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卫大爷自从和对讲机通话后,整个人就一直不对劲,也不知是要去个什么地方,把他吓得像是心脏病要发作一样,脸色惨白,冷汗不停地冒。
“爷爷,你没事吧?”
“没事。”他擦了一把汗,站在楼梯上全身不停抖,腿都提不起来,我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些躲闪,像是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事。
“您不用送我上去了,我自己可以的。”
“不,不,没关系,让她等等。”老爷子说着,执意要带我上去。
我拗不过,赶紧扶着他往楼上走,可到了楼上,我完全后悔了。他非要将我送到姥姥的办公室门口,大半夜的姥姥正和几个年轻医生开会,看到我们突然出现,面上有些奇怪表情。
门卫大爷一脸讨好地冲姥姥说,“苏主任,你们家孩子说要找您,我给送上来了,这大晚上的,怕他一个人害怕。”
姥姥脸色并没转好,深陷的眼睛里目光依旧是阴晴不定的,甚至可以说有些嫌恶。她应付似的说了一句,“麻烦你了,让他自己上来没事。”
老大爷一张热脸贴了冷屁股,居然很快适应,还笑眯眯地说,“孩子太小,我老胳膊老腿的陪他一下也没事,哎哟,我这老腰啊,爬几层楼就不行了。”他说着,捶着背一副很劳累的模样。
姥姥暗暗吸了口气,面上显然有些不耐烦。
我这时也感觉出不对,这老爷子的话里,明里暗里的像是姥姥承了他很大的人情一样。我之前觉得这老爷子是心善,非送我上来,现在看来是为着目的的。
这时的场面很有些尴尬,几个年轻医生还站在那里看着,老大爷说完也没走的意思,像是硬要让姥姥表什么态一样。
姥姥面上虽然冷到冰点,但还是持有基本礼貌的,她转头对那几个年青的医生说,“小方,小徐,帮我扶孙大爷下去。迅速快点,我们还要开会。”
那两个年轻医生马上过去扶他,可老大爷很奇怪地向里走了一步,摆明地不想走。
这场面顿时尴尬了,这难道是被讹上了?
气氛微妙地就更紧张了,我心想,这医院里住了几个隐性僵尸,本来就已经够古怪了,现在怎么一个门卫大爷都这么奇怪的?这到底是回什么事?
难怪我到住院楼来的时候,看到楼顶上团着一团黑沉的乌云,原来整个住院部都不正常的吗?
姥姥毕竟是见过世面的,这时相当沉稳冷静地问,“你还有什么事?要是腰伤了,让小徐给你看看,医药费算我头上。”
姥姥已经把话挑得这么明了,门卫大爷居然还皱着眉头不想走。
这下不只姥姥,办公室里几个年轻医生也表现出不耐烦的情绪来。
我心想,这些事是我惹来的,我只好面对。
我立即扶着老爷子往外送,“爷爷辛苦您了,要不我送你下去。都怪我,早知道你非要送我上来受累,我可以不上来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您下面不是还有事吗?有人等着您开门呢,可不能再耽误您的工作了。来,我送您下去,不,我背您下去。”
我说着就蹲下去要背他,老爷子撇了我一眼,一动不动的居然还坐到旁边的沙发上了,他背靠着沙发,阴阳怪气地说,“当医生可真忙啊,大半夜在这里开会,不知道,还以为在分钱呢。”
这态度,这口气,叫我立即肯定,他就是来讹诈的。
我一脸懊悔地看着姥姥,就差在脸上写几个字,“你骂我吧,骂我吧。”我也是倒霉,怎么就被这个老头子缠上了呢,他到底想干嘛?
姥姥目光冷冷地总算转向我,她冲我招了一下手,叫我过去。
她领着我走到一边,小声说话,“你来干什么的?”
她的口气平淡,远没有对门卫大爷时那股子深深的冷淡感。看样子,她并没有怪我。
我松了口气,支吾了一下说,“我是想问您,知不知道杨叔叔有没有来治伤。”
姥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小声说,“我没找到他,他请了长假,不知道去哪里了。”
我心里顿时一沉,这时旁边的年轻医生已经和门卫大爷吵了起来。
几个年轻医生生气地冲老大爷说,“因为只有苏医生接触过这个病例,所以全给送到这里来了。陈家人送了红包,也没人敢收,这种病谁有把握,以后出了事找来,我们还要不要活了。孙大爷,你想要红包,有本事自己找陈家人要去,这些病人也全送到你家里治去。”
老大爷抱着手,长脸皱褶的脸骄傲地扭到一边说,“我又不是医生,干嘛送我家去!”
几个医生毕竟年轻,被气得急了忍不住吼,“您不是医生,您本事大啊。没凭没据的,还向我们这里讨红包,谁给你的脸呢?”
老大爷这时也吼起来了,“你这个死年轻仔,有你这么和老人说话的吗?”
“老人?能叫我尊敬的是老人,就您这种也只能叫老不休。”
听着他们的吵闹,我大约明白是回什么事,感情这老爷子是觉得医生们收了红包,硬要来分一杯羹的。
脸皮厚到这种程度的老人,好吧,我只能说,我不吃惊,之前在队里的时候,爸爸他们也常遇上这种,比方挖掘时占了谁家的土地,他不管是荒地还是良田,硬是要队里赔出一栋楼的钱来。
不给就会有几个老人躺在地上耍赖,这时候,也不能去碰他,那些老人到时装个腿痛,心脏病发,还得养他一辈子。
穷山恶水,出刁民,活到现今的老人很多经历过穷困年代,像这种事不要太多了。所以老人也并不是这几年才扶不起,老早时候就有了,只是消息不通,人们知道得不普遍而已。
姥姥头痛地皱了一下眉头,喝止了那几个年青医生,“行了,别吵了,孙大爷,你要觉得我们拿了红包,就去院长那里告我们。我们现在还有事,我们走!”
姥姥说着,领着一群人出去,把办公室留给了门卫大爷。
门卫大爷立即追上来吼,“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可看到陈大柱拿了一叠红包来找你。哼,别以为我不敢告,我明天院长一上班就去告你们去。”
姥姥并不理他,领着一群人去病房巡房。我跟在姥姥后面,反正不能再被这个老门卫缠上,这种人真的是比鬼还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