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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先生,听你的话音,厅座已准假?”金婉芬一面拾掇着桌上的碗筷一面问道。

“……”贾岩捏了根牙签坐在旧藤椅上剔牙,最初的满足给他带来短暂的欢欣,可很快,他又陷入新的困惑之中。妻子的话他像是没有听见。

“瞧你这个人……”婉芬嗔了他一眼。她出身小康之家,为人正直、善良,从不招惹是非。她虽不喜欢贾岩从军,可她又无力改变这个现实,只得顺应贾岩。平时,但凡三处的事,她绝不过问,只是在贾岩跟黄达吾龌龊的那一阵子,她才谨慎地和丈夫谈过这方面的事,她怕贾岩弄不过刁顽、横暴的黄达吾,危及身家性命,劝贾岩从行伍里跳出来另谋职业,她实在不愿终日里担惊受怕,尽管贾岩对她说:“有上官烨撑腰,怕啥?”可她心里终究不踏实。直到黄达吾被共军俘获,她才稍稍安心,过了一阵平静的日子。但好景不长,时局每况愈下,她的忧惧重又萌发,而且愈来愈深。她让贾岩向上官烨托故请假,获准后,他们商定贾岩先撤,她和一子一女留下,等贾岩落了脚再把他们接去。可到底去哪儿?夫妻俩却一直拿不定主意。贾岩的老家在苏北涟水,那儿早被共军占领,他焉能回去?连想也不敢想。于是,只得跟婉芬家里联系,那是湘西的一座小城,辗转有日收到婉芬大哥的复信,让他们尽快动身,可就在贾岩准备离宁的头一天,报载这座小城发生了“民变”,被四乡的“暴民”洗劫一空。因而,他们一下子落入窘境。这会儿,贾岩正为这事发愁,他见妻子焦虑不安的样儿,竟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

“婉芬,如果我信你的话及早抽身,去经商什么的,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贾岩搓着手在屋里来回走着。

“能不能再找厅长说说?”婉芬问道。

“说?他的话从来就是命令。那天,他虽说得不十分肯定,但意思很清楚,想必他也是为我的安全考虑,现在的问题是,丁宗威已猴急地催我移交,倘若我说走又不走,不知这家伙会生出什么歹来,他是见了官职眼都出血的人,尽出坏点子,党国就让这种人败坏了……”

“不要说啥党国了,先生,都怪我不好,拖累你……”婉芬的声音又低又涩,她站在一只花架旁边,瞅着廊沿下竹笼里蹦跶的画眉,不禁触景生情,“人家走的走,溜的溜,我们既没钱,又没路,去哪儿?莫非要像这鸟儿困死在笼子里不成……”

“唉--”贾岩重重地落在藤椅上,双手撑着头唏嘘感叹。

“先生,方参谋一向与你不错,这事,何不找他谈谈哩!”

金婉芬像溺水者突然发现一根绳索似地惊喜地说。

“他单身人好办,行动自由,而我们一家子,找他又有什么用?他认识铁道部、中航、长航?还是闽、粤一带有路?难啊!”

“不,我看他为人厚道、实在,肯帮助人,说不定真能为我们出个主意呢。”婉芬执著地说。

“可是,你没见二厅如今乱糟糟的,人心都散了,连上下班也不正常了。”贾岩说着向窗外瞅了瞅,“天都晏了,方参谋屋里黑灯瞎火的……”

孰料方韬这时已进了四合院,正打贾岩窗下经过,贾岩夫妇最后几句话偏巧让他听见,这可是时机啊!他见门开着一条缝,便“笃笃”地敲了几下,喊道:“处座在家吗?”

“唉呀,真是说到曹操曹操到,”金婉芬眉眼含笑,“快坐,坐!”

“处座何时离京?”方韬未及坐下便问道。

“你也知道了?”贾岩有点惊诧,“是潘秘书告诉你的?”

“不,是厅座亲口对我说的。”方韬明明在做话,口气却有点矜持,“您对我保密呀!”

“怎么会呢?这个……唉,厅座还说了些什么?”

“厅座的意思是,如果您留下不走,这本是个建功立业的机会,但他摸不清你的真实意图,说:‘执意要走,我焉能不放?’我看这事,他觉得有点惋惜。”

“方韬兄弟,你把话说说清楚,嗨,我也变得拿不定主意了……”贾岩凑近方韬,面孔差点碰到方韬的鼻子,呛人的酒味从他嘴里喷出,熏得方韬头脑发涨,可他那神色却焦灼得使人可怜。

“战争仍在进行,鹿死谁手?尚未最后定局,二厅于这场战争的胜败至关重要,我们拥有获取共军情报的各种手段,我想,只要在影响政局的重要战役,及时提供可靠的情报,配合三厅,予共军以毁灭性的反击,那么,”说到这几,方韬卖了个关子,“下面的意思,我不说,您也明白。”

“你是说,据此即可为党国立下功勋。”

“当然。”方韬首肯道,“道理明摆着,今后一、两年内机遇多得是。厅座与您的关系且不去说,更重要的是您与顾总长乃同籍,顾总长心中不会没有您的位置。”方韬愈说愈玄,而贾岩愈听愈当一回事,“我听沈副厅长私下说过,‘别瞧贾岩懦弱无能,可人家有硬邦邦的后台撑着哩!’当时,我不谙内情问道:‘厅座,您指谁?’他说:‘顾总长呗!’我又问:‘厅座,您这是猜测吧?’他连连摆手:‘非也,我就在几个场合听他极为赏识地提到这位同乡呐。’您说,这能是假的?”

“哦!”贾岩鬻瞪得溜圆,嘴唇抖动着想说什么而未说,却站起身来抻了抻军服,竖挺着腰板在客室里走了几步,十分神气的样子。

“先生,坐下。”婉芬嗔怪道,“你激动什么呀,当个处长就够啦,别再想糊涂心思了。”

“嗯,我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图什么?”贾岩的热情被妻子一下熄灭了,“只是,为党国尽忠却是军人的天职,这时离开也未免有点不够磊落,嗨,我这个人……”

“三处,您经营了几年,成绩有目共睹,可有人总想取而代之。”方韬又烧了一把火。

“你是指丁宗威?”

“不只是他,最初是黄达吾,继之是聂晶,如今,丁宗威又神气活现。任命尚未宣布,他却俨然以三处处长自诩,而且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宗威他说了些什么?”贾岩的眉毛不安地跳动着。

“算啦,既然您已决定离开这里,就甭烦神啦!”

“方参谋,如果你我够朋友,就说。要不,今晚咱俩的话便到此为止。”贾岩认真起来。

“他丁参谋不能平白无故数落人啊!”金婉芬愠恼道,“方韬兄弟,您别窝在心里了。”

“好,我说,丁宗威散布什么‘贾岩德薄才拙,占着茅坑不拉矢,早该滚了!’瞧,这人可真不地道。”

“还说什么?”

“说您是胆小鬼,匪军尚未过江就吓得屁滚尿流。”

“这浑蛋!”贾岩面孔气得发紫。

“我对你说过不止一次吧,”金婉芬望着贾岩,“丁宗威这人心术不正,行动鬼鬼祟祟,讲话阴阳怪气,反复无常,我就看不惯,提醒过你,可你不入耳。喏,还请他吃过饭哩……”

“这个混蛋,我决不会放过他!”贾岩狠狠地说道。

“跟这种人犯不着怄气,”方韬劝道,“反正您就要走了,眼不见为净。”

“我不走了!”贾岩突然神经质地一蹦多高,怒吼道,“说不走就不走,我不能让这种卑劣的家伙来糟蹋我的三处。”

“可是,厅座不是已经作出决定了吗?”方韬说。

“我去找厅座,请求他改变主意。”

“厅座今天午后已乘飞机走了……”

“去哪儿?”

“不知道。”

贾岩像被一拳打懵了,脸色苍白,跌跌撞撞伏在窗台上。

“先生,你跟了他几年,交情不算浅吧?可是,临走他一声不吭把你给撇下了……”金婉芬抹了一下溢出的泪水,“如今,你就是想飞又能飞到哪儿?算喽,死活一家厮守着吧!”她难抑地抽抽嗒嗒哭了起来。

“唉,别哭了,”贾岩的嗓子咽噎似地,“我心里比你还乱,婉芬,我们只能听天由命。”

“不,处座,”方韬心中释然,刚才他所说的一切,除了上官烨和沈哲的话是编造的,其余全是事实,他觉得目的已初步达到,但要进一步稳住贾岩,说,“厅座临走之前已指定廖处座负责二厅留下的人员机构,您与廖处座交谊深厚,他焉能不关照您?”

“廖先生留下!”金婉芬惊诧道,“这是真的?”

“是的,除了夫人孩子,廖处座还比你们多了高堂父母咧!”

“我去找省三说说,岂能让丁宗威这种小人得势?”贾岩狠狠地说,“我跟省三一向以兄弟相待,他既已留下,我也得留下,婉芬,你的意思呢?”既一时无路走,不如留下,相机行事,贾岩心里这样想。

“家里的事不都你拿主张吗?留下就留下。”金婉芬认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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