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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黄雀在后(1)

找回了芯片,于安南禾而言,并不是什么胜利。他失去了加丽和诺万特,还失去了阿唐,这是任何真相都无法挽回的损失。哈肖贝恩和尤金将阿唐埋在了诺万特的身旁,杜德贝利和范赛泽恩将巴可勒医生埋在了大路的另一边。办好了他们的后事,11人的小队继续向上行进。安南禾不再理会杜德贝利,尽管他知道这个家伙隐忍能力一流,但事到如今,他已经不再将任何事放在心上了。

碧茵丽紧紧地挽着朱莉的手臂,随着多里安走在安南禾的身后。他们的脸上同样写着无所谓的神情,彻底将生死置之度外。杜德贝利在哈肖贝恩的监视下缓缓前行,脸上带着不自然的微笑。范赛泽恩和唐克斯走在后面,抬着担架上的雷夫。尤金慢慢地走在最后,既是殿后,又是在陪同特尼道尔调整通讯设备。

特尼道尔将芯片嵌入基座,立即搜索到了通讯信号。安南禾停了下来,示意特尼道尔截断信号。特尼道尔疑惑地看了安南禾一眼,却什么也没有说,依言掐断了与科考船的通讯联系。杜德贝利微微一笑,说道:“不主动与科考船取得联系,他们是不会到山顶上方的海域等我们的。”

安南禾面无表情地说道:“在你吐露真相之前,我们并不打算回到科考船上去。”他回过头来,望着哈肖贝恩和多里安,接着说道,“既然一切都是戴恩斯的主意,我们回到科考船上,同样没什么好处,倒不如留在列巴肯亚山上,至少还自由一些。”

多里安明白安南禾这么说,是在扰乱杜德贝利的心神,便点了点头,说:“不错,我也是这么想。”哈肖贝恩耸了耸肩,没有表态。唐克斯嘟着嘴,冲范赛泽恩轻轻地摇了摇头,可范赛泽恩只顾着呼呼喘气,什么也没有说。

“我已经将芯片还给你了。”杜德贝利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

安南禾大步走在前头,望着道路两旁洁白的花朵,静静地说道:“不错,但芯片不是问题的关键。你们取走芯片,只是为了让大家无路可退,完成这次探险活动。可是,探险活动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杜德贝利冷冷地说:“这是军方的秘密,你们没有必要知道。”

安南禾点点头,笑道:“如果真是军方的秘密,我们的确没有得知的必要。不过,既然涉及到了军方,为何一切都是国家科教中心的戴恩斯主导?”

“国家科教中心是军方的研究所,当然可以代表军方,”杜德贝利辩驳道,“戴恩斯只是执行者,一切都由国家地质局的首席顾问亚当斯教授负责。”

安南禾没有说话,等着杜德贝利说下去。但杜德贝利说完那句话,就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安南禾暗暗苦笑,心里焦灼难当,可依然面无表情,装作心平气和地走在前头。走过了4000米的标志牌,迎头遇见数头剑齿兽。哈肖贝恩不等安南禾发出攻击指令,率先开火,瞬间撂倒了几头剑齿兽。尤金和特尼道尔不甘落后,枪声连响,顿时将剑齿兽打的不知所措,向林木间退去。

这场交锋前后不过三五分钟,剑齿兽甚至没能给队伍造成任何威胁。可杜德贝利的神态有些动摇,畏畏葸葸地四处张望。“我们不一定能平安无事的走到山顶,”安南禾看出了杜德贝利心理的变化,刻意给他加了一把火,说道,“你保留那个秘密,又有什么意义?不能活着走出骷髅岛,你所有的努力,包括你的名字,只会变成尘封的档案。再说,就算你能够活着回去,你以为亚当斯会放过你吗?”

“你别说了。”杜德贝利歇斯底里地叫道,“别说了。”

安南禾淡淡一笑,点了点头。杜德贝利吸了口气,看了范赛泽恩一眼,慢慢地说:“我保证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可是,现在我想静一静,只想静一静。”

安南禾没有说话,他经过那道飞瀑时,已经隐隐约约看到了山顶。估算起来,不过1000多米了。他向多里安使了个眼色,多里安点点头,坐在地上,说道:“歇一会吧。”

哈肖贝恩诧异地看了看多里安,却见安南禾一语不发,立即坐了下来,顿时明白了两人的意思,便坐在了范赛泽恩的身旁。范赛泽恩愣了片刻,皱着眉头坐在雷夫的担架边。特尼道尔挠着脑袋,站在当地,稀里糊涂地望着众人。

杜德贝利的思想斗争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谓的“代号1944”全部详情说了出来。戴恩斯的“代号1944”跟军方的“代号1944”全不相干,事实上,这个项目是亚当斯和戴恩斯两个人私下里达成的军事计划,试图以骷髅岛为基地,建立自己的国家。科考船驶离小莫兹比克港口时的骷髅头旗帜,便是戴恩斯设计的国旗。亚当斯担任国家地质局的首席顾问已经很多年,早在十几年前,他就发现“代号1944”的秘密,也粗略地知道了骷髅岛上的情形。可是,独木难支,他一直没有找到适合的同伴,直到结识了戴恩斯之后,这个项目才正式进行。在戴恩斯的建议下,他们打着军方的旗号,召集了这些科学家和士兵,以科学考察的名义,先行探知骷髅岛上的现状。当然,这些人员完成考察工作之后,就会成为第一批死难者,只有死人,才会让人彻底放下心来。

安南禾顿时明白了杜德贝利的心理变化,原来鸟尽弓藏这句话,搁在任何一个时代,都不过时。杜德贝利接着说道:“我和菲尔顿、史莱特、巴可勒等人都是亚当斯布下的眼线,就连哈肖贝恩的某个士兵,都是我们的同伴。”

哈肖贝恩大吃一惊,站了起来,叫道:“是哪个,哪个?”

“在贾森诺维克山上,被褐腹巨怪杀死了。”杜德贝利苦笑着说。

哈肖贝恩握紧了拳头,慢慢地坐了下来。只听得杜德贝利继续说:“科考船从小莫兹比克港口出发后,在加德纳岛附近海域游弋了两天,那是因为亚当斯和戴恩斯两个人产生了分歧。亚当斯打算杀人灭口,戴恩斯却不同意,僵持几天之后,亚当斯选择了退让,戴恩斯才率队行往第九号海沟。至于前往第九号海沟,并非为了掩人耳目,而是亚当斯从一份资料中读到第九号深海沟底部的异常,错认为那就是骷髅岛的入口。发现骷髅岛时,菲尔顿使用遥控手段在杜文的抗压艇上动了手脚,所以杜文的抗压艇才会直接坠入山底,导致艇内三人丧命。这是亚当斯的主意,因为兰伊性情耿直,脾气暴躁,更容易受人诱骗控制。相比较而言,杜文桀骜不驯,或许会给他们惹来祸端。”

杜德贝利喝了口水,歇息了片刻,又说道:“四五十位成员踏上骷髅岛后,科考船立即离开那片海域,回到了小莫兹比克港口,以免军方发现亚当斯不可告人的秘密。在成员接二连三地被骷髅岛上的生物杀死后,菲尔顿的心理开始动摇,打算使用通讯设备向海岸部队告密。巴可勒医生发现了这个情况,便取走了芯片,毒杀了菲尔顿。菲尔顿中毒之后,神志不清,误以为是史莱特下的毒手,所以才提醒你们提防史莱特。只可惜,当时只有布雷德先生发现了异常,但他不能确定,就一直没有挑明。巴可勒医生慢慢地发现教授知道的越来越多,心里害怕,便跑来跟我商议,建议除掉教授。可教授时时刻刻戒备着,没有机会,直到他被紫翼蛇擦伤,巴可勒医生趁他昏迷的时候,给他下了毒。”

多里安两眼含泪,紧紧地抱住了脑袋。安南禾的心里说不出的难过,教授的脾性如此谨慎敏感,若不是为了他们前去探路,怎么会被紫翼蛇擦伤,怎么会给巴可勒医生下手的机会?

杜德贝利叹了口气,说道:“巴可勒医生杀死教授之后,良心发现,私下里找到史莱特和我,嘱咐我们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许再杀人。骷髅岛上都是杀人的怪物,我们每天心惊胆战,早就没了杀人的想法,所以立即就答应了。可是,史莱特死后,巴可勒医生心痛难当,又接二连三的下了毒手。这些事若非安南禾指出来,我还被蒙在鼓里,一点都不知道。”

“兰伊教授呢,他是你们的人吗?”多里安问道。他对悬空索道旁地下室里兰伊的表现一直耿耿于怀,尽管兰伊用自己的性命救出了安南禾。

“不是,”杜德贝利摇着头说,“兰伊是亚当斯的学生,对于整个行动全不知情。亚当斯故意透露给他一点信息,是想用他引起成员之间的戒备和敌视,以免大家同心协力,发现他和戴恩斯的秘密。”

多里安看了看安南禾,安南禾双目微红,出神地望着远方。

杜德贝利苦笑了一声,说:“别说兰伊,就连我们几个,也不知道这岛上充满杀机。兰伊发现金矿时,菲尔顿悄悄地通知了亚当斯。亚当斯当时就要率领他的手下过来,但菲尔顿说,这岛上到处都是杀人的毒物。亚当斯忧心忡忡,要我们想方设法阻止大家开挖金矿。他不知道那个时候,我们每分每刻都惶惶不安,生怕一不留神就丢了性命,谁会在意那座金矿。可从他那句话里,我意识到他关心的只有权势和财富,完全没有在意我们几个的性命。”他转过头来,对着安南禾说,“你警告我说亚当斯不一定会放过我,确实打动了我,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不会放任何一个人活着回到原来的世界。史莱特在地下建筑的石屋里埋下炸药,就没和我商量,我后来想了想,原来他是要把我们一网打尽。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巴可勒医生没在石屋,他远远地躲在外面。若不是你发现得早,我们早就死了。”

安南禾微微点了点头,当时他从石屋里走出来,看到站在通道另一端的巴可勒医生,就觉得哪里不对劲。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这一切都在巴可勒医生和史莱特两人的计划之内。但巴可勒杀死布雷德先生之后,已经嘱咐自己的同伙不再杀人,怎么又会同意史莱特杀死那么多人呢?这个问题,恐怕已经找不到确切的答案,安南禾只能暗地里揣测,早在成员们来到骷髅岛之前,亚当斯就给他们下达了那个灭口的指令。

杜德贝利接着又说了些不相干的事,说到了自己的家乡,那个山明水秀的小镇,是出了名的避暑胜地。他4岁的女儿,跟着奶奶,就住在那个小镇里,可他已经大半年没有回去过了。他的嗓音慢慢地嘶哑起来,哽咽着低下了头。

安南禾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出发吧,一起走出去,去看看你的女儿。”

杜德贝利抹着鼻涕,慢慢地说:“我现在是一个罪人……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安南禾摇着头说:“你没有杀过任何人,只是奉命行事,把那些都忘掉吧,我相信你以后会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他把杜德贝利拉了起来,与哈肖贝恩走在队伍的最前头,说道,“出发!”

哈肖贝恩闷声走了10多分钟,悄悄地问道:“你相信他?”

安南禾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哈肖贝恩撇了撇嘴,说:“我不相信他,我的士兵都是战死的,怎么会有他的同伙。”

安南禾看着哈肖贝恩,哭笑不得,原来这个家伙介怀的是这件事。不过,话说回来,杜德贝利所说的事确实很伤哈肖贝恩的感情,他有些不满也在情理之中。安南禾拍拍哈肖贝恩的脑袋,说道:“在个人感情里,真相可没有那么重要。你只要记住,他们是你并肩战斗的好兄弟,这就够了。”

哈肖贝恩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

小队走了几个小时,才看到五千米的标志碑。安南禾突然发现通路到了这里,变成了一条没有任何坡度的直线。顺着直线望去,通路的尽头是一间废弃的石屋。严格说来,这座石屋只是几块棱角钝平的大石,堆砌在一起,此刻已经倾塌在地,成了断壁残垣。石屋旁有一块平台,立着一个旗杆。安南禾带着众人走到石屋前,只听得雷声滚滚,仿佛万马奔腾,从石屋后方的山壁间飞泻而下。那片层峦叠翠的山壁间,积聚了数十个大小不一的湖泊,相互连通,远远望去,像一串耀眼的祖母绿。

安南禾望向湖泊的尽头,那里泛着绿莹莹的微光,通向一片黑褐色的暗嶂。在湖泊周围高大的树木的映衬下,愈发显得神秘诡异。湖泊上层,水汽相互缠绕,间或变成一片绵软的云束,间或变成一道厚重的云墙。众人目瞪口呆地望着远方的云卷云舒,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扰了这一片天然的宁静。

观察了片刻,没有找到更近一步的路径,安南禾意识到,他们已经走到了列巴肯亚山的尽头。尽管这里离列巴肯亚山的山顶,还有一段距离,但他认为,这里的平台,就是预定的接应地点,他们已经没有必要穿越丛林继续前进了。他嘱咐特尼道尔架设了通讯设备,与科考船取得联系。特尼道尔满脸兴奋,将设备拿到旗杆前,判定了这片区域的位置后,启动了通讯设备。

安南禾拿过耳机,听见“滴滴”的声音响了三五分钟,才有人接上了连线。安南禾不知对方是谁,要对方转给戴恩斯。接话人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问道:“菲尔顿先生呢?”

“他死了。”安南禾说,“戴恩斯和凯文呢?”

话筒那边一阵沉默,然后一个阴沉的声音慢慢响起:“他们也死了。”

安南禾大吃一惊,但他什么都没有说。对方似乎也在揣测安南禾的身份,半晌没有说话。安南禾叹了口气,摘下听筒,递给了杜德贝利。杜德贝利犹豫了片刻,接了过去,说道:“是亚当斯教授吗?”

话筒那边的语气顿时变得欣喜起来:“是我,是我。杜德贝利,情况如何?”

“很不好,”杜德贝利实话实说,“就剩下了我们几个人了。”

“他们呢?”亚当斯追问道。

杜德贝利皱了皱眉,不知道亚当斯问的是他们几个人,还是全体成员,只好回答说:“全死了。”

亚当斯停顿了片刻,问道:“你们发现了什么,现在在什么位置?”

杜德贝利看了看安南禾,见安南禾点头同意,便如实告诉了他。亚当斯掩饰不住语气里的兴奋,不停地说:“我现在派人过去,不,我亲自带队过去,你们再坚持几天。”

杜德贝利答应了,放下了话筒,看着安南禾说:“我们怎么办,留在这里等他吗?”

安南禾微微一笑,说:“当然。”他转过身去,看着他的队友们,别有深意地说,“不过,我们要准备一下。”众人自然不信安南禾甘愿束手就缚,但看到他同意杜德贝利如实汇报时,仍然很不理解。

唐克斯首先发难,气冲冲地叫道:“明知道亚当斯不怀好意,你又把他引来,他怎么可能会放过我们?”

安南禾看着多里安和碧茵丽脸上也有同样的疑问,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杜德贝利说了什么?杀人的动物,奇怪的地形,诡异的地下建筑,是吗?”

“还有那座金矿。”唐克斯冷冷地说。

安南禾轻轻地点点头,笑道:“这些东西,在亚当斯那边的资料中,都有记载。杜德贝利告诉他的,只是一些他原本就知道的东西。当然了,那座金矿是兰伊新发现的,亚当斯并不知情。不过,我故意用金矿引他来这里,否则,别人无法找到这个地方,我们就不能走出去了。”

“他来到后很有可能直接把我们全部杀掉。”唐克斯脸上的焦虑丝毫不减,急冲冲地说。

“放心吧。”安南禾看着碧茵丽,斩钉截铁地说。他的语气很轻,但很坚决,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碧茵丽挽着朱莉的手掌,冲着安南禾甜甜地笑了笑。唐克斯张了张嘴,没有再说什么,喘着粗气坐在了平台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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