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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L卷(2)

红账先生顺水蔓(姓刘)撂管前那次踢坷垃坐骑受伤把他摔下来,跌成重伤,大腿肚子尚有枪沙残留。老头好临走时再三嘱托七爷照顾好顺水蔓,必要时给他施“吞铜化铁术”。顺水蔓和老头好同乡,两人一起入伙当胡子,他掌管绺子里的钱财。

“二哥!”顺水蔓欠欠身子,眼睛红肿,刚刚哭过。

“仰着(躺)吧!”七爷见顺水蔓表情痛苦不堪,关切地说,“疼得厉害就啃(吃)点海浆子(大烟)。”

“海浆子顶痛药,过劲儿还疼,枪沙八成打进骨头里啦。”顺水蔓说,“柜上(库)海浆子不多啦,留着应急用吧。”

“兄弟你一向清风两袖,过手的钱财无数,饮马投钱义不苟取。大哥扔下话啦,你想啃什么我立马叫人到镇上去买。”

“能去套拉干吐,尽量多弄点红伤药,绺子里还有几个受伤的弟兄。”

“今晚给你施吞铜化铁术,”七爷说,“今天正好是阴历十五,月圆时我过你叠窑(房)里来。”

“二哥你心肠真好,大哥真没看错人。”

“对喽,我问一件事,大哥与你同乡……”

“他肯定回家了。”顺水蔓清瘦脸颊满是忧虑神色,他说,“一晃我俩出家闯荡十来年,当年被逼上梁山才落草为寇,大哥比我还难啊。”

“早该告诉我呀!”

“大哥是个红脖子汉,宁可身上受苦不让脸上受热。”顺水蔓讲述了一个悲怆的故事,血浸泪染的故事令七爷动情,他喃喃地说,“大哥经历太惨啦。”

老头好本名田德仓,家原住北满的架马吐村,给牧主当马倌。他与邻居丛仁堂的闺女丛连香青梅竹马,私订终身。

嫌贫爱富的势利小人丛仁堂,是有名的蓬莱鬼。他发现蒙古族人对酒感情特殊,自己又在老家当过糟腿子(烧酒工贬称),便在马架马吐办起第一家烧锅,炕头上蒸曲子,泥缸发酵,烧出喝了头晕面赤的酒来,家境由此变富。忽一日,丛仁堂偶然发现千金连香坐在草地甜甜地唱,像似关东的滚地包(二人转),又像似蓬莱小调儿,曲儿软绵绵,词儿麻酥酥,发自青春激荡女孩心底里情愫,更是迷人。这边唱,柳棵子那边飞来笛子声。

“呸!”丛仁堂搭眼便知其中奥秘,他狠命朝藏在柳树后面的田德仓吐口浓痰,脚一跺骂道,“脱下鞋底照照你自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如此发现加快了丛仁堂嫁女的速度,托人到姓包的大牧主家提亲,三天后便收到丰厚的见面聘礼,一匹银鬃马和漂亮的鞍具,蒙古族红袍、红皮靴和一柳条篓高度数白酒。蒙在鼓里的丛连香,这才知道爹把她许配给年过六旬的牧主做妾。

她骑马找到田德仓,俩人同骑一匹马跑进荒原,选择一块松蓬的草地,两根套马杆朝地一插,过起洞房花烛夜,寂静的荒原暖风习习吹,月色真好……两日后,他俩像海潮退后遗落沙滩上的小马蹄蟹,搏击了狂涛巨浪后疲惫地爬回架马吐,并向丛仁堂暗示他们俩已经那个那个啦,田德仓正式向丛家求婚。

“一马不随二主,一女不嫁二夫,连香已许配人家,你死了这条心吧。”丛仁堂认为姑息迁就此事,有失蓬莱鬼的尊严,宁可棒打鸳鸯,哄走痴情的田德仓,对连香采取强制措施,捆手束脚,锁进后院黑屋子里,待她回心转意,再送至牧主家中。

时适哥萨克骑兵南下驰援在旅顺吃了败仗的俄国的海军,这些困于寒冷地带的大块头们,冻僵的肉欲在北满温和气候下复苏了,直到燃烧……挨门逐户找女人,模样俊俏的连香被发现。蓬莱鬼丛仁堂眼睛再也眨巴不出个道道来,眼睁睁看着人高马大的老毛子轮流坐庄,连续作战,可怜的连香裤子都提不上,人也起不来炕了。她操起剪刀自杀,锋利剪尖接近胸口时便僵住,腹中田德仓的血脉在蠕动,心便软了。她嫁到了牧主家,没几年被卖给外村地主做填房……田德仓含愤入绺当了胡子。去年攻下一个地主宅院,他意外遇到丛连香,把她和男孩一块接走,悄悄安置在南满的大兴村。

“这次撂管,大哥准去大兴村看望他们母子。”顺水蔓肯定说。

“接到绺子来,大家照料他们。”七爷说。

“大哥言而有信,表里如一,他定的五不劫,七不夺,八不抢规矩。其中有一条不准……”

“是啊!”七爷比顺水蔓更明白绺子规矩。胡子心里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七爷也有一段苦涩的经历,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呼唤一个姑娘的名字:孔淑梅!

汪汪!骤然一阵狗叫,七爷见月已升到中天,他命人取来不落地的水,即从土井取水悬起汲水柳罐斗未着地便舀出。

七爷端着盛满清水的花瓷大碗,左手跪其中指,无名指伸出,另三指托碗,右手伸二指和中指呈半跪状蘸水,在八仙桌上划圆圈,并在圈中划十字,后念一段咒语:

青衣童子自吾令付水碗池水化为东洋大海后化为万丈龙潭铜铁化为水竹木尽为烟吾奉太上老君极极入令……

七爷一口气连念三遍咒语,蘸水在八仙桌上龙飞凤舞书写八个大字:“鱼累锁角并吞化咽”然后让顺水蔓喝下那碗清水说,“静卧闭目,待入骨肉的枪弹化为烟水。”

施毕吞铜化铁术,胡子端来夜宵儿送进二柜卧室说:“二爷,你啃富吧(吃饭)。”

“叫水香爷来班火三子。”七爷对伙上的胡子说,“切盘大菜(牛肉),再锛点地钉子(萝卜)。”

“二爷,大青苗子(菜)啃光了,还有几条摆河子(鱼)和弯腰子(虾)。”

“用浮水子(油)炸炸,少放杀口(盐)。”七爷嘱咐道,“明天弄只哑七(鸡)炖汤给顺水蔓喝,他吐陆陈(病)挺重。”

旋即,老谋深算的水香进屋来,他在绺子中举足轻重。这个绺子最高核心的四梁--大柜、二柜、水香、炮头。大柜是大当家的,二柜是二当家的,炮头身先士卒前打后别,水香则是军师,出谋划策,权力仅比大柜二柜小一点。但胡子等级森严,言谈举止必须循规蹈矩,水香进屋后规规矩矩站立一旁道:“二哥!”

“走烟子(火炕)上拐(坐)吧!”七爷也脱鞋上炕,盘腿大坐炕桌旁,说,“来,班火三子。”

“明天我打算去套拉干吐滑一趟(走一趟),到铺地旱(药摊子)弄扎痼红伤药,受伤的弟兄光靠炙、槌、打、揪怎么行呢。”

“可眼下风这么紧,警署明令铺地旱、汉生意(药行)都不准出售红伤药刀口药,恐怕难整到手。”水香呷口酒,说。

“‘同泰和’药店坐堂梁先生是熟麦子(自己人),我同大哥到他家耍过清钱。”胡子称吃拦巴的(以赌为生)人为耍清钱,称盗窃、棒子手、拐卖人口、响马胡子为耍浑钱。七爷说,“他会帮这个忙。”

“小鼻子(日本人),屁股坐着套拉干吐镇,同泰和药店又是蝎子屎--独(毒)一份,小鼻子……恐怕是……你说呢?”

“碰碰运气。”

“摸摸底,探听个虚实也好。”水香同意七爷去套拉干吐镇,他说,“我派几名快骑等候城外,接应你。”

水香走后,七爷临睡前去看顺水蔓。

昏暗的豆油灯光中,他面容憔悴如土色,涔涔冒虚汗。吞铜化铁术尚未见效,疼痛无情地折磨着这个刚强的硬汉子,一声不吭,手指抠进干硬的土墙壁……他忍了忍疼痛说:

“我没事,二哥。”

“兄弟,”七爷紧紧抓住顺水蔓抠进墙壁的手,见它颤抖,鲜亮亮的血从指甲缝流出,泪水在七爷眼眶里打转,他说,“好兄弟,我明早就去套拉干吐……”

“为我……”顺水蔓很感激。

“什么都别说了,兄弟。”七爷说,“光靠野皮行(画符治病)不行,得去苦水窑子(药铺)四平子(买药治病)。”

“二哥多保重,兄弟们盼你打马归来。”顺水蔓到什么时候想绺子的事都比想自己多,这一点七爷十分敬佩他,“绷星子(火柴)没几盒啦,顺便带些回来。”

大圆的月亮被厚厚的乌云遮住,额伦索克胡子老巢陡然掉进墨缸里。

额伦索克人出门起大早,这是老辈人传下的不成文规矩。七爷很小的时候,乌云塔娜常这么说:早点去,早点回。

啾--啾--啾!报晓鸟在黑暗中呼唤黎明,也催促外出赶路的人洗脸穿衣,吃饭鞴马。

“二哥,顺水蔓给你的。”水香将五颗锃亮的子弹交给七爷。胡子认为子弹头磨得光才上线。此刻,七爷对这几颗子弹的理解超出平常,把它理解为一种希望、企盼、祈祷。是啊,一个重病在身的弟兄,需要一夜工夫才能磨光五颗子弹,他的心想什么呢?七爷瞥眼顺水蔓养病的屋子,飞身上了备好鞍鞯的金栗毛马。

那个早晨七爷留给全绺弟兄的印象深刻,晨曦中金粟毛煜煜放光,坐骑挺起鸽脖,玫瑰色马鞍上七爷披着黑色金丝绒斗篷,蒙古式银灰色礼帽高雅庄重扣在国字形脸上,威风气魄恰与二柜身份相称相衬。他策马出院,门口被一跪地妇女拦住马头:

“俺要见大爷!”

这女人三十左右年纪,粉白脸蛋上一对深深的酒窝迷人,她头发披散着泪水涟涟地说:“昨下晚,你们的人闯进俺家,拿着匣子枪逼俺脱裤子,当着公婆的面就……都说你们绺子仁义,不祸害人。”

“有这等事?”七爷神色严肃,绺子有人敢吃窝边草?她会不会搞错,七爷问:“凭什么说是我们绺子的人。”

“那牲畜说他是胡子,大爷叫老头好……”妇女从衣襟里取出一杆旱烟袋,说,“俺怕他提上裤子赖账,就花说柳说哄他留下烟袋。”

七爷仔细查看,烟袋样子很特别,非关东民间铜锅、竹竿、玉石玛瑙嘴旱烟袋,而是用子弹头磨成的烟袋锅,子弹壳磨成的烟袋嘴……他确实见过有人使用它,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查,查个水落石出,决不轻饶这个犯规矩的杂种。他调转马头,对那个妇女说:

“先呆在院外,叫你再进去。”

清冽冽的北风中,总催集合好队伍。七爷骑在马上,一脸怒气地审视众胡子,刀子一样目光把每人脸刮削一遍,他吼着:“谁楼子上(晚)出窑去拿攀(交媾)啦,赶紧滚出来。”

众胡子胆战心惊,负责刑讯的秧子房当家的正在火堆里烧烙铁,只有处置犯规矩的人和冤家,才动这样大刑。

“叫她进来。”七爷传令带上来告状的妇女,他说:“人都在这儿,你把他给我挑出来。”

受蹂躏的妇女怀着深仇大恨,一张面孔接一张面孔仔细辨认,终于找到了那个恶人,怒指道:“就是他!”

“两截子蔓(姓段),滚出来。”七爷轻磕下马镫,金栗毛马走近被认出的胡子面前,一马鞭子把两截子蔓抽倒,骂道:“你大姑娘养的……背遍绺规。”

“饶命二爷,我立马就、就背。”两截子蔓战战兢兢地背诵绺规:治病郎中,卖茶水的,酒楼歌女,玩杂耍,挑夫不劫:巾、彩、挂、平、团、调、聊这八门不夺;送亲、出殡、坐月子、货郎、女人……

“亏你还背得出。”七爷向领刑施刑的秧子房当家的说,“大刑伺候!”

犯绺规的半截子蔓被扒光衣服,捆绑在拴马桩上。烧红的烙铁冒着金星,烙向半截子蔓腰泉处……受刑的人爹一声妈一声惨叫,土院充满烧皮肉的焦糊味儿,众胡子目不忍视,连那受欺侮的村妇也吓呆了,眼里含的泪说不清是惊恐还是同情,她突然跪在七爷马前,求情道:

“放过他吧,他八成是一时糊涂……俺……”

半截子蔓奄奄一息,只剩下一口气。七爷心也没先前铁硬,为扞卫本绺规矩,对其严惩了,杀鸡给猴看,猴也看到了,趁那女人求情的梯子往下走。七爷说:“看在这位草儿(女人)面子上,就饶他吧。半截子蔓本月拉的片子(分饷)全给她,算做赔偿。从今往后,谁再干这伤天害理的事,就插了(杀了)他!”

胡子散了,七爷带上一名枪手,去了套拉干吐镇。

套拉干吐小镇人口不足万,建制很早,要上溯几百年。现存的历史遗迹便是经商传统,这里买卖店铺老板掌柜来自全国各地,加之通火车,小镇经贸繁荣不衰。

镇中心的丁字街是最繁华的地段,临街的买卖店铺各俱特色,字号很吉祥。正如一首七律诗所汇集的那样:

顺裕兴隆瑞永昌,

元亨万利高丰祥。

泰和茂盛同乾德,

谦吉公仁协鼎光。

聚盛中通全信义,

久恒大美庆安康。

新春正合生成广,

润发洪源厚福长。

这条街说它是幌子街不为过,茶摊儿挂着茶壶,壶嘴样的东西下悬着白布布条,风一吹壶嘴就呜呜响,和沸腾开水声差不多;买水果的店铺,挂着蒲草编的龙头;还有筛子铺、油瓶铺、马鞭铺、靰鞡铺、毡帽铺的幌儿都显眼奇特。同泰和药店门口挂着葫芦,可七爷到了药店门口也未见那熟悉的悬壶。挂幌的杆子依然在,悬壶的位置上挂面狗皮膏药旗,一行没尾巴蛆似的洋文爬上昔日的匾额上。七爷看着别扭,暗骂道:“啥屌字!”

“二位先生,承蒙光临。”药店颠(跑)出位年轻人,他颠出笑脸后彬彬有礼去牵马。

“拴到你店后院。”七爷到家里一样随便,甩给年轻人几块大洋说,“买点儿鸡蛋喂马。”说罢拎着马鞭子大摇大摆走进药店。

“喔唷,徐先生。”柜台里拨拉算盘珠子的坐堂梁先生认出七爷,急忙起身迎客,“是你呀,啥风把你吹来的。”

“日落风。”

“西风到日落,北风到鸡叫。”梁先生也很机敏、风趣,笑笑说,“这么说从额伦索克来,辛苦,辛苦,上茶。”

久居套拉干吐,沾染蒙古族人习俗,以酽酽浓茶待客。三人落座水桌旁,梁先生说:“上次徐先生幺鸡飞九(麻将一种和法),你牌张太顺啦。”

“哪里,哪里,梁老兄客气,客气。”七爷见屋里没别人,把来历照直说了,抱下拳说,“马高镫短,请你帮忙。”

“唔,难啊!”梁先生一脸难色,细说原委,数日前,抗日游击队扒毁一段铁路,袭击了日军的铁甲兵车,双方都有伤亡,日本宪兵队封存药店全部治红伤药类。他指指屋旮旯的一口铁柜说,“连止疼的草药都锁在里边,卖出一两一钱,都得找小美野,锁柜的钥匙在他手中啃(握)着。”

铁柜挂把名牌的金珠大码琉璃锁,锁得结实,也经不住匣子枪射击。七爷自信能弄开它。如果是那样,梁先生如何向日本人交代呢?

“有啥办法?”

“唔,我倒想出个撇拉17招。”梁先生说遍他的打算。解铃还需系铃人,找小美野。这个令全镇人惧怕的小美野,满蒙开拓团的一个小头目,刚从新京--长春调来。通晓关东风情,汉话讲得流利。他有个癖好--押宝。是公认的押宝高手,致使镇上数百赌徒无一是他对手。

“倘能赢了他,这只铁柜他都会让你抬走。”梁先生说。

“赌?”七爷有些犹豫,输赢并不重要。一时半晌弄不到药,弟兄们的伤……小美野的名字七爷听说过,一跺脚整个套拉干吐镇就乱颤动。赌,赢了也杀杀小鼻子的霸气。

“如果不便……”

“和他赌一场。”七爷说。

套拉干吐赌博流行,赌具赌法五花八门,推牌九、看纸牌、掷骰子、打麻雀牌、押会、押宝……各路赌仙赌王赌爷可到此露露绝技,显显身手。

七爷进场,局东将他领到押宝桌前,小美野已在那儿等候他。小鼻子身边陪伴的细皮嫩肉的日本女人也朝七爷哈腰。

押宝,赌耍的方法很简单,宝倌持一只密封的盒子做宝,赌者猜押宝所指的方向,用数字表示为:一、三为川,二、四为杠。

“杠!”七爷先押。

“川!”小美野随押。

四次开宝,小美野输光带来的大洋,日本人脸色渐渐苍白,手也微微颤抖,两眼放出骇人的凶光。

“太君!”局东见状,急忙奉献几个大码(一种代替现钱在赌场流通的竹签),讨好日本人说,“一点小意思,玩两圈,不成敬意。”

大概马屁拍的不是地方,小美野啪地折断竹签扔到地上,狠狠瞪局东一眼,掏出手枪放上赌桌,轻蔑地盯着七爷,目光在问:“我押上枪,你押什么?”

“坏啦!”局东慌了神,赌场押钱多少,甚至是房子和土地,都属正常。押上手枪输给对方,心甘情愿倒好,万一把那铁家伙抡几圈,赌场可就要关门啦。劝阻吗?爹似的日本人谁敢劝?

像对待仇敌一样,七爷从小美野眼里看到一种侮辱和藐视,头脑一热,他犯了个致命的错误,从腰里掏出一把手枪。只顾争口气,忘了这样做十分危险。

赌场的气氛被桌上的两把手枪弄得紧张,火药味极浓,稍加磨、擦、碰、挤、掸、压便会轰然爆炸。

一个洋腔喊:“川!”

一个土嗓子吼:“杠!”

小小宝盒子和东洋人开的玩笑似乎太过分了,它偏让小美野猜不中,尊敬的太君又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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