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章汉良故事之得知怀孕
且说冯瑞珍见章汉良不肯去娘家吃饭，也不能抛下他自己去吃，真个一颗温柔心纠结得四分五裂。无可如何之时，先去找她妈吵了一架，责备她不体贴自己，不体贴汉良，威胁她再如此永远不再登门。
“你有钱！等你老了，病倒在床上，让你的钱伺候你吧，别想指望我。”
冯妈在家嚎啕大哭，我的命咋儿这么苦呀，养了这么一个白眼狼。吵完她妈，冯瑞珍气是顺了，吃饭问题还没解决。温存体贴总不能当饭吃。二人是东凑合一顿，西对付一餐，蜜月算完了。
这一天冯瑞珍上班没事，掐指一算，月经好像该来了，不对，好像都过了，心跳就顿时少了一跳。当即跑到楼上，汉良正在里边套间跟科长讨论什么。外间人看见她，都抿嘴笑，“又来探班了，冯姐最近怎么不常来了”，冯瑞珍心里有事，也无心搭理别人的玩笑。里间没人抬头看她，她又不敢打扰。想等会再来。谁知等会儿再来，还在谈。下去，忍不住，又上来。如是者三。
大家想她这次可能真的有事，思念再切，这种情况还是少见哪。就说，“冯姐有事你就叫一声吧”。见她羞羞答答，直接大声喊，“汉良，有人找”。大家都笑。汉良在里说，“谁呀，进来吧”.科长已把门开了个缝儿，探头看见冯瑞珍，迟疑一下，转而笑道，“来来来，快进来吧，我先回避下。”然后出去，把门关严。外面好事者争抢着蹑手蹑脚跑过来，耳朵贴门上，听见里边章汉良埋怨，“我不是说上班的时候别上来找我嘛。”
“那人家也是有事才来的。”
“有啥事呀，一会儿下班了。”
“……”
听不清楚。大家的耳朵贴得更近些。
“什么呀，什么有了？”章汉良不解。外面人面面相觑。
“什么有了，你这笨脑子！肚子有了，有孩子了。怀孕了。”
大家免费欣赏了这电视剧电影里经典的一幕，同时含笑心想，“这还真够速度的”。想往下再听，却没了声音。不久桌椅声响，人家要下班了。
怀孕可是个大事，立刻弥补了母女之间的裂痕。冯妈的精神多日没有这么好过，劲头也从来没这么足过。二儿子家的孩子生下来就成了姥姥姥爷家的人，冯妈一年到头难得见到。在国外的儿子不见有要结婚的迹象，要想等他生孙子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指望。不过，没有孙子外孙也是亲骨肉呀，再说，住得又这么近，更是亲得不能再亲。
天天好吃好喝的伺候闺女，连女婿都沾了不少光。女婿不是不愿去自己家嘛，她就天天跑过来做饭。只可惜书记夫人千金娇躯，不堪劳作，这时候兴奋过度，用劲过猛，一月不到，居然腰疼的老毛病复发，虽无甚大碍，孕妇是不能再伺候了。
第10章章汉良故事之章娘救驾
生活顿时一片混乱，这时候所需要的就是有个人挺身而出，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而这个人毫无悬念就是一直赋闲在家觊觎着儿媳房子的章娘。说实话，章娘听到这个消息，喜出望外，比听到儿媳怀孕还要高兴。自从女儿出嫁，她一直独自在家守着空院，那心里叫一个空落落。
不料想这些天好事连连，先是儿子中了冯公主的法眼，后来竟然真的喜结连理。这不，亲戚邻居艳羡的赞叹还在耳边回响呢，孙子也怀上了，这还不算，自己也能进城跟儿子团聚了。当然她知道此去是身负重任，并非就是要坐着享福，不过话说回来，伺候月子婆娘那能累死人吗？至少比种地割麦子清闲些吧。
冯瑞珍有很多毛病，但骄傲绝不是其中之一。据说，贵族阶级那种难以描摹只能仰慕的高贵是需要三代人以上的积淀才形成的。照这个标准，冯瑞珍可是差得不止十万八千里。她的童年时期还是在某个遥远的小山村里度过的。她的爸爸在省城上班，妈妈又终日下地忙活。她和哥哥没人管教，就天天地爬树掏鸟窝，下河捉螃蟹。上初中时候她爸有能力把全家人接来了，冯瑞珍换上干净漂亮的衣裙，告别村里的小伙伴，开始了大城市的生活。
差不多这个时候，她就成了人事科长的女儿。人事科长在中层干部里是相当令人羡慕的职位了，于是不少人开始趋奉她们母女，冯瑞珍的虚荣心开始膨胀。更不用说近几年，她的爸爸成了一把手，她的地位也跟着水涨船高。不过冯瑞珍淳厚的天性在光鲜的衣服下并未消失。她是相当地亲民，就连小区门口看门的她都能说上半天，并能笑得前仰后合，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尊重她大小姐的基础上。她有两个底线，第一人不能暗示她25岁才嫁的事，第二人不能映射她的黑，她的矮，她的胖，否则给你黑脸是绝对没商量的。
总而言之，冯瑞珍并没有通常意义上的公主病。而且也许因为她初到城市之后，在学校遭过许多嘲笑，受过不少闲气，童年时生活的农村还是她心中的一块儿圣地。在章家举行的那次盛大婚礼也充分说明了这一点。
这一点让初来乍到的章娘心放下不少，她还以为儿子媳妇的家也像王留志家里那样干净整洁得叫人大气不敢出，吃饭时饭菜都是一盘一盘盛了来，大家都围坐在餐桌上吃饭的。在农村都是在什么重大场合才这样吃饭的，平常时候大家都是每人端碗饭，稍微加点青菜，拿个馍，哪儿人多就去哪儿吃，热闹呗。呼噜呼噜喝完，跑回家再盛。农村人，也不讲究什么吃相。也或者人多，只顾说话，饭凉透了还没吃，只好回家再热。不管怎样，吃饭那也吃得舒心。
谁知这担心可算是多余。儿媳家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叫人拘束。沙发上堆着衣服被子，厨房里水池里堆着几天未洗的碗筷碟子。儿子把沙发上的东西往一边推推，腾出一个小窝窝，“娘，你坐下歇会儿吧，”自己就歪坐在被子上，开了电视。儿媳端来一盘子苹果，也在沙发上挤出个窝，坐下削苹果。削完，送入口中，咬了一口，觉得不对劲儿，自己一笑，把盘子推给她老公，说，“你给妈削个苹果”。
第一顿饭就由儿子请客，三人在饭店吃了，算是给章娘接风。从饭店回来章娘就正式开始了人生的第二个职业。先从洗碗开始。儿媳说碗都两三天没洗了。亲家母在这里做的最后一餐显然是鸡汤，碗边儿上至今还有油腻腻的痕迹，锅底儿的鸡骨头也没倒掉。章娘忙着，儿媳坐在一边儿叙述她妈光荣倒在工作岗位上的事迹，怎么样洗碗时忽觉腰疼，怎么样送到医院等等。又说起她妈以前的老毛病，在农村怎么落下的等等。章娘干着，儿媳指挥着，锅碗灶台，里里外外，柜子里，窗台上，甚至油烟机都顿时锃亮若新。
晚上，章娘做了大锅菜，从老家带来的腌肉粉条透着股地道的味儿。冯瑞珍先盛了一碗，坐在沙发上吃得“哧溜哧溜”的，一边说，“好多年没吃过这味儿了，不错。”章娘在厨房捶捶发酸的腰，心下想，儿媳心地不错，说话也好，没啥心机。
第11章章汉良故事之冯瑞珍怀孕
谁知章娘活了五十多岁，自以为见过的东西也不少了，她可是真没见过城市的孕妇尤其是书记家千金怀孕是怎么过的，她真小觑了这工作的分量。冯瑞珍这时候怀孕差几天三个月不到，肚子里的小人儿大概也就跟个桃子那么大，她不说任谁是也看不出来的，可是老天爷，那闹出的动静是真不小。
章娘怀孕五次，生下四个，活下来三个，加起来也没她这三个月休息的多。她不是睡到日上三竿，她冯瑞珍是几乎不起床。晚上她是半躺在床上看电视，白天她是半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被子一盖，沙发就是她的床。章娘年轻做新媳妇，从来都是不等鸡叫就起床，唯恐落到人后，被人笑话。不过，现在是在城里，观念都不一样了，儿媳家里有的是钱，又不用起早趁凉快下地，随她去吧。
她偶尔去一次办公室就是想听那些女同事们打打趣，开开玩笑，觉得没意思了，走人。天气晴朗不热不冷的时候，她趁人多去小区门口草坪上转转，章娘跟随其后，掂着大水瓶，泡了枸杞红枣之类。她是下楼时扶着楼梯，边走边歇，见了人一手扶肚。人家问，“几个月了？”“马上四个月，”她昂头捋捋头发，做喘息状。人大惊，看这作势得有八九个月的吧，就是肚子不像。
章娘现在看清楚了，冯瑞珍别的不错，就是个懒和馋。她的懒那不是吹。人都说懒的极致是“油瓶倒了都不扶”。冯瑞珍现在是弯不下腰了，不过就是能弯腰，估计她也只是大喊一声“妈，快来，油瓶倒了。”她爱说话，说多少话都是不在乎的，动手可是另一回事。章娘的儿子章汉良呢，看见油瓶倒了应该是会扶起来的，他一向不赞成浪费的。可是他对家务事根本不上心，他可能会扶起来，然后瓶子还会放在原处，等回头，顺手又给带倒了。
在农村，媳妇们最忌讳的就是被人称为“懒婆娘”，得了这个称呼，那罪过比无后都大，见人都别想抬头的。冯瑞珍爱吃好吃的。做姑娘时，不敢多吃，她也知道自己如果放开吃，那结果就是她妈的形象。刚上班时有一段时间心无顾虑，没有注意，身上的肉肉就吃起来了，耽误了自己不少的好姻缘。此后的几年，每到吃饭时就是一场艰苦卓绝的精神斗争。她妈老是说，“儿呀，你吃口肉吧，看看脸上瘦的光剩下皮了”，她自己是夹起一块肉，闻闻，再放下。亏得她意志坚强，体重才一直保持在90斤上下，最后成功将章汉良俘获到手。
现在算是解放了，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美其名曰为了孩子健康。虽然据她自己说，她是天天头晕腿疼，懒吃饭，浑身难受啊，只能懒洋洋躺着，不过吃起饭来，倒真看不出她吃不下去。章娘稀饭馒头的农家特色很快不受欢迎了。冯瑞珍要喝鸡汤鱼汤排骨汤，要吃牛肉羊肉和大虾。
晚饭时章汉良皱眉，怎么天天油腻腻的，娘，炒个青菜吧。冯瑞珍吃不下去，捧着胸口说，怎么这么难受啊，到卫生间啊啊啊地吐半天。半夜里给冯妈打电话，说自己几天都不咋吃饭了，饿得慌。冯妈满口里安慰着，提供了很多想法，“乖呀，好好想想，想吃点啥？想不想吃点酸的，要不让你婆婆弄点丸子汤，要不弄点啥啥啥？”
冯瑞珍左思右想，费了不少脑筋，最后决定好像有点想吃顺城街杨家的猪蹄。可是谁去呢，又是个问题。汉良不行，他天天上班都累得不行，到这会了还在研究图纸呢。干脆不吃算了。章汉良在书桌旁，只当没听见。谁知道过了约一小时的样子，听见门咚咚响了。都吓一跳，这个时候，是谁呀。开门一看，却是冯妈提着猪蹄气喘吁吁站在门口呢。冯瑞珍眼泪掉下来了，“妈呀。”她妈说，“没事，我不累。我打的去的，你赶快吃吧”。
第12章章汉良故事之冯瑞珍心地不错
章娘在儿媳的指点下，炖汤做菜不仅学会，而且渐渐精通。所以几个月的时间，冯瑞珍肚子增大，脸上的肉也似乎要爆裂开来，就连章汉良也褪去了以前脸上苍白的书生气，看上去红光满面，意气风发，更无愧于书记家女婿的身份了。章娘身体不错，精神也好，是个闲不住的人。在农村时没事也绝不会在家闲坐，不是跑到东家闲谈，就是来到西家聊天。现在到了城市，人不认识几个，没处聊天了，唯有埋头在家干活。
儿子汉良怕她闷着，催她出去转转，她也没处可去。王留志的夫人倒是常来往，可是人家要上班。章娘多余的精力无处发泄，突然想起冯妈自己在家，吃饭也孤孤单单的，她做饭顺手就多做点让儿媳给她妈送去。冯瑞珍倒不以为然，不高兴动。章娘自己就送过去。冯妈的的矜持抵抗不了寂寞的力量，不久就缴械投降，点头认为女儿这个婆家找得不错。冯瑞珍出门，身后也常有声音议论，“看人家这闺女，不知道咋修来的这么好福气。”
只是这一家吃喝拉撒的大小事件就渐渐落到章娘头上了。章娘这工作做得多，身份重要性也随之陡增。有次女儿打电话说是外孙生病了，想念姥姥。章娘思乡之情顿生，看儿媳状态还好，对付一两顿饭应该没有问题，当下收拾了东西要回家几天。冯瑞珍顿时觉得孤立无助，不知如何是好，我吃什么呢，喝什么呢，我半夜饿了谁做饭呢？在荷尔蒙的作用下，那眼泪就簌簌落下来。章娘当然回不去了，但精神却一落千丈，做什么都没劲，看上去恹恹欲病。
冯瑞珍有些不乐意，孙子重要还是外孙重要，现放着还在肚子里的孙子不管，去看人家的孙子。章汉良也不愿意娘亲回家，娘不在冯瑞珍不把自己逼疯才怪，他是能不沾她就尽量不沾。于是说那就让姐带孩子来这儿看看吧，省城的医院总好些。母子俩商量，那感情是好，小外甥早想来城里舅舅家看看了，这是个好机会，问题是钱。他们就是舍得也得有钱才行啊。
冯瑞珍在里间听见，大声说，“叫他们来呗，他们没钱，咱出。不就是钱嘛”。只要别人有主意，钱她决不在乎，在农村的穷亲戚面前摆阔，尤其是令人开心的事。他们没见过什么钱，稍微一点施舍就露出感激不尽的样子，看了很有趣。
那几天差不多是章娘历史上最快活的几天，和女儿外孙团聚还是其次，重要的是可以跟女儿说说私房话，向女儿展示自己的幸福生活。她和女儿去买菜，一路上向女儿指点城市的新鲜事物，压低声音叙述书记夫人和女儿的荒唐事迹。
冯瑞珍是个爱热闹的人，并不在乎家里给两个男孩子弄得多乱，只要自己有吃有喝，睡觉时两个孩子便乖乖闭嘴，一切都没有问题，大姑姐又是温良恭俭让的人，不时说两句感谢的话，冯瑞珍就觉得牺牲的金钱更值了。
不仅如此，她还带两个孩子去门口的超市买零食。两个孩子前呼后拥着她，“舅妈舅妈”叫着，各人捧了大捧零食，各色的饮料汁从嘴角流下，滴到衣服上，看得冯瑞珍开心大笑。见的人都说，“看这舅妈当的多好”。
第13章章汉良故事之章娘当家
冯瑞珍就是这点好，不在乎钱。当然，那是因为她钱来得轻松。不过，也有些人再有钱也不肯花在穷亲戚身上呀。冯瑞珍的钱有多少，没数，她自己也不知道。章汉良是不管钱，他的心思不在这里。按照厂里惯例他的工资都由冯瑞珍去领，冯瑞珍呢，每个月领了工资，就往抽屉里一放，花钱了就去拿。
不过说实话，她也不花太多钱。冯瑞珍是个生活很简单的人，没有太多要求。现在又不仅有了夫婿，肚子也有了孩子，更是心满意足。以前她的钱都花在衣服上，化妆品上，大把大把的银子花出去，效果也确实显著。现在这些用不着了，那些花了大价钱的锦衣华服就藏在柜子里，穿不出去了。现在怀孕，肯定穿不上，即使孩子生出来，身材能不能再穿上，还是个问题，等孩子长大，这衣服又都过时了。
这些衣服唯一的作用，就是冯瑞珍没事时，打开衣橱，一件件看看，回忆这些衣服见证过的往昔。第一次见到汉良时穿的风衣裙子，后来第一次见面时穿的毛衣，第一次约会，第一次拉手，这些衣服包含了这些珍贵的回忆，所花的钱也不算冤枉了。
冯瑞珍现在的钱主要就是用来吃，而这些钱也都是由章娘花出去的，她只需要动动嘴。所以章娘倒是对这家的财政状况比谁都了解。这一了解倒把章娘自己吓一大跳。还以为儿子媳妇多有钱呢，这吃喝而外，竟是一分不剩。其实吃也吃不了多少，冯书记家别人孝敬的烟酒食品饮料一年到头都用不完，冯瑞珍家自然就不用买。关键是冯瑞珍她花钱太大手大脚。章娘注意了一下，冯瑞珍某个月听见闺蜜说什么牌子的孕妇装不错，当时就抓了一把钱买了回来，那个月的钱就没了，又有一次，她花了不少钱买一条珍珠项链，可惜带上也是找不着脖子，很快扔一边儿，后来也找不着了。
章娘开始操心钱的事。孙子很快出生，章娘本来还担心给孙子做酒的酒席钱，按理这应该是由男方操办的。可是他儿子，据她所知，是没有一分存款。正忧虑间，冯妈透露消息说冯书记这次打算在什么酒店举办酒席，那儿地方大，容纳的人更多些。章娘遂放下心来，知道冯家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当然礼金又成了另一个问题。章娘几个女儿也于当天在酒店吃饭，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她们的念头是，这么多人，得收多少礼金呀，这小两口可算发财了。这念头传到章娘耳朵里，章娘也上了心。当晚就问了儿子，并指出儿子对钱的事不当心，可不对呀，自己的权利还是要争取的。儿子为了堵住她的口，便去问媳妇，媳妇说钱都由我妈存着呢，还有结婚的礼金，你要用吗？章汉良说不用，出来给他娘说了。他娘那个气啊，这儿子在钱这方面就是个木头。
章娘后来为了看孩子的事和冯妈接触渐多，再加上冯瑞珍又马不停蹄很快怀上了第二个孩子，孕妇和孩子，章娘伺候不住，冯妈便经常过来帮忙。二人熟了，冯妈戒备之心渐除，常和章娘说些家务烦恼事。
令冯妈烦恼的是她的二儿子媳妇。他们虽然整天不回来，面是见不着，可是电话打得却特别勤，天天像挤牙膏一样从她手里挤钱，不是孩子病了，就是孩子买什么东西。她从小没照顾孩子，算是有愧，只要儿子要钱，她就给，结果前几天听说他们就买了一辆车，他爸听了都生气。他们年轻轻的，能挣多少钱，就开上车了？这有了车，花钱更多，还是天天地跟我要钱。
这消息章娘当然很快反馈给了冯瑞珍，并暗示说，你爸的钱也没给你妈存着，你妈从哪来那么多钱，别不是把你们的礼金贴补给你二哥了吧。冯瑞珍早知道她二哥买车的事，并且心有不满，她也知道二哥经常从妈那里要钱，只是从没把这事跟自己的钱联系在一起。这一听她婆婆的话如梦初醒，想起来出了嫁的女儿和儿子到底是不一样的，就想把钱跟她妈要过来。
要说冯妈确实是爱儿子多一些，她不仅把自己的钱全贴给儿子，冯瑞珍的钱也动用了一些。她当时不能把钱全部拿出来，冯瑞珍便发火了，说了很多她偏心的话，并且有几天时间不理她妈。她妈这一伤心之下，又病倒了。
章娘虽说表面同情，劝慰，心里头她对这件事倒是觉得很称心，因为媳妇把钱要回来了，并且存单也由她掌管。存单被她藏在柜子的最深处，章娘夜里睡觉，要去摸好几回，确认没丢，才能睡踏实。
之后章娘对儿子媳妇的工资也严加把控，她经常把抽屉里的钱神不知鬼不觉转移几张，也没人注意。顶多冯瑞珍会说，“怎么这个月钱花得这么快？想买件衣服也买不成了！”这样，章娘的存款单数目就不断攀升。几年后，儿子的厂子最终破产，一大堆的新机器就要成为废铁，儿子想把机器买下来自己办厂，只是缺钱，丈人又有了新夫人，不好给他多投资。这时候章娘就把存折拿出来了，足有二十多万，算让儿子度过了难关。章汉良感动得泪都出来了，从此知道钱的重要。
第14章章汉良故事之两子出生
冯书记小时候家世不错，还上得起私塾，读过不少书。他对那些带数字的古文成语很是喜欢，觉得带了深刻的哲理美感。什么一日三省其身之类。他曾给孙子起名叫“三省”，意思就来自前面一句话。儿子一向依仗他的财势，对他还是相当敬畏的。这次被他教育了一节课之后，恭领名字而去。媳妇说，“什么三省，东北三省啊，这儿又不是东北。”遂弃之不用，另起名叫冯浩，又有气势，又洋气。
这次有了外孙，又想起“三省”，冯瑞珍先反对，“什么呀，不能这么做啊，人家不用的给我们。”她也不喜欢这名字，酸的掉牙，到时候人家都以为我们儿子还是个学堂里的教书先生呢。于是冯书记只得另想它法。忽一日想起“一言九鼎”一词，大喜。这“鼎”字是什么意思，那是朝堂庙宇里常用的器物，富贵；而且这词显得人正直，言而有信的样子。冯瑞珍其实不太想让她爸插手起名这事。他多大了，知道什么名字赶潮流吗？可是迫于父亲的钱财，又无奈汉良也喜欢，只得作罢。
且说冯妈自从上次病倒，虽说女儿很快又跟她和好，但身体一直没有回复到以前。且在女儿的劝诫下，给儿子媳妇钱也不如以前大方，儿子就开始生气，说起话来夹枪带棒，更让人六神无主。冯妈受不了这样的闲气，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竟然就没有熬过那年冬天，撇下她的女儿和尚未好好享受的幸福生活去世了。
冯瑞珍是真心悲痛。她妈对她是真好。小时候就是在她妈背上长大的。没结婚的那几年要不是她妈陪着，安慰着，伺候着，她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对于她妈病死，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妈十几年了一直病病歪歪，死了也很正常，况且她在她妈最后的日子里，不是还挺着大肚子，带着婆婆在家伺候她嘛。
可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心底里那种莫名的悔恨化成滚滚热泪，从眼睛里汹涌流出。她沙哑着嗓子哭喊着，“妈呀，苦命的妈呀，你在那边儿冷不冷呀？你不能撇下我一个人呀。妈呀，你把我也带走吧。”听见的人无不动容。章娘心疼自己的孙女儿，不停劝她，别伤心了。人死如灯灭。你再哭她也不知道啊，我们生前也没亏待她。你有肚子的人不想自己也得为孩子想想啊。
冯家是大族，何况冯书记为官多年，提拔的人不少，所以冯妈的丧事如何风光，是可以想见的。就连儿媳妇，也是极力痛哭。但是对于冯妈，相比她生前的寂寞，死后的哀荣已是连浮云不如了。
冯瑞珍由于悲痛过度，不久早产了一个女婴。不过医生说了，虽然没到预产期，孩子月数还够，所以基本也算健康。这次是个女孩，冯书记又一心沉湎于新欢，不太关注。章汉良也不愿劳其大驾，自己苦思冥想了许久。既然她哥哥的名字跟数字有关，兄妹俩得有些共性吧，就起名叫一诺，寓意一诺千金。既说明她是个千金小姐，又暗合了哥哥名字中的言而有信。
章汉良本人为这个名字得意了许久。章一诺和章九鼎可没有这么想。他们后来总是讨论自己的名字，觉得这一言九鼎和一诺千金像是对某人的一个沉甸甸的承诺，想起来感觉生命很沉重。其实谁也没那个意思，就是个普通的名字而已。九鼎就是一个被奶奶妈妈养得有些爱哭的普通男孩，一诺就是一个普通的打扮得有些像农村小丫头的女孩。章汉良说了，你们只需要对自己负责就好，父母也不需要养的。冯瑞珍当然说，你们两个小混蛋，我辛辛苦苦把你们养大，不就是为了老来有靠嘛。养儿不妨老干啥用。章娘啥也没说，但她心里想，这两个孩子稍微有一点良心，我老了也得来看看我吧。后话暂且不论，两个孩子是就在这样的家里健康茁壮成长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