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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走出阿尔利(2)

有了安南禾的示范,大家才放下心来,觉得这种小动物并不像之前所发现的动物那样危险。几只油杉白狐蹦蹦跳跳地跑到朱莉跟前,居然用细短的前肢送给朱莉几颗松果。朱莉笑得前仰后合,自从进入骷髅岛以来,她就没有像现在这样开心过。一只油杉白狐跳到了诺万特的头顶,诺万特吓得脸色惨白,却不敢乱动。这副尴尬的样子,被朱莉看见后,更笑得眼泪都流了下来。加丽和多里安索性坐在了地上,任由油杉白狐在身边跳来跳去。两只油杉白狐贴着加丽蹲了下来,甚至在加丽伸手摸它的头顶时,舔了舔加丽的手掌。

这难得的温馨似乎让整个行程变了味道。布雷德先生的脸上也带着微笑,他好像已经忘记了远远跟随的扁齿兽,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油杉白狐身上。不过,哈肖贝恩和他的士兵们看上去有些不解风情,还是紧紧地抱着枪,警惕地四下张望。兰伊半是期待半是犹疑地蹲在那里,他面前的油杉白狐却只瞟了他一眼,踢了踢后腿,转身走了。

但他们不能沉迷太久,今天的任务是走出阿尔利群山,到达中部的卓尼尔山脚下。如果足够幸运,在两座山体中间,他们能够与上方的戴恩斯恢复联系,这段旅程就要结束了。布雷德先生说不清自己心里的感觉,他舍不得离开这里,这里的一切都充满未知的危险和刺激,这正是他毕生所追求的东西。可是,这个队伍中有他的孩子,有他的学生,有他的同伴,他不能用这些人宝贵的生命,为自己的兴趣做无谓的牺牲。

“好吧,我知道你们很舍不得,”他笑着说,“不过,我们该走了。”

几个女孩子恋恋不舍地与油杉白狐挥了挥手,那些小家伙居然站起来,同样摆了摆前肢。这个发现让安南禾吃了一惊,他突然意识到油杉白狐具有极强的模仿能力。这是一个大发现,连布雷德先生的脸上也露出了讶异的神色。这不是偶然,如果油杉白狐的确具备高强的模仿能力,那意味着它们的大脑极度发达,同时意味着骷髅岛上,还存在其他类似的动物。

安南禾和布雷德先生对望了一眼,眼睛里都写着前所未见的恐慌。他们艺高胆大,轻易是不会感到恐慌的。可他们想的比别人长远,假如类似的高智商动物,都像油杉白狐一样可爱,自然没有什么可怕的。但万一类似于剑齿兽一样的动物,具备这么发达的大脑,他们该如何应付?

布雷德先生回过头去,扁齿兽群看见队伍站起身准备行进了,也跟着做好了准备。它们的步伐和精神状态一如昨日,宛如训练有素的部队一般。布雷德先生皱了皱眉,却又顿时哑然失笑。他笑自己的脑子竟然被这个大发现冲昏了,疏忽了万事有利有弊的道理。既然某些动物的智慧高于别种动物甚多,定然也会有其他显而易见的弱点,否则骷髅岛上的平衡早就被打破了。所以这种担心完全是无谓的。

他向安南禾笑了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安南禾此时才恍然大悟,也跟着笑了起来。油杉白狐跟着队伍走了20多米,才慢慢散去。布雷德先生的队伍转过一道山坳,听见油杉白狐尖锐地叫了一声。油杉的上部微微晃动,大概是油杉白狐为躲避追随的扁齿兽,爬到了油杉的顶部。不过,话说回来,被这么一群聪慧嗜血又极度富有耐心的家伙跟在屁股后面,终归是一件危险的事。

但队伍的心态好了很多,诺万特一直在向朱莉炫耀:“你看见了吗,我的亲和力,在这里都显露无遗。那小家伙趴在我的脑袋上,把我当成了家人。”

朱莉笑着说:“那你为什么一直紧张地瑟瑟发抖呢?”

诺万特顿时面红耳赤,说道:“哪有,不要编排我的笑话。”

朱莉说:“这可是我亲眼看见的,我一直都看着呢。”

诺万特像蔫了的叶子,耷拉着脑袋低声嘟囔道:“我是紧张,但没有瑟瑟发抖。”说完这句话,他突然意识到了朱莉说的“我一直都看着呢”是什么意思,兴奋地叫了一声,“哈哈,”他激动地说,“我知道了。”

一行人都扭过头来,诧异地看着他。诺万特面色更红,在古铜色的皮肤映衬下,像烧得通红的锅炉。碧茵丽插嘴问道:“你知道了什么,怎么了?”

诺万特惶急无措地转了转眼珠,笑道:“没事,没事。”快步挤过多里安,向前去了。碧茵丽面带坏笑看着朱莉,轻声笑了起来。

菲尔顿的四名组员走在安南禾的身边,一个名叫舒波茨的青年——之前跟安南禾聊天时,说自己来自加州小城圣塔芭芭拉,有几个亲属在中国的大学教书——问道:“研究动物,一定要来到这种地方吗?”

“哦,骷髅岛?”安南禾笑了笑,说道,“不一定,发现这种地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不过,大多时候要去热带雨林,或者其他一些小岛。”

“听起来比我们的工作有趣多了。”舒波茨羡慕地说,“我小时候很喜欢各种动物,但被黑寡妇蜘蛛咬过一次,在心里就留下了阴影。对了,昨天上午的那种黑豆蛛,是不是黑寡妇?”他挠着头,接着说,“看起来很像,可是体格有点小。”

这个家伙的确是个动物迷,安南禾在心里想。“嗯,是的,”安南禾说,“体格小了很多,不过,应该属于同类。”说到这里,他感到有些遗憾。昨日的战斗太过激烈,杀死了那么多黑豆蛛,却没能活捉一只用来分析检验。

另一个人插嘴说道:“跟石斑蛛比起来,哪个更危险?”他好像是叫莫里克,还是个在读的研究生,跟着菲尔顿研究通信设计。

多里安装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替代安南禾回答道:“我想,它们都不怎么安全。”

莫里克很勉强地笑了笑,不过那副样子,实在跟哭差不多。余下的两位,杰特里弗斯和特尼道尔,一直面无表情地充当听众。舒波茨看着多里安,说道:“你也是布雷德先生教授的学生吗?”

多里安摇了摇头,装模作样的说:“不是。”

舒波茨吃惊地说:“那么你是……兰伊教授的人了?”他的口气有些迟疑,看起来对那个狂傲的兰伊,也没有什么好印象。

多里安又摇了摇头,他实在不忍心再逗舒波茨了:“我是布雷德先生的儿子,”他想装作一本正经,自己却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我的导师另有其人。”他拍了拍舒波茨的肩膀,走回加丽那边去了。加丽笑了一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这种谈天,并不是安南禾的专长。他不喜欢多说废话,以至于显得内向而冷漠。这是他从小的生活环境养成的性格,倒不是刻意而为之。布雷德先生已经向他指出了好几次,可是看来已经秉性难移了。当然,说是一回事,倾听又是另外一回事。在多里安逗舒波茨的时候,安南禾就面带笑意认真地倾听着。这是属于他这个年岁的快乐,即便自己不能创造,却也不会错过每一次分享。

行进的路上没有了突如其来的危难,居然显得有些单调枯燥。走了两三个小时,队员们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他们的脸上对各种突发状况竟有些期待,似乎那种刺激的味道,才是行进过程中的调味剂。哈肖贝恩的枪口更是四面八方转个不停,好像每一个方向都会突然钻出敌人似的。不过,每一个都看得出来,这不是缘于紧张,而是焦躁。

河流早在后方就分成了细细的十多条支流,此时就连兰伊也分不出哪一条才是原本的主流。好在有卓尼尔山作为参照物,他们并没有走错方向。这一路的行进轻松快捷,远远地把扁齿兽抛在了后面。不过隐约可闻的吼声证明它们还未放弃,依然不急不缓地跟着。布雷德先生不得不佩服这些家伙的耐心,依照它们的能力,捕猎野牛轻而易举,为何认准了这支队伍再不松手呢?

他们靠近水流,打算在此休息片刻,并准备午餐。安南禾带着杰特里弗斯和特尼道尔,提着器具前去取水。支流旁边的泥土和砂石松软,一不留神便会深陷其中。特尼道尔还没伸出胳膊,就大叫一声陷了进去。安南禾和杰特里弗斯架住他的臂膀,好不容易才将他拉了出来。不过,他们损失了一只盛水的塑料桶——在电光鱼电死了两名成员之后,队伍就换成了塑料桶,虽然容积小了很多,但却保证了取水的安全。

“对不起,”特尼道尔面带惭色,连声说道,“都怪我。”

安南禾笑道:“没关系,没关系。”他快步奔了下去,随手捡起树枝,在下方拦住了那只塑料桶,“站的远一些,找一块石头站住,再慢慢取水。”他走了回来,把塑料桶递给特尼道尔。

特尼道尔点了点头,寻了一块圆石站了上去。那块圆石的周围密布着一圈稍微小一些的椭圆形石头,似乎是拱卫这块圆石的卫兵。特尼道尔取了水,缓缓递给杰特里弗斯。杰特里弗斯转过头来,脚下一滑,一头摔倒在特尼道尔脚旁。安南禾大惊失色,赶紧伸出手去,试图把他拉起来。杰特里弗斯哈哈大笑,示意安南禾没有关系。安南禾早已查看过,这支流之中没有电光鱼,甚至没有其他的鱼类,于是便放下心来,笑着站在一边。特尼道尔弯下身子,扶起了杰特里弗斯的脑袋。杰特里弗斯冲他笑了笑,伸手扶住那块圆石,突然大喊一声,跳了起来。

特尼道尔走了出来,说道:“大惊小怪,你鬼叫什么?”

杰特里弗斯转过身来,面目狰狞地看着自己的手背,一言不发。安南禾看见他的手臂微微渗出了血丝,但这也算不得严重的伤,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没事儿,找史莱特医生要点消炎药就行了。”

他轻轻一拍,杰特里弗斯却瞬间瘫倒在地,直直地看着安南禾,身子抖了起来。布雷德先生跑了过来,看了一眼,问道:“在哪里伤的?”

特尼道尔给他指了指那块圆石,安南禾抢在布雷德先生的前头,跑上前去。他心里充满了悔恨和不解,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史莱特医生已经走到杰特里弗斯的身旁,可他觉得那伤口只是普通擦伤,不应该如此严重。他拿出了听诊器,放在杰特里弗斯的心口。杰特里弗斯的心跳加速,极度不稳。他求助地看着紧随过来的巴可勒医生,但巴可勒医生同样束手无策。

安南禾蹲在圆石上,仔细看着圆石的周围。流水湍急,水流清澈,河流底下细小的砂石缓缓滚动。“南禾,别动。”布雷德先生突然用警告的语气叫道,“你脚下,仔细看看你脚下。圆石周围,那些椭圆形的石头——小心,别用手碰它们。”

安南禾此时才发现,那些围绕在这块圆石的椭圆形小石头色泽有些深,偶尔会自主地移动些许。他知道这是什么了,动物界的伪装高手,经常像石头一样潜伏在水下,背上长着棘刺。他叫了起来:“是石鱼,告诉史莱特医生,是石鱼伤了他。”

布雷德先生没有说话,他相信史莱特和巴可勒医生已经听到了安南禾的叫喊。他知道石鱼的棘刺释放的毒液,能在短时间内让杰特里弗斯感受到刺骨的疼痛。如果只是剧烈疼痛,那还只是小事,问题在于,这种毒液能够干扰神经组织,让杰特里弗斯暂时瘫痪。如果不能对症下药,杰特里弗斯就有丧命的可能。他不是医生,不能替代巴可勒医生做出决定。回过头来,巴可勒医生已经给杰特里弗斯注射了解毒药剂。

观察了十多分钟,杰特里弗斯的躯体开始软化,这是瘫痪的前兆。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四肢不由自主地痉挛抖动。布雷德先生想起来菲尔顿的遗言,要他把这四个人带回大陆,可才过了一天,杰特里弗斯就倒了下来。他叹了口气,看着默然无语的安南禾,心知这个年轻的孩子还在为自己的失察自责,便宽慰了两句。

安南禾点了点头,找哈肖贝恩的士兵要了一张行军的板床,作为杰特里弗斯的担架。布雷德先生与兰伊、哈肖贝恩商议之后,决定不再停留,吃过午饭立即出发。

下方是参差不齐的灌木丛。这片灌木丛颜色不一,初时是一片暗黄,接着黄红交错,再跟着深红蔓延,最后触目所及之处已经变作一片紫红了。布雷德先生知道灌木丛中动物种类奇多,须在天黑之前穿越这片灌木丛,所以,无论杰特里弗斯伤势如何,整个队伍都必须做出正确的选择。他也想过队伍在此留宿一天,可背后的扁齿兽今天神情异常,不时发出“哧哧”的吼声,看来在离开阿尔利群山之前,它们一定会发动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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