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济宁知府姓章,名前樑,陕西人氏,两年前方赴济宁任知府,他本是济宁一个小县官,只因自己的女儿在皇上跟前得了脸面,吹了吹枕边风,皇上一来想讨美人欢心,二来听说着章前樑于政绩上也未出现过差池,故而提拔为济宁知府。
章知府在官场也是如鱼得水,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会见风使舵,麻烦事躲得远远的,好事儿拼命往跟前凑,做官也算中规中矩,只是对自己手下缺乏管教,故而刘言等衙役能横行街头。
这日傍晚,自己得力手下,也是自己辛苦招揽的江湖高手刘言居然被人砍掉了胳膊,浑身是血昏迷不醒就的被抬到知府衙门。章知府赶紧唤来大夫,帮这几个断臂的衙役止血、包扎伤口,兀自心慌不已,生怕这帮衙役断臂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据说后宫那边自己的女儿尽得皇帝宠爱,招致很多人不满,这些后宫女子多数是官员的女儿,若是他们想利用自己来钳制自己女儿,也是极有可能的。章知府又惊又怕,惊的是刘言这样的武功高手都被打的一败涂地,连胳膊都被砍了;怕的是若对方是冲着自己来的,自己根本没办法自保,想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偏偏所有的衙役均昏迷不醒。
正惶惶不安之际,包扎好伤口的刘言忽然呻吟一声,睁开了眼睛。只见他满头虚汗,面若金纸,嘴唇发白,恍惚了一阵才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他看见章知府,便要抱拳请安,谁知一抬胳膊才意识到,自己的右胳膊已经不翼而飞了,这个现实差点又把他击晕。
章知府赶紧扶住刘言,坐在他床边,垂问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刘言一五一十的讲明自己和手下在赌场赌钱,有一个面生的年轻男子赌输欠他们钱,承诺可以回家取钱还给自己,怎知竟惨遭这样的毒手。
章知府问:“是不是你有什么仇家寻上门来的?”
刘言摇摇头,自己还未入官府的时候,闯荡江湖本着一个原则,惹不起的就躲,惹得起得就连根拔掉。再说,自己那几个对头里根本没有如此武功高强之人,他万分惊怒之下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章知府询问下,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线索,此刻他正想着如何打发掉这已经成了废人一个的刘言的时候,不意刘言竟然主动提出要辞去知府衙役头子的职位,刘言道:“知府大人,小的本想靠着自己的一点微薄功夫护得大人周全,怎知竟无福再服侍大人,小的技不如人被废了胳膊,也是心服口服。只是,小的愿为大人思虑周全一些,若小的不在了,您身边连个看家护院的人都没有。小的愿给大人出谋划策,不知大人是否愿意聆听一二?”
章知府见刘言牙关紧要,满脸豆大的汗珠,想是伤口剧痛难当,却不吭一声,也不禁佩服他的骨气,他点头道:“你且说来听听。”
他不知刘言已知自己是废人一个,想要报仇,必须假手他人,这个时候不如以退为进,可以利用章知府的权势来驱使江湖高手来帮他寻找对头。主意打定,刘言道:“小的受伤是小事,只怕这个事儿啊,会牵连到大人身上,甚至紫禁城里的庄妃娘娘!”
章知府一听,脑门顶立马冒汗,自己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居然刘言都能察觉到,看来说不定这个事儿多半还真是冲着女儿和自己来的,他赶紧问:“刘小弟可有什么高招?老哥我愿闻其详。”这章知府一着急,立马称呼都变了。
刘言一看,自己走得这步棋看来没错,正好触动了章知府的最敏感的那根神经,他心中一喜,面上却不漏丝毫,继续毕恭毕敬的索道:“大人,素闻长风武馆馆主于长风武功盖世,若是能让于长风来查此案,想必既能抓获凶手,又能护得大人平安。”
章知府惊惧之下,竟反应出如何能让于长风来协助自己破案,并保护自己。若自己真的能请动于长风,他早就请了,何必还用刘言呢,于是他皱着眉问道:“如何请的动于长风呢?据我所知,你们江湖人最忌讳和我们官府打交道。”
刘言道:“大人,在济宁地界上,有名有姓的武功高手,都和于馆主有联络,他自然知道谁有如此大的本事,敢动官府衙门的人了?就算他不知道,我们也可以说他知道。”
一语点醒梦中人,章知府一拍大腿,道:“刘兄弟远见卓识,知府里最缺的就是贤弟这样智勇双全的人了。”
刘言如何不知,这是章知府觉得自己还有利用价值的缘故才愿继续挽留自己,自己也只好恭敬不如从命,至少要看看于长风能不能帮自己报仇,才能远遁呢。他装作万分痛心的样子说道:“章大人,小的如今断了一条胳膊,功夫自然没有以前那样好,实在无颜留下……”
章知府一听,原来虽然断了胳膊,刘言还有功夫在,那留着更有用了,自己手底下没有一个会拳脚功夫的,于是他赶紧说道:“刘护卫,不必自怆,断了胳膊刘护卫依然是英雄好汉,再说,本知府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你且安心养伤,明日我便唤于长风来,你也跟来把。”
刘言惭愧道:“多谢大人,小的定当尽心竭力为大人效劳。”
章知府这才吩咐下人,把刘言抬回他自己的屋子,其他那几个断臂的衙役,包扎伤口依然昏睡不醒,他吩咐典吏取了银子给这几个人,等伤养好就打发他们走。
吩咐完已将近午夜,章知府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休息,怎知天刚蒙蒙亮,就听府前有衙役来报,说京城里来了大人物,还有大内高手护送,赶紧驱了起床气,忙不迭的穿衣出堂迎接。心下正犯嘀咕呢,心想,京城里会有什么大人物来光顾自己这点鸟不拉屎的地方?该不会是庄妃娘娘……念及此处,心慌不已,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来前厅迎接。
这才得知居然是极其烫手的一块大山芋!
本来他这知府做得开开心心的,天高皇帝远,无人管束,自由自在的,谁知道上头想起哪一茬,竟然把南书房行走的秦大人一家派到自己的地界了!考察自己政务还算事小,最怕的是万一他们在济宁出了什么差错,只怕自己的女儿也救不了自己,只怕全家人都得跟着受牵连。
那两位大内的人刚跟自己介绍完秦夫人和秦小姐的身份,章知府颤悠悠的用双手打开带红戳的信函,还没看上一个字呢,刘言就进来了。
刘言一进门便注意到,屋内的气氛非比寻常。那两个穿劲装的汉子一看便知是武功不俗的练家子,虎背蜂腰,手背青筋凸起,眼光敏锐似鹰,只是往哪里一站,就令人大气都不敢喘。另外,知府大人居然卑躬屈膝的站在那里,厅里的主座上坐着一位身穿绣着鹤的礼服的贵妇人,要知道,当朝二品官员的夫人的礼服上方可绣鹤,这一惊之下,刘言竟然不敢往里迈步了。
正迟疑着,章知府一看刘言来了,赶紧招呼刘言进来,他对坐中的贵妇以及那两个劲装汉子说道:“秦夫人,二位大人,这是小的手下功夫第一的衙役,昨日竟被恶民强匪砍去了一条胳膊,小的这里实在没办法护得夫人和小姐的安危。”听到此言,那两位劲装汉子便要发怒,章知府急中生智道:“不过,济宁府内有一位武林高手,侠风义骨,为人方正,若能让他保护夫人小姐,那是再稳妥也没有的了。”
大内中一个留着虬髯胡须的汉子说道:“济宁境内除了铁拳义侠于长风还算个人物,其他的都是废物草包。”
章知府赶紧点头如捣蒜,忙不迭的说道:“大人真知灼见,小的说的就是于长风。”
那贵妇带着询问的眼光看看虬髯大汉,那人对秦夫人点点头,于是,秦夫人开口道:“那便有劳章大人请这位武林豪杰前来了。”从进屋开始,秦夫人始终没有开口说话,章知府一听,只觉秦夫人声音温软柔腻,听到耳朵里,说不出的妩媚和舒服,之前大惊之下并未细看秦夫人的相貌,此刻听她开口,目视她,只觉秦夫人千娇百媚,举手投足下说不尽的风情,一呆之下,竟然忘了回应。
站在秦夫人身后的秦小姐抿嘴一笑,轻轻咳了一声,章知府出汗如捣浆,赶紧移开视线,说道:“下官这就派人去请那于长风。”心下也怕秦夫人怪罪自己。
可那秦夫人反而不以为忤,只是微微抬起袖子遮住微笑的嘴,但眼角眉梢都挂着笑意,更让人一望之下,移不开视线。
章知府稳稳心神,唤来衙役去请于长风。于是出现之前那一幕。
于长风犹在梦中,脑子还未转过弯儿来,那章知府急于把这块烫手山芋赶紧转手出去,只怕夜长梦多,两位大内高手身影刚一消失在门口,便扭头对于长风说道:“于大侠,事不宜迟,你这便护送秦夫人和秦小姐去你府上歇息吧,只怕这一路风餐露宿,两位贵人早就疲累不堪了。”
于长风心中暗骂:“这个老滑头,生怕出一点点纰漏,连给自己准备的时间都不给。今天一大早被唤到知府,家里人还指不定多担心呢。再者,这两位贵客上门,最好先跟家里人打声招呼,免得冲撞了她们。”
于长风心中虽不爽,但面上丝毫漏不出来,只是一团和气的笑道:“章大人未免太心急了,鄙人乃乡野村夫,家中人也素来不守规矩,只怕两位贵客此刻随我回府上,只会委屈了二位,但愿大人能给在下两三个时辰,让在下先行回家稍作收拾,知府大人这里守卫森严,秦夫人和秦小姐正好可稍微歇歇脚,等在下收拾完了,自然亲自带着轿夫来请二位贵人。”
章知府搓着手,面漏难色道:“只怕于大侠须得在此陪二位贵客了,我派管家去你府上知会一声,不必大侠亲自回家。昨晚我的手下得力干将刚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只怕这歹人正在知府附近徘徊,若于大人不在,只怕我府上没有人能护得二位贵人千金之体。万一有个闪失……”说完,向于长风投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于长风心中一凛,这章知府的话也并非毫无道理,方才,大内的人是亲自将秦夫人和秦小姐交到自己手上,若自己不在,出了什么岔子,只怕自己真的难逃其罪了。故而,沉吟片刻,于长风便点头道:“大人言之有理,只是大人可否容在下写个手信,带给我夫人,也好让夫人可以好好张罗收拾妥当?”
章知府连声答应,唤来下人取来笔墨纸砚。
而那秦夫人和秦小姐甚是稳重,安静坐在坐上,看着章知府和于长风一来一往的对话,不发一言。
于长风取过笔纸,在纸上写道:“速将东厅两间上房收拾稳妥,两位女贵客两个时辰后登门。慎重慎重。于长风。”署名后,待墨迹干了,认真叠好,教给章知府的管家,管家带着两个衙役直奔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