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在门外看不到杜闻书的神色,这段话都是边喘边说的,是一路小跑过来的,而且他脸上的担忧之色更是浓郁,看来这是真的。
李妈此刻如遭晴天霹雳,整个人呆若木鸡,只是喃喃道,“大成打死人了?”
看到李妈这样,杜闻书赶紧补上了一句:“李婶别发呆了,赶紧叫大成起来逃命,再迟就走不了了。”
“对,逃命,逃命”李妈毕竟是一个女人,此刻听到这样要的消息早已方寸打乱,在原地打转说道。
“李婶,大成在哪啊,快叫大成啊,在耽误就来不及了。”看到李妈的样子,杜闻书真的急了,再这么耽误的话,真的就来不及了,老头子随时都有可能差人过来。
“大成,大成在哪?”李妈好像疯了一样只知道重复,突然李妈一下子回过神来,“大成在他屋子里睡觉,我去叫他。”
说完李妈就边跑,边掉着泪,儿子怎么犯了这么大罪过。
杜闻书看到李妈的样子,已经耐不下性子了,直接越过李妈冲到李天成的屋子里,看到躺在床上的李天成,一下子跃到床边,抱着他就是一阵猛摇,“大成快醒醒。”
李天成这时候,酒劲还没过,还是迷迷糊糊地,他朝着杜闻书无力地一推,道,“跟你说过我叫李天成,走开,别搞我让我再睡会,头疼。”
这时候,李妈也进来了,看到床上依旧胡言乱语的李天成,眼泪刷刷地一下子全涌出来了,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儿子打死人了。
“你把黄柏劳打死了,人家找你偿命来了”杜闻书抓住李天成的衬衣脖领狠狠地晃了一通,他想叫又怕声音大吵到别人,到时候就不好逃跑了,所以就压着嗓子吼道,“再睡,你就睡到阎王那去了,别想醒过来了。”
“黄柏劳死了?”
听到这消息,李天成一下惊醒过来了,变得无比清明,仿佛所有的醉意和疲倦都没有了。这是受到剧烈惊吓过后的不正常清醒,所以李天成惊呆了。
看到李天成睁眼了,杜闻书赶紧把背在身上的包裹那了下来,往李天成的怀里一塞,焦急地说道:“东西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包裹里面有我几件衣裳,有点钱,还有我老头子了通关印鉴,你拿着有多远跑多远。”
“黄柏劳真死了?下午的时候还好好的。”李天成依旧重复了一句。
“死了。晚上死的。”杜闻书点头道。
“我跑了我老娘怎么办。”李天成此刻终于回过神,问了一个算是正常点的话了。
“放心,李婶没事,你跟黄柏劳是约斗,失手误杀。按照瓦诺然刑法不会连坐的,只要你走了就没事。”杜闻书解释道。
“真没事么?”李天成道。
杜闻书真的已经是急到疯了,这随时都可能有衙差过来破门抓人,他李天成怎么还是一点没有觉悟,他抓起李天成放在床边衣服,一把塞到他的怀里,然后一下把他从床上拽了起来,等他胡乱穿好鞋之后,就把他望外推,道,“走吧,没时间给你耽误了,再不走就没时间了。”
还没来得及穿好外衣的,衬衣有在拉扯中散开了,胸膛上黑紫色的淤青,展露无遗。李妈一直在旁边看着,眼泪没有停过。自己年轻的时候,就成了寡妇。到老了,自己的儿子又打死了人,要离开自己逃命去。所有的辛酸一下子涌上心头,为什么自己的命这么苦,自己这么乖的儿子怎么就打死人了。
杜闻书看着呆站早门前的李天成,赶紧又摧了一下,道,“赶紧走吧,再不走迟了,你老娘我我跟吴缺会照顾好的,你自己有多远逃多远。”
听了杜闻书的话,李天成又转过头看了一眼杜闻书,从他的眼中,李天成看到的尽是兄弟间的义气和朋友间的信任。李天成是不是跟浑人,从他清醒地那刻他就知道自己的处境了。之所以会出现刚刚那短暂的呆滞,是因为他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走了,自己的老娘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
不过现在他放心了,有兄弟的这一句承诺就够了。李天成不在迟疑,站在门口,对自己日渐年迈的老母亲说了句:“老娘你放心,我将来一定会风风光光地带一大堆婆娘回来的。”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消失在巷子的尽头,消失在无尽的夜色之中。
看着李天成转身离去,李妈一下没控制住情绪,一下冲到门口就叫道:“大……”
杜闻书,干净冲上前去,一把捂住李妈的嘴,对着支支吾吾地李妈道,“你妈,你这一喊,大成还怎走?”
李妈闻言赶紧闭上了嘴,她也知道,可是她忍不住,自己就这一个儿子,走了就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了。
“李妈,我也走了,你一会关上门,就装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衙差过来的时候,就说没看到大成,晚上他没回来。”杜闻书临走前又对李妈说道,他怕李妈倒是都露了馅,这些就都白做了。
李妈没有说话,只是无言地用衣袖一遍又一遍地擦着眼角,直到泪擦干了,直到眼角了皮肤都擦红了,直到连杜闻书也消失在黑暗之中。李妈才关上了门,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堂屋上,看着空荡荡地屋子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就一会吧。门外的巷子里,狗吠震天,而李家的大门就在这时候被敲响了,很响。
“开门……”
“谁啊?”
“衙差,来找李大成的。”
……
李大成此时已经凭着杜闻书给他的通关印鉴顺利地通过了,县城的城门。那个守门的门官是认识李天成的,话说这曲阳县里面有谁不认识李大成呢?
“大成啊,这么晚了号要出去办差啊。”门官将印鉴交还给李大成说道。
“是啊。没办法,我这个亭长现在也不好当。”李天成这次没有纠正门官的喊法。
“去吧,早去早回,说不定回来还能睡个回笼觉呢。”门官打趣道,然后冲着守门的两个衙差说道,“开门。”
“吱呀”厚重的包铁木门被缓缓地打开了,当开到能容一人通过的缝的时候,李天成跟那个门官道了声别,就匆匆出门了,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这座城,一是没时间,二还是没时间。
李天成跑了,跑的很急,跑的很快。
他不知道要往什么地方跑,但是他知道不能往有人的地方跑。趁着半夜的月色,他一口气跑出了整个曲晨县的范围,包括下面的乡亭,一头钻进了曲晨西边的鸡鸣山中。
曲晨县其实就在鸡鸣山的山脚,而鸡鸣山是瓦诺然帝国西南边陲最大的天然屏障齐兰山脉的中的一座山,对这里对于李天成来说还是十分熟悉的,小时候的他就是在这里砍柴锻炼的,而且,他记得在山中还有一个小山洞,那是他砍柴的时候发现的。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到那个山洞,然后等待天亮,再走。
借着漫天的星月之光,李天成滚滚爬爬,终于摸到了位于山腰上的那个山洞。这是一个天然洞,不知道怎么来的,反正不是人挖的,当年的时候就是空空的,这么多年没来了,现在依旧是那样,不过却多了当年李天成搭的一张小床,铺在在上面的干草早就烂了,现在只剩下一堆枯柴,还有枯柴边他留下的一把柴刀和一个小水壶。
没来得及怀旧,走到那堆枯柴堆边,李天成就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便倒了下去。原本酒就还没醒,再加上一夜的狂奔逃窜,此时的李天成已经是到了崩溃的边缘,昏过去实属正常。只是他胸口受的黄柏劳那一拳,似乎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轻。
不知道睡了多久,李天成终于醒了。虽然醒了,可是头还是昏昏沉沉的,全身都酸疼,最主要的还是胸口那片淤青,紫的似乎都快渗出血来了。
李天成试着摸了一下,手刚一碰到,就有钻心的疼痛。李天成龇牙咧嘴地吸了口冷气,然后咒骂道:“丫丫个呸的,疼死老子了。”李天成没敢再碰那里了,小心翼翼地从枯柴堆上站了起来,然后轻轻地扭动了下身子,伸展了下胳膊,还好其他地方都正常,胸口只要不碰好像也没多大感觉,李天成估计应该是肋骨受伤了。
舒展过的李天成,看到了昨天晚上被他丢在一边的,杜闻书给他的包裹,于是他走过去,坐了下来,然后打开了包裹。里面有几件绸子衣服,一袋子钱,还有,还有……没了?李天成左右翻了两遍,除了绸子衣服就是钱,哦对还有昨晚的通关印鉴,在他的裤兜里。
“丫丫个呸的,果然是富家少爷!你给我塞一袋子馒头,也比这破衣服强啊,能穿么?还有这钱,我敢出去花么?”李天成对着这个包裹,是哭笑不得,就在这时候,他的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起来。一夜的折腾,昨晚吃的东西早就消化干净了。
李天成本来准备扔了那包裹,但回头一想兴许以后有用,于是就将那包裹系在了腰上,反正有不重,不需要背着,然后抄起了旁边的那把已经有点锈迹的柴刀,和那个葫芦水壶,走出了山洞。
外面阳光明媚,鸟雀成群,看样子应该是中午,只是他不知道是哪天的中午了。李天成环顾了下四周,除了树还是树,根本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算了,不想这劳什子了,先去找点东西吃,饿死老子了。”李天成揉了揉肚子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