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吴治正在东宫中批阅奏章,忽闻门外有些骚动,便出门一看。
侍卫们纷纷上前护住太子,说是有刺客落入宫墙内,劝他不要走出房间。而吴治却说:“若有刺客刺我,我必要问清是为何。若是皇权纠纷我让权,若是百姓不满我改法,切勿杀死刺客。”
昏迷中的朱子愚被戴上镣铐置于偏房中,御林军向太子侍卫询问时,众侍卫按太子吩咐都说没看见刺客。
朱子愚昏迷了一整天,太医看过之后直摇头,此人是中了“化筋散”,且中毒之后又施展内力,全身筋脉尽断,怕是已经废掉了。
化筋散是江湖中知名毒药,此毒无色无味,但凡中毒者若不施展内力和常人无异,倘若运功,真气行走路线上经脉会剧痛无比,常人不能忍受,强行发力经脉只会寸断。
此毒宫中也有解药,中毒之后若不运功都还有得救,可朱子愚如今经脉已断,就是神仙也难救,往后只能拿拿筷子了,拿剑却是妄想了。
吴治见到此人时也是心中不忍,此人浑身是血,据太医所说已是废人,而他手中之剑未开封,根本不像是个刺客。
待得朱子愚醒来,述说事发经过后,吴治大惊,一是惊那李穆青竟是如此歹毒之人,二是惊这人两剑就击败了所谓的世间第一剑客。
吴治不顾众护卫反对,解开了朱子愚的镣铐,每日安排心腹太医为朱子愚调理身体。那李穆青是父王的人,自己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是不好动他。
这一个月里朱子愚从未走出房门,如今浑身伤势都以稳住,已能下床走动。
吴治将朱子愚佩剑送去,朱子愚轻轻抚摸着它,就像见到了自己的老朋友。
旁人看他神情也确信此人必是爱剑之人。
朱子愚抽出剑来,想要使上一剑,可是刚刚抬起剑柄却感手上使不出力,竟握不住它,那剑哐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众人心中也是为他感到难过。
“子愚,你的伤势刚刚稳住,等过段时间身体完全康复后再来使剑。”吴治安慰道。
朱子愚目光坚定,看着地上铁剑:“我的朋友不会弃我而去。”
这话一说完,地上铁剑竟不自觉的颤动了一下。众侍卫一阵紧张,离吴治又靠近了一步。
大家都睁大了眼睛看着地上铁剑,这剑实在太过诡异。
朱子愚眼神更加笃定,伸出了右手对着铁剑。
那铁剑又开始剧烈的颤抖,吓得众人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铁剑似乎听到了朱子愚的心声,听到了他的呼唤,听到了他心中的悲愤。忽然,这剑嗖的一声射向朱子愚右手中,剑柄刚好落在他的手心里。
在场之人眼珠子都瞪的要掉下来,他们从未见过如此离奇的情景。
朱子愚轻握着铁剑,那剑竟然发出一声轻吟,一时间侍卫腰上佩剑都开始轻震起来,似乎王者降临,众生跪伏。
朱子愚持剑缓步走出门外,他每走一步天地间元气都朝他开始汇集一分。
待他走到庭院中央,地上落叶纷纷扬了起来,狂风骤起,乌云密布。
他摊开右手,心念一动,那铁剑“咻”的一声飞到空中,剑身散发淡淡微光,悬于头顶,剑指四方。
众侍卫但凡使剑者都是腿下一软,再也站不住,单膝跪地。那剑意太强,宛若神灵降于凡间。
吴治不善使剑,此时倒还能站稳,只是看那那空中之剑也是叹为观止。
朱子愚抬头看天,眼中忽然有了一丝疑惑。
只见天空泛起红云,此时正是午时,原本烈日当空,世间一片明亮,可一会儿先是乌云遮日,后是红云翻滚。
天空像是裂开一般,大片红云涌现,京城的百姓们都惊恐的看着天空,整个城市被印成血红色。
天威乍现,人们纷纷跪伏祈祷,而朱子愚却在那红云中看到了一个“洞”,这个洞藏于红云之中,旁人却是看不见。
仅十个呼吸的时间,那红云似乎覆盖了整片天地,忽然,几片红云亮起雷光,那雷光愈闪愈烈,不一会整片天空开始忽闪忽灭,百姓纷纷躲入家中,拿起佛珠口中念念有词。
天降异常,似苍天发怒,无人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何事,心术不正之人吓得浑身发抖,整个京城只有不到十人能够坦然观这天之异像。
其中就包括这太子吴治,他看着天空沉思起来,这天威似乎是冲着朱子愚而来。
再观朱子愚,他看着天空竟嘴角轻笑,铁剑围绕在他的周身开始来回游动。
“你是要和我比剑吗?”朱子愚望天问道。
他抬起右手,铁剑再次飞到手中,站立身躯,剑直天空,一声大喝:“那便来吧!”
话音刚落,朱子愚头顶上的一片天红云开始旋转,一个呼吸时间便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漩涡,漩涡之中夹杂着雷电,红蛇乱舞,竟传来“滋滋”声。
吴治被这气势也震的呼吸困难,天威之下,凡人如同尘埃般渺小,唯有那朱子愚竟敢与天斗。
没有任何征兆,一条手臂粗的红色雷电劈在了紫禁城的东宫里,这雷光将紫禁城照的透亮。
“竟是太子东宫!”皇宫中人看得清楚,那雷光直直的劈在东宫中央,但是无人敢靠近救太子,只怕逆天意受天罚。
众人以为是天惩太子,但是太子却知是子愚引来天威。
那红色雷电照直朝朱子愚击去,朱子愚没有躲闪,铁剑一横,似要阻挡雷电,而那雷电也的确劈在了铁剑上。
整个铁剑红蛇缠绕,眨眼间就蔓延至朱子愚全身。
朱子愚全身麻痹,似乎身体不再属于自己,已不能控制肉身,但剑意尚存,意识还在。
与天斗,只让自己战意昂扬,一股无比庞大的剑意忽然从他身上爆发开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紫禁城中人都感到一把巨大无比的利剑插在了东宫中。
朱子愚长发飞舞,周身狂风似刀刃在宫墙上留下了一道道剑痕。
“到我了!”朱子愚低声说完三字,那铁剑径直朝空中刺去,一道巨大无比的剑芒贯彻天际。
这剑芒比之红电更加勾人心魄,它若极光般在天与地之间拉出一道剑影。
第二道雷电本就要劈下,却被这道剑芒击散了红云。如墨滴入水中,这剑芒散于天际,天空中红云遇到剑芒便开始消散,不一会儿世间又恢复明亮。
而这时,京城里却是炸开了锅,那是什么?何人之剑竟能击溃天威?那天雷为何要降于皇宫?
正在凡人不得解时,北方白雀国里白灵儿却惊得冷汗直流。自从来到凡间,但觉众生只是蝼蚁,天下事都掌控在自己手中。
但今日见着中原竟有人能引来天劫,那可是天劫啊!多少仙长躲它避它,却仍死于它几道雷光之下,而今却见有人敢对抗它,简直是闻所未闻。那渡劫之人好强的战意,而这剑芒又感受不到任何仙法,仅纯粹的剑意就能击溃天劫,这到底是什么境界?这一剑似万物不可阻挡,蕴含施剑人坚定的意志,这人必是意合剑之道,化身为道,以抗天威,这境界只在仙界听说过,自己从未见过。
这到底是何人?他似乎不懂飞升之法,仙路已开,他却不踏路而行,莫非真只是一凡人,不懂仙法?这也太匪夷所思,如此高的境界却不会调用仙力,实在可惜!
……
朱子愚看着满天红云散开,那“洞”中似乎一股“灵光”如瀑布流下,灌溉自己全身,想要将自己拉上去。
但他仅观察片刻后又想到,或许这些只是自己的错觉,转身不再理会这“洞”。然而就在他走出这“瀑布”范围后,天上那“洞”又缓缓合上。
朱子愚持剑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他只觉自己经脉被那红色雷电灌体后又再次生长,变得更加坚韧。
不仅是经脉,自己全身的旧伤似乎都恢复如初,连疤痕都不见。
吴治这时走上前来:“先生之剑着实是圣者之剑,天威不能摧,剑气纵横万里,无往不利,真乃神人也。”
朱子愚含笑鞠了一躬:“谢太子救我,我愿以此剑终身守卫这紫禁城。”
两人相视而立,一为天下贤者,一为天下圣者,此时虽无言,却又胜过千言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