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川半像一个大氧吧，陈文在一片绿地边作了几次深呼吸。不远处是森林与河流。那个叫做海的地方其实是个地震湖，几个世纪以前的屋顶像沉船一样扣在潮底。崖壁上有一匹白马。洞穴中有许多青铜器和一些先人的骨骸，那些骨骸活着的时候都请过某一位算命先生算过命的。
三川半人是那些骨骸的遗族。他们的血液是流淌的铜铁。时间把金戈铁马变成了黏稠的液体。三川半的血液再不会叮当作响了，只有在月光下摆龙门阵的时候才会有记忆的响声。石崖有一位养蜂人，烽群像百万雄兵。崖石上有一处石刻，是太平军昏领石达开的题诗：“穿山透地不辞劳又到底方知出处高又青山焉能留得住又终与大海作波涛”诗写的是一条河，这条河把一座大山击穿，把一道峡谷击破，留下些力鼋的景色，作长途旅行去了。陈文说，哥，这真是天下奇迹！陈化说，当地人尹习以为常了。
真的奇怪，这地方我好像早已来过，很熟悉它一样。我好像前辈子就生活在这里。
那好，你就嫁给这里算了。
哥，你就在这里给我找个男人呀！
好呀，你就在这里作一名农妇，儿女成群，鸡鸭成群。
这也是一种生活。
乡村皇后！
哥，你还要在这里多久？久了我真怕你就成「工呈帝！差不多要离开这里丁、我在这里完成了三农问题的实地考察，要回去交我的博士论文了。我想我的论文不是流行的三农概念，我考察的是三川半人的生活方式，我的论文题目叫《三川半人考》，没有像我这样花上两年时间作实地考察写一篇博士论文的，我的论文会带给学术界一些惊讶。
你让学术界惊讶对三川半人有什么关系呢？我们都在城里呆了那么久，你还要回去当博士，还不如就在这里当一位土皇帝，像一位真正的酋氏一样，为你的部落做些事情。
三川半人并不需要我这样一位酋长，我帮不了他们。我在离开这里的时候，我会组织一次选举，让他们选出他们自己的首领，让他们自己组织他们的政府。
你要让他们照你的规则做游戏，还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呢！他们会的。
反正我也不懂你的考察。哥，你给我讲点好玩的，讲讲白雪公主的事，那些都是真的吗？
那头猪吗？你一来就看见了的，当然是真的。回去让炊事员老王讲给你听。那头猪的待点是能模仿人，猴子也会模仿人，动物会模仿人一点也不奇怪，一时间都变成了新闻。八哥会学人说话，海豚也能装人样子。动物跟人学人跟人学。人跟人学三年出师，动物学人三天就会。
博士老兄，你可以办一所动物学校了。人家早有了这样的学校，你看那些马戏团，那些动物能听懂驯兽师的话，做各种像人做出的动作，那不是真正的动物学校吗？自从有了人，动物就开始学人，运用跟人打交道的方法。它们传递着关于人的信息，它们早就进入了信息时代。人之初，性本兽，性相近，习相远，苟不学，胜乃迁。人与兽的区别就在这里。人与畜牲，兽与畜牲的区别也在这里。我听一位三川半的老人唱《黑暗传》，讲天黑天亮，讲水劫火劫，唱人多人吃兽，兽多兽吃人。在民间，许多大道理又明白又简单。
博士老兄，这三川半让你长学问了。晚饭鸟叫了，煮饭一火，煮饭一水。兄妹俩吃晚饭去了，炊事员老王做好了饭菜。三川半的蘑菇比肉好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