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一名侍宦身上的短剑拔出,仔细看了看,心中没有一个具体的印象。心想要是孙灵书在此就好了,她一定能说出点什么来。
我命狱卒将其余几柄短剑也拔出,交与申屠熊收着。转身对胖狱长道,“这里的情况汇报给大王了没有?”胖狱长道,“还,还没有。”我冷冷看他一眼,看得他又矮了几分,他紧张得讨好地一笑,“大人,有什么事,您.。您说话。”
我道,“这里的情况由我来向大王汇报。”他道,“是。那是当然。”我道,“严令封锁消息,将原来的一批狱卒更换掉,暂时关押起来,对监牢中的犯人加紧看管。”“是,是是。”他仰起头看我,“大人,还有什么吩咐?”
我道,“没有了。昨天晚上你们听见什么动静没有?”胖狱长额上的汗又冒出来了,“没有,大人,我发誓没有,大人。”我道,“你若是有蛛丝马迹,就有可能将功赎罪,为什么一口咬定没有?”“确实没有,大人。”
我拿他无法,只好道,“若有什么情况,立即向我汇报。”走出石道,牢中的犯人见我出来,又一阵骚动。一人道,“大人,我们都是各地赶来郢都参加大会的剑客,为什么将我们关在这鬼地方?”
“就是,不好好招待也就罢了,居然将我们当犯人一样关着,太没天理了!不就是在街上打打架吗?老子哪天不打个十回八回的?”
我哼的一声,“就你们这样的也配称剑客?”我看了看他们,各国的人只有寥寥几个,绝大多数都是楚国各地的剑客奇材,心中更气,“你们想出去也容易,谁说出昨晚刺客的线索,我就放了他。”
立即有人道,“昨晚我睡得不死,看见两个黑衣人。只是他们的轻身术太高明,我没大看清。”我哼道,“废话,等于没说。”又有人道,“那两人一高一瘦。”我道,“你可以提前两天出去。”又有人道,“他们身上各带了几柄短剑。”我道,“这我已经知道了。”那人又道,“他们是用钥匙开的石道的门。”我心中一惊,看一眼胖狱长,他几乎要跪下来了,我对他道,“现在就带他出去。”又对他使了个眼色,他立马会意,命狱长将那人带出。
其余剑客们见了,纷纷向我提供更有价值的线索,但说来说去已没什么新鲜的东西,便许诺说剑大会顺利举行之后会立即放了他们,然后与申屠熊离去。
“妈的,说剑大会都举行完了,老子也就不想出去!老子千里迢迢来到郢都,难道是为了吃这牢饭的吗?”剑客们在我们身后大骂道,我与申屠熊相视一笑。
走出监狱,胖狱长跟上来低声道,“大人,小的已将那人另外关起来,保证走不了也死不了他!”我道,“很好。”他道,“大人,难道不.。。了他?”我哼道,“他死了,你也就死定了。”他吓了一跳,忙道,“小的明白,明白。小的一定将他严加看管,不负大人所托。”我道,“那就对了。”
走出郢都监牢那条巷道,来到人来人往的大街,我抬起头看了看有些晕眼的太阳。“子放,上车吧?”申屠熊道。“你先回去吧,子奔。”我道,“我要去趟令尹府。”“这次哥哥陪你去。”他道。
我摇摇头,“我这次是光明正大地去拜访,不会有事的。”申屠熊道,“那我送你过去,然后咱们一起回家。”我想了想,道,“也好,我在车上可能会想些事情,你别跟我说话。”他答应了。
到了令尹府,我下车对门奴道,“新任司败凤笑丘前来看望令尹伤势,麻烦兄弟通报一声。”门奴忙道,“小的哪敢与令尹大人称兄道弟?小的这就去通报。”不一时,熊焰亲自迎出,干笑道,“区区小伤,凤司败还亲自来探望,熊焰克何敢当?”
我随他走入,笑问,“公良先生不在?”熊焰道,“公良先生怕与凤司败伤了旧交,回鄢都修养去了。”我略为惊讶,“当真?说剑大会少了公良先生,岂不是少了不少热闹?”熊焰干笑两声,“凤司败剑法高绝,哪里还有公良先生献丑的地方,看来这说剑大会的头筹,定是凤司败拔得了,哈哈哈!”
我说道,“说起来,在下与令尹大人的义女也有些旧交。”他道,“哦?这个在下倒还真不知道。很不巧,她今天出去了,大王的幼女建容公主来玩,她们说话投机,被拉着入宫去了。”我心中有些意外,面上不动声色道,“那还真是不巧,大人府上与在下略有旧交的难道都知道在下要来,故意躲着在下吗?大王的千金呢?说起来好笑,在下与她也是有过一面之缘的。”
熊焰歉然笑道,“她也一起去了。凤司败这边请。”进入一间颇为雅致的花厅,分宾主坐下,我笑道,“令尹大人遇刺已有两日,在下这才来看望,大人还不要怪礼数不周的好。”熊焰不知我接下来要说什么,只是笑笑,抬了抬绑着绷带的手臂,“凤司败客气了。”
我四周望望,随口道,“大人遇刺,家里没丢什么东西吧?”熊焰道,“没有。凤司败何有此问?”我笑道,“随口问问,没有就好。大人家中贵重东西多,不像在下,客居郢都,身无长物。”熊焰道,“那昨日我让家老送去几张微薄家私,凤司败为何又拒收?”我笑道,“有吗?昨日在下不在家,一定是看门的老人自作主张了,要不然,在下岂有不收之理?”
熊焰笑笑,又道,“说起贵重之物,恐怕天下再没有比得过凤司败的定秦神剑了吧?连大王都无眼福一见,不知凤司败今日可有心让在下开开眼?”我道,“在下家传的破铁剑倒是有一把,定秦剑还真是没有。在下本不愿拒绝大人之请,奈何大人府上能人甚多,在下恐怕哪怕是不揣冒昧,将破铁剑拿出来给大人赏玩,大人府上的能人异士也会自作主张,将它变成大人府上的东西。那在下岂不是得不偿失?”
熊焰也不生气,“凤司败真会开玩笑。那在下就不强人所难了,希望凤司败将家传的铁剑保存好才好,不然在下还没看上一眼,已被人家得了去,在下岂不惋惜之极?”我笑笑,“这个不劳大人担心,想要从在下身上取走点什么,也得拿出点真本事来!”熊焰笑道,“好气魄!”
话说至此,已再无话可说。我便起身告辞,熊焰也不留,送我刚出花厅,一个妇人披头散发走来,抓住我问道,“你看见我女儿没有,你看见我女儿没有?”看见熊焰,忙放开我,问道,“大人,女儿呢?”熊焰脸色铁青,“你怎么又出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女儿被公主接入宫中去玩了!”那妇人哦地一声,“我又忘了。那..那蛮子呢?女儿跟我说她有个蛮子父亲的。”熊焰闻言更怒,厉声道,“胡说八道,你说我是蛮子?来人呐,都死绝了吗?”
几个丫头仆妇匆忙跑进,低头不语,熊焰骂道,“养你们干什么吃的,又让夫人出来乱跑?还不快扶进去!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仔细我扒你们的皮!”丫头仆妇忙扶着那妇人走了。熊焰见我目光随之而去,尴尬笑笑,“让凤司败看笑话了。”
我啊地一声,回神道,“大人的夫人与千金长得真的极其相似..难怪那天令家奴会在牢中认出来。”说着笑笑。熊焰更为尴尬,黑着脸没说话。
熊焰送到中门便不再送。我走出大门,见门外停着两辆车,微微一愣。我见另外那辆车的车夫正是曾与我对剑的那名应帝阁年轻剑手,知道是大宗师有事相请,便对申屠熊道,“子奔你先回吧,别忘了替我去孙姑娘那里看看她有什么缺少的,在郢都我们终究是主她是客。”申屠熊点头会意,让车夫催动马车去了。
马车直奔汉滨,我与那剑手也没说什么,看他眉宇间的神情,想必是大宗师听说了侍宦被杀的事情,急急让他来请。
一入厦屋,便有童子接入内厅,芈烈和太子熊均也在。大宗师见我便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凤司败?大王召我入宫问起,我竟无言以对。”我看看太子和芈烈,大宗师道,“但说无妨。”
我从怀中取出那柄短剑,呈给他,说道,“现在我也还不能确定什么,现在只有这柄短剑,侍宦之死都是一件插入心脏,想来刺客身手极为高明。据监牢囚犯报告,刺客一高一瘦,轻身术极为了得,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刺客有进入监牢石室的钥匙。”
“那必是监牢内有内鬼无疑!”芈烈道。
“起初我也是这么想。”我道。正要接着说,熊均咦的一声道,“这短剑有些眼熟,大宗师,能让我看看吗?”大宗师递给他,熊均仔细看了一遍,思索了许久,道,“我想起来了。去年重九日,我们随大王登高祭祖回来,令尹叔父邀请我和景平到他府上,让我们赏玩了这柄宝剑,这剑一共有五柄是不是?听说产自吴越地区的莫邪故里,是极为难得的飘雪剑。”
我看了看那薄如雪片的剑刃,又看看大宗师和芈烈,一时厅内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