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厚站在山道一边,山道狭窄,他只道眼前一花,再看时,东方不败已近在身前。
乐厚两脚一蹬,刹那闪开,东方不败回身追击,不由分说,一道真力如剑,直点他背心要穴。
然而,这乐厚的功夫却实在比先前来的陆柏更高上一些。
他的成名绝技,乃是素有威名的大阴阳掌,能同时驾驭炙炎与寒冰掌力,当今武林,也没有几人,有幸乐厚便是其中一个,故而他见东方不败快发先制,也绝不会自乱阵脚,背后空门只露了一个刹那,乐厚就把他那张黄肿的脸皮对着东方不败了。
乐厚人是又矮又胖,但他似乎比那天上的云彩还轻几分,飘来荡去,先是避开了东方不败上来最为迅疾却是虚招的两掌,随后并不急着发招,只用那双又小又厚的小手掌分别封住了四方去路,迫使东方不败再不能大幅移动,看东方不败处了下风,更面露轻薄之色。
众人在一边观战,正思忖要不要上前帮手,但见乐厚一派游刃有余,武功施展行云流水,当下心中甚是得意,略觉这小妮子不过是个年轻女子,他们是否是太过紧张了。
再说东方不败,众人当然不知实情,东方不败多次重伤,因此就算现在,她那一身在各位“前辈”眼中已算非常漂亮的功夫,实际上也不过是往日轻松施为的五成罢了,更不消说全力。
东方不败看着乐厚得意洋洋的表情还有那一口的黄牙,心中厌恶油然而生,当下运劲催发,她本是贴着乐厚肥胖的身体,此刻脚下不知怎么一个错步,身子如小燕平身,右手上撩,就这样一个回腕,将手背重重敲在乐厚的肩胛之上。
直至骨裂脆声传出,乐厚方才感到疼痛。
他原本淡而粗的眉毛,不知是因为急还是因为痛,像一个婴孩那样憋得通红。
东方不败身子半侧虽然还被他控制,但实在觉得好笑,轻柔道:“好一个侏儒,若不细看你的眉眼,还真把你当成了大胖小子,好儿子。”
“你个婆娘!”
乐厚羞愤大吼,他的身高乃是某次练功后不得法而造成的隐痛,就连师兄左冷禅也甚少提起,现在被一个女子嘲笑,不免眼睛都急的发红。
“呵呵,你也说我是你娘,真不客气!”
东方不败口里继续回着话,手上功夫也不停,她趁乐厚心情激动之时,玉指纤纤陡然缠住他那件怎么看都嫌太长的滑稽长袍,她冰凉的指尖几乎就要抚摸到他脖子上正跳动的那根血脉时,乐厚按照预料那样立刻以寒冰掌力袭来,而东方不败早就知道了他的后手,只是将头稍稍一偏,人却如瞬间长高了一尺,仿若即将惊鸿而去,实则脚上却是一寸都未抬起。
乐厚显然是疏忽了这一处,立刻脚下一个大回荡步,继续贴上前去,以他的经验女子多好用暗器而不擅长近战,他打得便是近战的主意。
谁知东方不败就等着他这一招,当即使出全力将他拉到眼前,接下来,她用的甚至都不是什么绝妙招式,她不过用足尖叩了一下乐厚的髌骨而已。
但一瞬间,这矮子便变得更矮了。
乐厚跪在泥泞的雪地里的时候,五岳派的众人甚至还在赞叹他们的乐厚师兄是多么英明神武。
说来东方不败这一次动手,既不华丽更不美观,但她却觉得如同游戏一般拥有快感。
乐厚已然被打败,但东方不败岂是罢休的角色,当下左手绷直,对着乐厚的顶心就拍将下去。
乐厚完全没有想到东方不败就此就想取了他的性命,他完全不知道,遇见令狐冲之前的东方不败,是个动手不伤人,动手只杀人的狠角色。
东方不败,名为不败,只因败就是死,不管是敌人还是自己,都一样。
乐厚不料自己第一次阴沟里翻船就会落这么个下场,既觉得不切实际又觉得不可思议,唯独不觉得恐惧,他完全想不通自己还没有动这姑娘一根手指,哪来的深仇大恨,她居然要把他杀死?
终于,当乐厚醒悟过来这不是梦,他却也只能在心里哀嚎,我命休矣。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有一个人居然救了他,那人赫然正是令狐冲!
“东方姑娘,手下留情!”令狐冲牢牢抓住东方不败的腕子不肯放松。
“留情,令狐冲你要我留情的次数未免太多!”
“你为何非杀他不可?我认识的东方姑娘,董兄弟没有那么嗜杀!”
“嗜杀?想知道理由吗,令狐冲。”
“什么?”
“那是因为……”
东方不败并不把话说完,只将令狐冲的身子调了一个方向,让他面对他身后所发生的一切。
令狐冲的瞳孔骤然收缩,因为他也已看见,反应过来的另外两位师叔,竟齐发双掌,向东方不败袭来,竟不顾自己还挡在东方不败的身前——而他身后的这个女子,无论如何,都只是势单力薄的女子而已,师叔师伯难道想将她与自己一同杀死?
这怎会是日常师父所言的侠者慈悲,侠者大义?
“令狐冲,若是这一刻我把你放于我们两者之间承接掌力,你又是否可以保证,你也不会想杀了他们吗或是杀了我吗?”
“我……”令狐冲语塞,强言道,“但你怎能击杀乐厚师叔?这终归不对!”
“你放心,对你,我不会这样做,我下不去手…”东方不败却像没有听见令狐冲所说之话,眉眼又是一刹那的温和,似是想说出自己的原因,但终究作罢,她道:“一切,我会独自承担!与你无尤,若你当真觉得我十恶不赦,更可日后再说。”
说罢,间不容发,东方不败将令狐冲推开,自己双掌与前来两人的四掌相接。
三人气息甚大,光华流转,东方不败长发尽数散开,在纵横交错的真气中随风狂舞,而令狐冲毫无悬念被震开去,他用了一个鹞子翻身,卸去力道,勉强停靠于山石边。
但他心如同被车辙相碾:自己本就不是一个迂腐的人,武林中的现况也不是一无所知,只是师父师娘还有华山派的二十几年教导,当真是说放下就可放下的吗?
究竟何为正邪,令狐冲不知道……
他现在唯一可以分清的,只有两件事,其一他不能让东方姑娘杀了师叔师伯,其二,他也不能让师叔师伯杀了东方姑娘。
可他又能如何?
师叔师伯的武功内力已经是自己望尘莫及,看东方姑娘的模样,决计不差他们什么,只比他们更强。
令狐冲只能看着周围弟子此刻大为骚动。
直到他发现在场有些修为颇高的人竟想在此刻破去东方不败之力,让自己的师尊得益,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内力方面他虽然无能为力,但至少自己还可以相信自己手中的长剑。
令狐冲拾起一把不知谁人掉落的长剑,正挡在了东方不败的身侧,他看着形形色色的弟子,摆出自风清扬处学得的独孤九剑,他也知道,此乃大材小用,可不知为何,他的内心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欲望与渴求。
这一天的这一个时刻,他只想保护身后的那个女人,不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