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飞雪轻咬着下唇,望着楚映雪的背影,喃喃自语道“不论怎样,至少我比她先认识你,至少我是第一个认识的你···”言到此处,面色不禁巨变,声音也有些颤抖,长叹一声,良久方才接道“若不是我,你又怎么会认识她?你怎么会···”
绕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刹那间滚落,重重的落在她的脚尖之前,激起片片水花···
楚映雪已经隐没在转角之处,但是燕飞雪的言语还是清晰的传到了他的耳中,就连那泪水划过脸颊的声音,也十分清晰的传到了他的耳中。仿佛是一道惊雷,瞬间在他的心底深处炸开,令他浑身颤抖,几乎难以站立。但终究他还是没有倒下去,依旧笔直的站着,仿如一杆枪,只是面上已经不见一丝血色,满脸的痛苦,眼中也不知在何时不上了一层水雾,若非他的努力,只怕已经滑落···
楚映雪不敢回头,更加不敢停留。拖着身体,一步一步缓缓的走下去···
若是他没有听到燕飞雪的言语,也许他也不会这般,若是他此时不去想象燕飞雪此时痛苦的神情,此时她无力的倚在门旁的样貌,也许他也不至于如此的痛苦,若是他心中不曾在意过她,他也就不会这般的难受···
但是,世上,却从来也没有如果与也许,也绝不会有重新来过,绝不可能会回到从前。即使能够回到从前,但是那时的从前,也绝对不是原来的曾经。
楚映雪浑身颤抖着,拖着身体一步一步的前进着,握紧的双拳,此时已经泛白,白的仿如白纸,令人担心。双唇不住的颤抖,却不曾发出过一个字。他不敢,他怕——怕燕飞雪听到他心中的言语:即使没有她的存在,他与她,终究还是不可能,因为楚映雪知道,他与她终究还是有一道难以逾越的障碍,并不是燕飞雪的身份,而是楚映雪自己的原因,一个他难以述说的原因,也是他难以说清楚的原因。若是能够说得清,也许他也就不会如此痛苦了···
燕飞雪并没有倒下去,就在她即将倒下去的那一刻,她又站了起来,带着她的倔强站了起来,目中满是执着与不甘,望着楚映雪消失的地方,将面上的泪痕擦去,双唇微动,却没有说出一个字。她虽然不曾说出一个字,但是在她的心中已经满是言语···
春鹰学依旧沉浸在他的痛苦之中,并没有瞧到老鸨满是横肉的面上堆着的笑容,也几乎忘记了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浓的刺鼻的味道,甚至已经瞧不到她走路时浑身的颤动——很有节凑的颤动,盘在腰间的肥肉,随着她的步子,上下的抖动,令人实是——担忧那些肥肉,会不会掉下。
楚映雪并没有听到老鸨的言语,只是习惯性的点着头,目光虽然在望着她,但却根本看不到她的人,只是礼貌的点着头,从那一团浓浓的胭脂粉中穿过···
若不是门外的冷风将他唤醒,只怕此时的他依旧在自己的思想之中难以走出。
瞬间的清醒,令他脑中一片空白。但是这一片空白是短暂的,短暂的令人以为是一种错觉。
清醒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绝对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它会令人可以认真的思考,看清事实。但是,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逃避——逃避痛苦,不去想那些痛苦的事情。但是,想要逃开,却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总是会很容易的想到那些痛苦···
但是楚映雪却知道一个法子,一个可以令他暂时忘记那些痛苦的法子——那就是去思考一件令人头疼的事,只有如此才会很容易的将那一件痛苦的事情暂时的忘记。
这一个法子,确实管用,百试不爽。
什么事会令他满是烦恼,头疼不已?
有许多,但是绝对没有一件会比得上昨天的事情更令他头疼的了。
一封信,黑衣人,这两件事,仿佛并没有一点关系,若是有,只能说是书信是黑衣人所送,但是依照时间推算,却又有些不对,但是黑衣人若是与此事无关,他为何要将楚映雪引去那个地方?若是黑衣人与此事有关,却又难以找到一丝一毫的联系。他那时跑的路线并非直接去那个地方,而是无意之间闯到了那里,若是他有意如此,何必绕那大的圈子?还有,若是时间再稍差那么几秒,也就难以见到那一片剑光。若是他与此事无关,却又实在太过凑巧——凑巧的令人不得不怀疑。
楚映雪用力的甩了甩头,长长的一声叹息,低声道“信,书信。”不禁抬起头,望着风中飘荡的云,心中思道:那一封书信,交到洛白玉的手中,他只看了一眼,就匆匆离去,信中到底写了些什么内容?是怎样的一件令他惶急的事?若不是一件急事,他绝不会那般的惶急?若是一件惶急的事,他又怎么会出现在那里?又怎么会与人拼斗?难道那件事便是与他拼杀?但若是那样,又有谁会那般的惶急?每一个江湖人都知道,在危险的情况之下,定然要冷静,若是心中满是慌乱,未战已经输了,而且输就是死,倘若别人不知,他也定会知道,不然他早已经死了,绝对活不了这么长。若是那封书信之上不是这样的内容,那便是一件令他很是担心的事。若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定然是他一个十分放心的人传来的,若非如此,他绝对不会相信,也不会那般的慌乱。他信任的人,只有一种——朋友,只有他的朋友才会有这样的机会,也只有他的朋友才会有这样的能力,换作他人,洛白玉又怎么会相信?
“朋友。”楚映雪低低的念着这两个字,猛然间心中滚过一阵恐惧。那恐惧实在是太过激烈,也太过突兀,并没有给他任何的准备,直接袭来,令他不住的颤抖,几乎昏厥,也几乎难以呼吸···
良久,方才回过神来,望着身前身旁的笑容,还有那一道道互相问候的身影,心中满是害怕,道道冷汗自额上滑落。不敢继续,将目光移向他处,心中不禁问着自己:何为朋友?怎么样才是朋友?那一道道和蔼的目光之下,究竟隐藏着多少杀机?那一抹抹笑容之下又隐藏着怎样的一张嘴脸?是不是将笑容剥落,就会见到一张狰狞的满是怨毒的面容?是不是在转身的一霎那,就会见到他们隐在伪装之下的凶恶?会不会见到那些不敢想象,不愿见到的画面?若是瞧得见,自己又该如何去面对?又怎样去做···
楚映雪不敢在想下去,也不想在想下去,他怕,实在怕极了,怕的浑身不住的颤抖,手心之中已经满是汗水,身上的衣襟早已湿透,紧紧的贴在他的背上,被风一吹,一股冷入骨髓的凉意,瞬间划过全身每一处···
楚映雪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在心中不断的告诫着自己,说服自己莫要如此的怀疑,也莫要如此的偏激,那只不过是意外,只不过是一个例外。但是,这样的解释,自己还未完全的说完,自己已经开始在不断的怀疑,不断的否定。
幸好,楚映雪做的事,并不是跟着他的心,或是随着他的思想。他做的很多的事,几乎全是不按照他心中的计划而为。若是按照他心中的计划,有许多事也就不会如现在这般。因为他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而且他更加的明白。人心就如天上的云,绝不会有一个定数,一直在变。也许这一秒的善,在下一秒就会变成恶——令人恐惧害怕的恶。所以,他不论在何时,都相信人总是善良的,总会变的善良,亦总会对曾经的恶悔过,而一心向善,为曾经的自己赎罪···
就在楚映雪不断的提醒,告诫自己要相信的时候,他的肩旁之上猛然间出现了一只手,一只有力的手,重重的拍在他的肩头,令他浑身一阵,目光顺着那只手,望向了身后的人。在见到身后的那个人时,面色瞬间,几乎忍不住想要远远的越开,逃开他的目光与那一只令他担心满是惊慌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