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随风曾告诉李火,男人应该有保护四样东西的能力:脚下的土地,家里的父母,怀里的女人和身边的兄弟。
只是李火如今孑然一身,叶随风的离去让得朝阳峰也只能变成一个而今让他怀念的度过美好童年之地,有叶大叔的地方才是家,叶大叔不在了哪里会有家呢?
所以脚下的土地他没有。
而父母不知现在何方,生死不知、祸福不晓,或许被囚、或许已死。甚至李火想破脑袋也已想不出父母的摸样,只依稀记得有过温暖手掌抚摸过自己的脸庞,一个柔软而温腻,一个粗糙却厚实。
也或许自己也曾俯首埋在他们胸前牙牙学语,也或许他们毫不掩饰地用关切的目光宠溺着自己,关怀备至,嘘寒问暖,无比温馨而踏实。
在他懵懂无知之时他们为自己遮风挡雨,是否父亲的脊梁如连绵的雄山,高高至上,那么他愿意极力地仰望着他的父亲,去瞻慕他的高大背影。是否母亲的手掌有若带着魔力的春风,每当他哭闹不止便会被她爱怜地拂去脸颊上的泪水,是否那时的他会有到一种被稳稳保护着而产生出无比安全而祥和的感觉,又是否曾让他无比依恋,让他难舍难分?
只是而今的他们不在自己旁侧,而自己却不能为他们做点什么,从来父母之事都是他心中的痛,他只是不愿与人提起,与人诉说只是自揭伤疤,而愈合却要很慢很慢。
为了父母,李火愿意默默地修炼,愿意在暗中默默提升着自己的实力,以待哪天与敌相见,血漫枪尖。
突然觉得还是叶大叔说得对,在没有实力的时候,任何逞能的行为都是鲁莽,而不必要的鲁莽无疑是愚蠢的。
愚蠢的人活不长,无论是忠义之士亦或正人君子,无论是愚忠或是仁义,却都没有小人长命,只因为小人比他们更聪明。
经由叶随风那离经叛道的思维潜移默化,便是再纯白的纸张也会面目全非。因而李火被灌输的思想便是:要活着,要长长久久地活着,只要活着便有希望,只要不死便总有东山再起的那天。
若世间唯有聪明人活得长久,自然他便要做个极度聪明的人,聪明到可以救出父母。
所以家里的父母他没有。
若说起身边的兄弟,也可能只有白家白放能是他最真心实意的好哥们,毕竟朝阳镇里很少有孩子愿意和他这个没父没母而又居住偏僻的可怜家伙玩,不过李火也不屑于陪同那些只会玩泥巴与过家家的小屁孩胡打胡闹。
在他们还在为泥巴该捏成什么形状而操心的时候他在修炼,在他们在为过家家扮演什么角色而争吵不停时他在修炼,甚至在他们为新年的新衣裳而期待的时候他也仍在修炼。
在他的童年里,除却与白家兄妹和邻里院中的几个同龄小伙伴一起度过的大多数欢乐时光外,修炼便占据了他的整个空余时间。
天才的养成固然需要天分,但若无汗水的倾泻便不是天才了,那叫妖孽。
李火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逆天的妖孽,他的修炼速度固然可圈可点,但他知晓那是自己一步一步慢慢地挪上来的。
天资虽重要,但基础也需夯实,一条路就摆在他的面前,但他知晓急不得,欲速则不达。就如同平地起楼房,地基若不扎实,大厦越高则隐患越大,一旦时机到了,便只能轰然倒塌、埋首烟尘之中。
但这天地之间并不缺少妖孽,妖孽虽少却总是有的,这种人生下来便得天眷,修炼之途一路坦荡无虞。这天地大道倾向于他们,同阶无敌、越阶杀人,这些于他们而言都不过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
至于为何李火知道这种妖孽之事,很简单,他的叶大叔便是那种妖孽之一。
虽然叶随风总是笑意满面、一脸和善的样子,看上去平凡地不像一个修炼者,连同整个朝阳镇的普通居民也只是把他当做一个妻子早夭、辛辛苦苦拉扯自家嗷嗷待哺孩子的诚恳慈父。叶随风总是青衣飘飘,飘逸若仙,长得倒也颇为英挺,待人又大方得接近豪爽,不慕钱财且挥金如土,整个一古时的“三有青年”,再加上又无娇妻,于是乎便成了整个朝阳镇上到七旬老太、下到黄口幼女几近数十口女人们喜闻乐见的话题。不少大姑娘小媳妇都来请人托媒,甚至镇中最为老练的花媒婆都不顾惜那两根老骨头、几次三番不辞辛劳地爬到朝阳峰给叶随风做媒,但每次叶随风都是淡淡笑道:“我已有了意中人,多谢媒婆好意”便将其打发了。
李火有时想,或许叶大叔将房子起在这高高的峰顶,大抵也是怕了这些说媒的吧。但是叶大叔那句“我已有了意中人”却总能让得他好奇心大盛,一句有了意中人从他刚懂事起说到如今,若是真的,那么十多年感情的沉淀是该有多浓重?
但李火却从来没问过他的叶大叔,这十多年里他都陪在他的身边却从来未曾见过他的意中人来找过他,也未曾见过他去找他的意中人,这中间的恐怕另有隐情,叶随风既然不想说,那李火自也不会去做那惹人嫌恶之事。
但李火知晓他的叶大叔是一个有故事而又有力量的人,举凡镇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都隐隐地敬畏着他,每至逢年过节都有数位镇中大佬携着家中儿女前来与他相晤,平日里嚣张霸道的大佬们在叶随风面前却如只只乖巧的绵羊。
在人拉下脸皮低声下气与另一人说着奉承讨好的话时,只可能出现两种情况:要么是别有所求,要么便是自心底里畏惧着对方。
李火虽不怎么理解叶大叔说的这句话,但他却也知道自己这普通平凡的家里能有什么是别人所图的么?答案是什么也没有。
既无所图,那便是畏惧了。
能让这些大佬攀爬上这又高又陡的朝阳峰,毫无怨言,且逢年过节都不间断,那得是要多么畏惧?要知道这朝阳峰虎狼丛生,蛇虫鼠蚁多不可数,若非祭祖等迫不得已的重大节日,连壮年汉子都不愿来这鬼地方一次,而以这些大佬的千金之躯又怎会做这等吃力不讨好之事?
李火不知晓叶随风于他们而言是多么恐怖的存在,他的眼里有的只是一个无良腹黑而又让他心甘伴随的大叔,还是那句话,有叶大叔这个妖孽的地方才是家。
然而叶随风是妖孽却不代表他也是妖孽,妖孽有妖孽的天分,他有的只是努力与悟性。
就像白放一般狠心将自己放逐于深山之中,自十岁后便在那人迹罕至之处只凭自身力量险象环生地野外生存着,一丝丝地变强,一点点的积累,在尚未满十八之龄便已是炼精八层,甚至连那九层也是触手可及。
这与天赋有关,也与人生际遇有关,就如李火储物袋里的那只人参妖灵,谁能知道就在这小小的朝阳峰周侧也可以捕猎到一只进阶遭创的稀少妖灵呢?这等机遇普通人一辈子也见不到一次。
然而此时与他一起长大的白放也不在他的身旁,他也不敢将后背交给萧洪与欧阳帆,前者让人不敢信任,后者相识时间太短,人心隔肚皮,谁又知晓他们会不会在危难之时捅自己一刀?
现如今唯一陪伴着他的且能让他完全信任的也只有这个陪着他长大的冤家白水儿了。
他与白水儿都只有十三四岁,正是青春萌动之际。对于男孩子来说,他们渐渐喜欢与女孩子接触,每当到了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有一种通病,或许是荷尔蒙的过多分泌开始让他们懂得了欣赏女孩子的柔弱美,懵懵懂懂却仿佛是一种遗传,对于生就一张或清纯或甜美的女生往往便如见血的蚊子,恨不得扑上去咬上那么一口。
既然是男人都如此,那么李火自也难以免俗,况且是陪伴他一起长大的女孩子,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李火不蠢,反而在叶随风的思想熏陶下思维越发开阔,人也越发聪明。而且他看得出白水儿看他时也有那么一种特殊的情愫萦绕眼际,既然郎有情来妾有意,那么何不先下手为强?
况且......白家家主白清河看他的那种挑选孙女婿的眼光他永远都忘不了,若非如此,以超脱了绝大多数凡人的炼气境强者白清河又怎么亲自为他耗费本源凝形出一枚炼气期下无惧,甚至连炼气御物强者都能抵挡一时的气戒?
“这个嫁妆还真是小气啊”李火偶尔自嘲一笑,却并不嫌弃什么,既然他们都敢于将自家女儿交予自己手中,那么再多抱怨便是欠揍了。
或许白家只是因为叶大叔而在自己身上不大不小地投资一番,但毕竟是家长都已同意了,李火自也不会再去担心些什么。
有人曾说:如若觉得遇到了对的人,那便是该出手时就出手,就算追不到也至少曾经努力过,不会因为懦弱而退却,自也不会因为犹豫而后悔,那便不会遗憾。
李火看着试炼台之上的那道朦胧而出尘的身影,目光中猛地迸出两道强烈而固执的光芒,虽只一瞬,却让得他身边恰好瞥到的欧阳帆都是一吓,他颇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李火,不知晓他是吃错什么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