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文化戈壁》一书,因为扉页上写了这么几句话:“道可道,非常道。大道可言,小道自然也可言,常道的是庸常,非常而道的是非凡。如此闻道,见情见性见味!朝闻道,不必如古人所言而去夕死,该去做更多的事!道不行,乘桴浮于海,是懦夫之为。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这就好!”遂有众多的朋友问:何为道?是真诚的探询,工厂里的朋友,坦率而真挚。
我便说天说地又说人,天地之宇宙法则呀,人类之社会法则呀,男人呀,女人呀,等等,末了归结为客观规律。朋友们听了点头,但对最后这个现代而又革命的词有些讶然:这是我们常说的嘛!它就是道?遂不以为然。在我,常有难以界说、一说就错之感,常常说到六国去了。
《周易·系辞》中说:“一阴一阳之谓道。”但分称乾坤。乾指日出时光气舒展的形态,其音又近似“健”,意味着“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所以《周易》中又说:“大哉乾乎,刚健中正,纯粹精也。”为何不直接命名为天?因为天是可见的形象,而“乾”则是以天的功能命名。坤是伸的意思,也有顺的含义,相对于“乾”,“坤”是地气舒展的形象。“乾”是创始万物的天的功能,而“坤”则是顺从天、形成万物的天的工具。《系辞传》中还说“乾知大始,坤作成物”,“夫乾,其静也专,其动也直,是以大生焉。夫坤,其静也翕,其动也辟,是以广生焉”。这些话,复杂而唆,只可意会而不可言传,只能神领而不可语达。遂只以“一阴一阳之为道”回答询问者,听的人一脸狐疑,仿佛我是个跳大神的老道。于是说阴阳、讲男女,一说就明白,大家都懂。再于是,不再谈道,只是谈风月,说段子,野狐谈禅,胡说海谝,气氛融洽,大家哈哈哈……不亦乐乎!
当年先师鲁迅先生和章士钊论战,是因为“每况愈下”四字。鲁迅挖苦章士钊写成了“每况愈下”,本来应是“每下愈况”,你这个教育部长没学问,竟然说成“每况愈下”。今天平心说去,其实两人都对。这四字出于《庄子》,《庄子》原来说“每下愈况”,是说“道无所不在”,越往下越清楚,“况”就是显得更清楚的意思。后来用着用着就成了“每况愈下”,重点落在“下”字上。
“道”源于中国的先秦时代,到了现当代,中国人已几乎忘了如何运用,只是香火供奉,束之高阁。日本当然是小国寡民,弹丸之地,从明代以来,我们就蔑称其为倭奴,关于“道”的学说一传到他们手上,就很快地将它庸俗、小型化。我们的“道”是大而圣,他们的“道”随俗而易学易会,如“茶道”“花道”“书道”“剑道”甚至还有什么“面道”。你可以把他们的“道”理解成“术”或“规则”,通俗易懂,一学就会,对加快社会的进程、陶冶人的情操、提高人的素质极为有益。我们呢,当然不屑如此,因为我们与人奋斗,便其乐无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