。过去就是一个梦,她若是要在那个梦里多停留一会儿,除了喝醉别无他法。杨雪斌唱歌非常好听,大家听完还鼓掌让他再来一首,他瞥了慕宇一眼,说:“那就再来一首《丁香花》吧。”
齐媛专心地听着杨雪斌唱歌,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下来。慕宇伸手帮她擦掉泪水,说:“哭什么?要是心里难受就跟我一起喝酒,咱们不醉不休。”
齐媛拿起一瓶酒,跟慕宇一起喝起来。只是她的酒量真的很差,才喝了不到一瓶就醉了。慕宇笑着摇摇头,把她的酒瓶拿过来,一仰脖子就把瓶里的酒一饮而尽。慕宇也想喝醉,最好醉得不省人事,听不到杨雪斌的歌声才好。她实在是太懂得那种喜欢却又得不到的痛苦了,自然也不愿意别人也像她一样难受。
慕宇平时在班里就是个隐形人,大家只顾着玩闹,等到慕宇脚下空酒瓶就快垒成金字塔的时候,大家听到瓶子咣啷的响声才回头看到醉得不省人事的慕宇和齐媛。杨雪斌走过去,把瓶子都挪开,扶起慕宇,让她靠着自己,对大家说:“我先把她送回去,一会儿再回来。秦悦,你家离齐媛家近,我要是太晚赶不回来,你别忘了把齐媛送回家。”
秦悦一直暗恋他,就说:“你放心吧,路上小心,要是时间还来得及就回到这儿跟我们一起玩。还有,你也喝了不少,要是实在不行就先回家,反正等大家拿到录取通知书之后还要吃散伙饭,到时候再一起玩。”
“好,那就这样,我先走了。”
杨雪斌根本不知道慕家的地址,抱着慕宇走了一会儿,酒劲也有些上来了,脚下有点不稳,硬撑着走到一家酒店,就走进去开了个房间。他把慕宇放在床上,又拿湿毛巾给她擦脸。慕宇并不听话,两只手胡乱地挥来挥去,他实在不耐烦了,就威胁说:“再敢乱动,我就扔下你不管了啊!”慕宇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这一招自然没用。他气急败坏,转身往外走,让慕宇一个人随便闹。可是他刚刚一只脚迈出去就停了下来,而此时慕宇也从床上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就摔倒在地上,他立即跑过去扶她,可她却说要吐,他又扶她到洗手间。折腾了半天,慕宇终于安静地躺在床上。杨雪斌曾经数次想象慕宇的睡相,如今她就睡在自己面前,他情不自禁地轻轻用手抚摸她的脸,又吻了她额头。她刚刚呕吐时不小心弄脏了衣服前襟,他用毛巾把脏东西擦掉后又怕她难受,就动手解开她的扣子。当黑色的内衣露出时,他烧红了脸,紧张地咽唾沫。他本来也是微醺,所以根本就不能像平时那样冷静自持,心里像是有万千火把在燃烧,又似烧红的炭纷纷砸下来,每一根神经都在被灼烧着。慕宇突然握住他的手,嘴里喃喃地说着对不起。他紧紧抱住她,说:“我是真的喜欢你,想放也放不下,你别恨我。”
耀眼的阳光照在慕宇的脸上,她感到很热,就一手遮住眼睛,另一只手习惯性地到枕边去摸手机,却摸到床头柜上的电话,她的房间里是从来不放电话的,于是她才意识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睁开眼就看到睡在身边的杨雪斌,原本头疼得迷迷糊糊的她一下子就清醒了。趁着杨雪斌还没醒,她轻手轻脚地进浴室去洗澡。哗啦啦的水声吵醒了他,他穿好衣服走到洗手间门口,问:“你在里面吗?”
慕宇没有回答他,她本来是一直站在花洒下,大脑一片空白,听到他的声音才清醒过来,于是很快洗完澡出来,完全无视他的存在,拿起包就要走。杨雪斌拦住她,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好。慕宇推开他,说:“如果说以前是我欠你太多,那么从今往后,我就什么都不欠你的了。”说完就开门走了。此后,杨雪斌很多次都想打电话给慕宇,可却没勇气拨通电话,慕宇又不可能主动联系他,两人直到班里集体吃散伙饭这一天才见面。
无论考取的学校是否心仪,能有个去处就已经很好了,所以大家拿到录取通知书后都如释重负。慕宇考进了大连一所外国语大学,听慕凯峰的话,读英语专业;杨雪斌则如愿留在本市,考进了慕洲市财经大学;齐媛超水平发挥,如愿考到了首都北京。
散伙饭定在学校附近的一家饭店,全班同学和孙老师都到场参加,有几个人穿着海翔的校服,其余的人都在穿着打扮上花了不少心思,平日里样貌平常的女生也变得漂亮了很多。慕宇没穿校服,但也没悉心打扮,还是一如既往的随意,白衬衣、牛仔裤搭平底鞋,所以大家才说她是“简装美女”,相对于那些浓妆艳抹的,倒也是别有一番韵味,杨雪斌自然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可她却是一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他也就不敢靠近。
这是慕宇和杨雪斌在上大学前的最后一次见面。
慕宇从小在孤儿院长大,虽然有幸被慕家收养,但还是没有家的归属感,因此她并不像别人那样想家,就算要长期住在大连也没什么可忧愁的。学校就在海边,她也乐得逍遥自在,平时在学校里不怎么抛头露面,闲着没事或者心烦的时候就独自去海边坐坐,吹吹海风,心里也畅快些。后来她又发现学校外环有一小片白桦林,没事散步又多了一个去处,只是此处晚上小情侣比较多,不太适宜单身又心灵承受能力弱的人去。
齐媛则是与慕宇完全相反,她原本是非常喜欢北京,可是在逛完各个著名景点之后就腻了,要是再遇上什么烦心的事,思乡之情就像火山喷发似的一发不可收拾,一般在这种时候,她怕家人担心就不往家打电话,她知道慕宇不会担心她,也不会婆婆妈妈地说些她不爱听的唠叨,就毫不犹豫地打给慕宇,然后就是像高中时在寝室里那样唠叨个没完,慕宇也不跟她多说什么,只在必要的时候应答一声就可以了。而且这种倒苦水的电话总是在晚上打来,慕宇虽然有时不耐烦,但念着往日情谊深厚,自然不好拒绝。
又是一天晚上九点多,慕宇正在寝室看书,齐媛打来电话,慕宇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齐媛兀自唠叨了一会儿,突然说要到大连找慕宇玩。慕宇也没多想,随口说:“那你就来呗,大不了陪你到处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