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巴蜀大地沉浸在一片死寂的静默之中,一阵阵疾风夹裹着雨点掠过山川树木,发出尖锐的呼啸之声。从傍晚就开始下的雷阵雨,淅淅沥沥,时下时停,仿佛是苍天抽抽噎噎的哭泣。此时,已经是午夜时分,四周漆黑一片。城镇、村庄也已渐渐安静下来,偶尔不知从哪里传出来一阵婴儿的哭声。这时,一道明晃晃的闪电,如刀削斧劈一般,迅速划过乌云翻滚的天幕,紧接着一阵滚滚的惊雷传来,雨势骤然间变大了。
忽明忽暗的闪电之下,汶川县城岷江中学校园内已是一片断壁残垣。这座学校有一座教学楼在地震中垮塌了。此刻,在冰冷的水泥瓦砾之下埋压着二百多条生命。直到现在,汶川仍是一座孤岛,汶川县城与外界仍没有取得通讯联系,这里的人们不知道外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外边的人们也不知道这里的任何消息。这里的人们只知道他们经历了一场惊天动地世界末日一样的一天。由于雨势太大,且没有照明设备,更没有专业的救援队伍,因此这里的救援工作不得不被迫暂时中止了。不愿意离开的学生家长,已经被强行带到临时安置点去了。
此时,在废墟之下,乔木仰躺在一块水泥板下面,已经昏厥多时。一些雨水顺着瓦砾的缝隙流淌下来,滴在她的脸颊上,她渐渐苏醒过来。她用力睁开了眼睛,又似乎没有睁开,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浓重的石灰味混合着血腥气扑鼻而来,呛得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她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这已经是她第二次醒过来了,之前她曾经醒过来一次,但是不久就有昏晕过去了。现在她感觉浑身僵硬而麻木,似乎没有知觉一样,她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身体,随即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她的腿部迅速传遍了全身,她痛苦地尖叫了一声。原来她被压缩在一个狭小的空间内,她的身体上压着一块厚厚的预制板。此时,她只有脑袋和手臂可以轻轻地动一动。她的腿部却被一块巨大的水泥柱子压着,右腿已经血肉模糊了。由于失血过多,她感到十分口渴。她努力扭着头,让滴落在自己脸颊上的雨水滑落进自己的嘴巴里一点点,如此,她坚持了一会,口渴缓解了一些,她的意识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地震发生时的那一幕幕可怕的景象又浮现在她的眼前。
今天下午吃过中午饭,她先会宿舍午休了一个多小时。下午两点钟上课,是班主任周老师的英语课。这节课周老师给同学们讲解最后一次模拟考试的试题。刚上课不久,这时就感觉教室内一阵剧烈的晃动,先是左右摇晃,教室的门窗忽开忽合,哐啷作响,课桌和椅子也跟着在地面上来回滑动,天花板上的电棒灯管掉落下来,砸在同学们的身上和地板上,发出摔碎时的哗啦声。一位同学的脑袋被灯管砸破了,瞬时鲜血喷涌出来。教室内顿时乱作一团,尖叫声四起:“地震了,地震了——”。周老师摇摇晃晃地在讲台上站立不住,她按着讲桌,大声呼喊:“镇静,镇静,不要慌乱——”然而,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一拨更大的摇晃紧接着来临,这次是上下颠簸,课桌、椅子和人都被忽然抛向半空中,刚落下来,紧接着又被抛起来,忽上忽下的颠簸,就像坐在狂风巨浪的小船上。在这个过程中,很多同学都摔倒了,周老师也摔倒在了讲台上,她勉强爬起来,冲着同学们大喊:“快跑,快跑啊——”坐在门口的几个同学率先跑了出去,教室里的其他同学也纷纷涌向教室门口,教室门口瞬间被堵死了。两个男同学见状,情急之下,扒着后墙的窗户,奋勇地跳了下去,他们这可是四楼。
女生们胆子小,很多女同学都吓得不知所措,坐在那里不敢乱动,只是一味的尖叫。有的女同学摔倒在地上,自己怎么也爬不起来了。有的女同学被课桌椅子卡住了身体,动弹不得。班长站在椅子上,大声呼喊:“让女同学先走,让女同学先走——”这样的喊声,掠过山川,穿透云霄,飘向祖国万里大地!那些正准备逃跑的男生,听见班长的喊声,仿佛受到某种神秘的召唤,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在平时,谁又会把班长的话当回事呢。男生们忘记了自身安危,放弃了逃生的机会,都纷纷停下来,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女同学们。他们或推或拽,或背或抱,将女生们一个个送到教室门口。
这些可爱的男生们,他们有些才刚刚成年,有的还尚未成年,他们用尚且稚嫩的双肩,担负起了一个男子汉,在民族危难之时,应当担负起的责任!他们没有畏惧,没有退缩,没有逃跑!如果他们逃,也许是能够活下来的。然而,他们没有。他们把机会让给了那些更弱势的人,更需要帮助的人!请让我们记住这些可爱的孩子们吧!或许在社会上有那么一些人,会认为这些孩子太幼稚,太傻。然而,一个民族,之所以上下五千年绵延不绝,威武不屈,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而不倒,难道不正是靠这些在民族危难的关头敢于担当敢于牺牲的肩膀和脊梁吗?!
就在那时,乔木坐在凳子上,感觉天旋地转,腿脚颤抖,完全跑不动。她坐在教室里靠北墙的位置,离教室门口比较远。前面的一位男生见状,用力拖拽着她的手臂,将她从课桌里拉出来,向外推去。这时乔木发现同桌小惠完全被吓傻了,一面哭泣一面尖叫:“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她的身体被死死卡在课桌里,完全动弹不得。那一瞬间,乔木毫不犹豫地又回过身来,一把抓住小惠的手,用力向外啦……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这次地震来的实在太迅速太强烈,没有给这些尚处在花季雨季的孩子们留下足够的逃生时间。就在乔木拽着小惠的手,穿越讲台,准备逃跑的时候,教室的天花板坠落下来。那一刹那,乔木看见周老师奋力向前一扑,将她和小惠护在了自己的身下。紧接着就感觉整个教室摇摇欲坠,地面向南侧严重倾斜下去,随即教室的后墙山呼海啸一般倾压下来。瞬间整个教室垮塌了,巨大的轰鸣声伴随着呛鼻的灰尘扑面而来。尖叫声,呼喊声,哭泣声……都被淹没在了断壁残垣之下……
乔木摇晃着自己的脑袋,努力从刚才可怕的回忆中挣脱出来,她哭泣着,已是泪流满面。她想起了周老师,如果不是周老师在房顶塌下来的那一刻将她护在身下,她可能早已经被砸死了。周老师现在哪里呢,还有小惠,刚开始时她们还拥抱在一起,但随着楼房不断的摇晃坍塌坠落,她们不知道何时又分开了。她无法忘记周老师扑向她那一刻的眼神,是那样的慈爱而坚定,就像一个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一样,义无反顾!乔木尝试着叫了几声:“周老师——周老师——”没有回音。她接着又呼喊:“小惠——小惠——”还是没有回音。这时乔木感觉腿部又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只要一动,腿部就疼的厉害。
四周黑暗而又阴冷,雨水已经将乔木的衣服完全浸湿,她睁大眼睛望望四周,却不见一点光亮。她感到十分的害怕,浑身不停的颤抖,嘴中开始呼唤:“有人吗——救命啊——救命啊——”由于她喉咙干渴的厉害,发出的声音十分的微弱,她抽噎了一会儿,再次呼喊起来:“妈——妈妈——爸——爸爸——呜呜——呜呜——”她休息了片刻,又喊了起来:“清平哥——清平哥——呜呜——你在哪里?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不知过了多久,她实在太累了,又渐渐昏死过去。
第二天早晨,天刚蒙蒙亮,天空依然阴雨缠绵。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一队队救援车辆沿着破损崎岖的山间公路向灾区驶去。一辆辆重型卡车,有的装载着解放军战士,有的拉满了赈灾物资,有的装载着重型救灾机械,向前缓缓移动。在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汽车长龙里,除过政府的正规救援车辆之外,还夹杂着一些社会车辆。来自成都的出租车队也投入到救援中来,免费运送志愿者和转移受伤的灾民。其中五辆大型运输车插着五星红旗,一字排开,随着车队缓缓行驶,在嘈杂拥挤的车辆中,格外惹眼。前三辆汽车上装载着矿泉水、方便面、饼干、火腿肠等救灾食品,后面的两辆汽车上装载着衣物和帐篷。此刻,在领头的汽车里,赵顺才坐在司机楼的副驾位置。他一面抽着烟,一面注视着车窗外云笼雾罩的山峦。连片的滑坡,让昔日那郁郁葱葱的秀美山川,像被技术拙劣的理发师剃过一样,显得坑坑洼洼。
赵顺才的眼睛有些浮肿,瞳孔中布满了血丝。昨天晚上,他几乎一夜没有合眼。地震发生时,他正在公司总部召开董事会议。毫无征兆,地震瞬间就发生了。还好,成都地震没有那么强烈,公司大楼也没有倒塌,只是局部受了点损坏。由于转移及时,除了个别员工被脱落物砸中受了点轻伤外,并没有发生重大的人员伤亡。当时余震不断,他和公司的员工们都跑到了楼下附近的广场上。广场上人山人海,人们惊魂未定,恐惧不安,叫喊找人的,焦急打电话的,抢救伤员的,场面混乱不堪。后来,从广场的电视大屏幕上,人们才得知是四川西北部的汶川地区发生了7。8级地震,波及全国二十多个省份,整个四川省震感强烈。电视画面上不断出现重灾区房倒屋塌、人员伤亡的画面。
当赵顺才听说震中就在汶川时,他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第一时间想到自己的女儿就在汶川。他心急如焚,立即拨打了小溪家里的电话,然而无法接通,又拨打小溪母亲的手机号,依然无法接通。这时他又想起自己现在的家庭,不知道妻子和孩子是个什么情况,立即开车返回了家中。还好,家里一切情况都好,妻子和孩子都没有受任何伤害,只是受了点惊吓,去年新买的一套别墅也几乎完好无损,这套别墅他花了上千万元,抗震性能特别好。
在随后的时间里,他在家中收看了电视里的新闻报道,被画面里的一幅幅悲惨的景象惊呆了。没想到这是一次震惊世界的大地震!人员伤亡和财产损失特别惨重!赵顺才越发的坐立不安,他又连续给小溪家里和小溪母亲拨打了几次电话,依然无法接通。其实,他从新闻报道里已经知道现在重灾区的通讯已经完全中断了,但他还是想要尝试一下。一想到女儿小溪,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他心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脑子中一片混乱,有时候他甚至不敢往下想。也许是年龄大了,对儿女的心越发的重。特别是小溪,他一直视若掌上明珠,只是由于和她母亲闹离婚,导致女儿和他关系不睦。昔日的女儿是多么的活泼可爱呀,然而现在的她却变的那么自闭和冷淡。
晚间,他躲进自己的书房里,翻出一本小溪的相册,这本相册是他珍藏多年的,里面存放着小溪从小到大的相片。他又胡乱翻找出几盒香烟。由于前些年抽烟太凶,他患上了严重的咽炎,在医生的要求下,他不得不戒了烟,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了。但是他今天特别想抽烟,他管不了那么多了。“去他的吧!”他抽出一支烟,紧张地点上,一面喷云吐雾,一面打开那本相册,从前向后一张张往过翻看。他像喝醉酒似的,目光有些呆滞,往往对着一张照片凝视很久。看着相片上可爱的女儿,他竟自言自语地说起话来:“小溪,你现在怎么样了?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是爸爸对不起你,不应该让你回汶川去……”话没说完,就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烟雾呛得他眼睛都流泪了。
想他赵顺才,农民出身,白手起家,靠着自己的聪明才智和努力奋斗才有了今天的成就。现在他身家亿万,有的是钱,却独独亏欠自己女儿一份亲情和父爱。他现在希望能够有弥补女儿的机会,他感觉到也许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为了女儿,为了救赎自己的良心,当然也为了民族大义,他脑子中突然产生了向地震灾区捐款的念头。“对,捐款!”他将烟头用力往地板上一扔,用脚踩着。哼,谁说我赵顺才见钱眼开,眼中只有钱,没有人情。谁说我是农民出身,身上残留着浓重的小农意识,缺乏战略眼光!这次让他们也瞧瞧,我赵顺才不是只知道挣钱,也知道民族大义,积德行善。当天晚上,他就给公司总经理打了电话,先期向地震灾区捐赠价值一百万元的救灾物资。公司库房里存放着一批刚刚进来的货物。
一阵刺耳的汽车鸣笛声,将赵顺才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中。他将手中的烟头随手扔到了车窗外。快到中午的时候,汽车才驶入都江堰市区。经过事前的联系,他们到达一个灾民安置点。做了登记之后,将物资交给当地救灾指挥部。他本来是准备将这些物资直接拉往汶川县城的,但是通往汶川的道路现在仍然中断,汽车根本无法行驶。货物卸载完毕之后,有一批重伤员需要转移到成都的医院,因此请他帮忙将这些伤员转移出去,当时赵顺才就满口答应了,他让几位司机师傅运载着伤员回成都,然后再装载一批物资拉到灾区来。而他本人却没有随车回去,他对救助站的工作人员说,他要当志愿者。做了登记之后,赵顺才穿上一件印有“万众一心,众志成城”的白色体恤衫,就马上投入到救灾工作中去了。
与此同时,汶川重灾区的灾民们正在向外转移。那些居住在深山区的灾民们,在当地村镇干部的指挥下,正沿着崎岖的山间小路向外行进。他们排成长长的队伍,翻山越岭,顶风冒雨,在泥泞的山道上艰难地前行。荔泉村的村民也夹在在其中。地震发生时,村中的房屋大部分都倒塌了,由于山体滑坡,有一半的房屋被掩埋在了碎石和泥土下。全村死了十几口人。当时清平的父亲和两弟弟还有部分村民,都在田地中劳作,因此幸免于难。但清平的母亲在水磨坊中碾米,磨坊垮塌了,幸好清平的母亲跑得快,没有被埋压进去,只是她的右腿被一块石头砸伤了,伤势比较严重。
此刻,清平的母亲躺在一副用梯子改成的担架上,闭着眼睛,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声。清平的父亲和二弟弟清泉在其他村民的帮助下抬着担架,亦步亦趋地行走。由于出村的盘山公路中一座隧道坍塌了,根本无法通过,他们只能绕道翻山越岭转移。起初,村民们是不愿意转移的,一些人呼天抢地死拧着不肯走,他们要留下来抢救自己的亲人和财物。但是从山顶上滚落下来的巨石将村庄边上的河道堵塞了,河水在不断的上涨,加上连夜的大雨,可能引发泥石流,因此呆在村中十分的危险。村镇干部反复做工作,动员村民们赶快转移到安全地带。逶迤的队伍相互帮扶着,有的拄着拐杖,有的背着孩子,有的抬着担架,不时传来孩子的啼哭声和受伤人员痛苦的哀号,那场面十分的凄惨。
这时又发生了余震,瞬间地动山摇,碎石翻滚,人们惊慌地四处躲藏。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双膝跪地,双手擎天,哭泣着祷告:“老天爷呀,你睁开眼看看吧,饶恕我们吧,有什么罪孽,让我老婆子一个人承担,就惩罚我一个人吧。”她身边的小孙孙,一个七八岁大的小男孩,扯着奶奶的衣服,哭喊着爸爸妈妈。他的父母,老婆婆的儿子和儿媳,已经在地震时被埋在了碎石下。这时清平的母亲睁开了眼睛,对清平的父亲说:“你们丢下我吧,别管我了,你们快走吧。你带上两个孩子,快逃命吧,别耽误了孩子……”清平的父亲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没有理会她,两个儿子都极力安慰母亲。清平母亲挣扎了几下,又无力地躺倒下来,呜呜咽咽地痛哭起来:“这是要天塌地陷呀!”清平的父亲回望着自己的村庄,云雾中,昔日美丽的小山村,已是河流改道,梯田滑坡,房倒屋塌了。两滴眼泪渗出了清平父亲的眼眶,混合着雨水在他粗糙的脸庞滑落下来。这个整日风吹日辛苦劳作,像一头老黄牛一样的男人,在他的记忆中几乎就没有流过眼泪。
人群恓惶地躲避了一会碎石,一个个淋得落汤鸡一般,天气又冷,都冻得瑟瑟发抖。过了一阵子,感觉余震过去了,村镇干部又催促大家赶快行进。这里是半山腰,如果发生泥石流,后果不堪设想。然而行走不远,前面一片乱石岗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村民们原来记忆中的小路,因发生山体滑坡,已经不复存在了。很显然,这片乱石岗是在这次地震中刚刚形成的,碎石中间夹杂着几块巨大的如卡车一般大小的石头。派年轻小伙子前去探路,回来说从石缝间可以穿过去,只是难了些。环顾四周,没有其他道路可行,左侧峭壁林立,右侧悬崖万丈,原路返回危险更大,而且容易引起村民的不满和骚乱,真是走投无路啊!最后下了狠心,村镇干部毅然带领大家继续前行,在翻越这片乱石岗时,年轻人搀扶着老年人,男人们帮扶着女人,大人们背着孩子。怎奈岩石缝隙狭窄,担架无法通过,几个受伤的村民和年迈的老人腿脚不便,也根本攀爬不过去,加之又饿又累,精疲力竭,索性一屁股坐下来,再也不往前走了,有的含泪说:“索性死在这里好了,反正到那里都是一个死,不如死的离家近一点”。有的村民在翻越过程中,由于碎石松动,又受了伤。一时间哭泣声,叫喊声,混合着唰唰的雨水声,响成一片。村干部也有些泄了气,村长流着泪水,仰望着苍天,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正在绝望之时,只见清平的三弟弟清石站在乱石中间的一块大石头上,一只手向前方指着,又蹦又跳,冲众人大喊:“解放军!解放军!快看呀,解放军来了,我们有救了……”听到这一嗓子,众人都纷纷站起来,几个年轻人快速爬到高处,向前方眺望。果然,在前方不远处的山间小路上,一队穿着绿色军装的解放军战士,正急行军朝他们这个方向移动,大约有二十多人,在山林之间,若隐若现。很显然,他们此时并没有发现前方有灾民,只是向重灾区机动前进。
此刻,雨水已经小了很多,但仍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一阵狂风袭来,山林摇撼,乌云翻滚。有那么一瞬间,在遥远的天边,一道阳光冲破云雾的阻挡,透过云层的缝隙,挥洒下来,如珍珠碎玉,顿时光芒万丈,无比的耀眼明亮。在那耀眼的光芒里,那一抹浓重的绿,游走在密林深谷,边疆沙漠,苍茫大海……是冰天雪地里的火焰,戈壁大漠中的绿洲,狂风巨浪上的海燕……
“救命啊——救命啊——解放军——救命啊——”几个年轻的小伙子,脱下身上的衣服在手中摇摆着,蹦着跳着,向着解放军的队伍呼喊起来。他们都激动地流下了泪水。这时,前方的救援部队显然已经听到他们的呼救声,移动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大约十分钟之后,救援部队也到达了乱石岗。他们迅速翻越了这片乱石岗,来到了灾民中间。见到了解放军战士,灾民们都一片声哭起来,他们有的紧紧地握着解放军战士的手,有的匍匐在解放军战士的胸口,有的被解放军战士搀扶着。那哭声里既有绝处逢生时的激动兴奋,又有遭受灾难后的委屈难过,还有对救援部队的期盼和信任。几个年龄大的老人,一面淌着眼泪,一面紧紧地握着解放军战士的手,说:“我就知道你们不会忘了我们,不会抛下我们不管的,当年红军长征时,走的就是这条道路……”一个老人说:“当时我还是小孩,在山里放羊,还给红军领过路的……”
救援部队中的一个领导模样的人,站在一块石头上,身体立正,“啪”地向大家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表情严肃地说:“各位父老乡亲,我是抗震救援第三纵队的队长刘方明,我们来晚了,让你们受苦了!在这里我向你们道歉!”刘队长深深地向人群鞠了一躬。灾民们连片矗立在雨水中,静默地看着他。刘队长直起身来,动情地说:“各位父老乡亲,党中央国务院没有忘记咱们,胡****主席对这次地震灾害非常重视,******总理已经在昨天晚上赶到了地震灾区,中央军已经委签发命令,十万人民子弟兵已经投入到抗震抢险的战斗中来。”
“哈呀,总理都来了!”听说******总理已经赶到了地震灾区,人群中响起一阵激烈议论声。“是呀,连总理都来了!”大家像吃到一颗定心丸一样,心里踏实多了,“看来中央政府的确没有忘记咱们,没有抛下咱们”。镇村干部带头鼓起掌来,灾民们都露出欣慰激动的笑容,他们脸上恐惧不安的神情也减轻了许多。
在这一队解放军战士的帮助下,灾民们顺利通过了那一片乱石岗。最后,刘队长让一个班的战士留下来,负责将这些灾民转移出去,而他自己又带领剩余的战士继续向前进发,寻找灾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