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在忆觉得,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她还要悲催的暗恋者了,被喜欢的人的现任女朋友当场抓住的感觉有多难堪啊,天地间这么大,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去哪。
金轩从KTV里出来之后,环顾四周,一面跑一面寻找,那个蹲在地上的人一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睛。她的影子被投射下来的路灯灯光拉得长长的,在地面上只有这么一个人,也显得很孤独。金轩暗自心疼着,好想上去抱抱她,安慰她,让她在他的怀里不再害怕。虽然自己选择出国不只是因为爸爸,还有一部分是因为韩在忆,但是自己喜欢的就算再艰难,却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她为难。他眼里的韩在忆,一直都是嚣张着并且快乐着,没心没肺的,却恰好拨动了他心里面的那一根弦。而这样的韩在忆,他一点都不想看到,他甚至开始嫉妒那个韩在忆一直喜欢着的人,开始怨恨那个让她觉得伤心的人,要是没有那个人的话,那么自己和她会不会在一起呢?但是世上是没有这么多如果的,这一点他一直都知道。
金轩走过去,也在她的身边蹲下,没有安慰她,只是静静的陪着。金轩抬起头看着天空,今天难得的没有星星,那么明天会不会就是个阴天呢?这可能是他和她在一起的最后一个晚上了,今晚之后他就要和她彻底的告别,说不定他以后还会回来,说不定她以后也会出国,然后在异国他乡见到面,但是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的金轩,是抱着和她再也不见的态度的,慢慢的,在心里和他的初恋说再见。
韩在忆知道身边来了一个人,但是她没有抬起头来去看,所以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韩在忆虽然处在巨大的悲伤之中,但她还是爱面子的,她哭成这个样子,一点都不想别人看见。要是来的是认识的人,说不定这以后就成为了笑柄,要是不认识的人,那她更是觉得丢人。韩在忆擦了擦眼泪,把头扭向另一边。
金轩看到了她的小动作,觉得有些好笑,“怎么?不哭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在这里哭到天亮呢!”
韩在忆一瞬间就听出来了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会说这么恶劣的话的人,除了金轩不再作他想。
韩在忆哼了一声,鼻音重重的,问他,“喂,有没有纸巾啊?”眼泪粘在脸上难受死了。
金轩摊手,“我可是个男生,你看到有哪个男生娘们兮兮的在身上放纸巾那样的东西啊!”
有啊,顾安河就……韩在忆一想到这个人,脑子里立马就拉响了警报,不,不可以,韩在忆你不能再想了,难道今天受到的教训还不够吗?顾安河一直都不是你的,也永远都不会成为你的。
韩在忆不说话了,将头靠在自己抱着的手臂上。
金轩撇了撇嘴,这样子的韩在忆真的一点都不好玩,他切了一声,将手递了过去,放到她面前。
“干嘛?”韩在忆转过头来看着他,今晚第一次和他面对面。金轩看到韩在忆脸上的泪痕时,要说心里没有冲击,那是不可能的,他一直以为的娇气的,一直都会开心的小丫头,竟然会让自己泪流满面,他在这一瞬间愣住了。但是还是很快就回过神来,在韩在忆疑惑的目光下有些不在乎的说,“今天本少爷看你可怜,特地贡献自己的手臂给你,怎么样,感动吧?”
韩在忆有些不以为意,却没有再说什么,抓过他的手就在上面咬了一大口。
“啊!你属狗的啊你!”金轩看着她,面露惊恐,然后看到自己手臂上那个沾着口水的深深的已经带着血迹的牙印时,不止一次的开始后悔不应该因为韩在忆哭了就把她的杀伤力给忘记了,嗷,忘了的后果就是自己受伤。金轩又开始问自己这个俗套的自问过很多遍的问题,他当初到底是怎么喜欢上这样一个女孩子的啊!
韩在忆呼出了一口气,“真是的,咬你一点也不爽,为什么我还是觉得压抑啊?”
金轩怒瞪她,“你你你,我是让你……,算了,不跟你计较,但是为什么你压抑要咬我啊?”
“我乐意!”韩在忆对着他做鬼脸,这样张牙舞爪的样子却让金轩感到欣慰,以前的那个韩在忆终于回来了呢。
韩在忆看着金轩笑得欣慰的样子,心里觉得奇怪,“你笑什么?”因为刚刚哭的太狠,声音里还是带着沙哑,但是心情却在不知不觉间好了许多。
“没什么,”金轩说着,伸出手去往两边拉扯她的脸,“这样不是很好吗?刚刚那样子的,我还以为是被谁附了身呢?”
韩在忆连忙身子往后仰,将自己的脸解救出来,“哎你干嘛啊!很疼的诶!”听到他说的后面一句话脸又瞬间垮了下来,揉着自己的腮帮子,“你也觉得,那样子的我很难看是不是?可是我不想的,一点也不想。”
金轩看着她,却没有说话,他就算是再迟钝,再不懂得女孩子的心理,也该知道现在的韩在忆或许不需要安慰,需要的只是一个听众而已。
“那时候初中,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喜欢上这样一个人,明明也没有多好,脾气怪,个性也差,但是就是无法不喜欢他。我是知道他不喜欢我,但是还是一头热的栽了进去。金轩,我是不是就像是别人说的那种人,很欠虐,很犯贱啊。”
金轩摇摇头,将她被夏天夜晚凉爽的风吹起的长发理顺,然后弄到她的身后。
“金轩,我知道我不是个很好的人,我根本就不值得别人喜欢,所以我喜欢的人也不会喜欢我。”韩在忆抱住自己,将自己蜷成团,“金轩,你就好了,你是那样子潇洒的一个人,好像就不会被任何事情干扰住一样,像我就不同,我在乎的事情太多,所以什么也放不下。”
金轩很想告诉她,其实自己并没有她说的那样潇洒,那样豁达,在这里他也有放不下的人,就在他面前。明明就很不甘,明明就不想放弃她,但是还是懦弱的想要去外面躲着,似乎这样子,就永远听不到她拒绝的话。金轩,其实你也是个胆小鬼。
“韩在忆,你知道吗?要是可以的话,我也想一直陪在我喜欢的人身边,不让任何人伤害她。”金轩自嘲的笑笑,“但是这世上的事情要是都按照我们的想法来的话,那么人生也就没有意思了。韩在忆,我知道我现在说的话你一定都懂,我也那么喜欢一个人,却不想让我的喜欢给她造成困扰,我以前从来不敢想象自己会喜欢上一个人还会有这样的想法,损己利人从来就不是我的风格,但是你却让我明白了,或许爱情是两个人的事,但是我喜欢你,却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而已。”
韩在忆看着金轩却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是啊,其实金轩和她是一样的,都是喜欢一个人,却偏偏是爱而不得,那么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不要再喜欢她。
“喂,你脸上的这个是什么表情啊!”金轩看到暗含在韩在忆脸上的同情,有点想笑,得不到她的爱情,至少还有同情,这算不算也是个安慰呢?“在同情我吗?你知道的,其实我最需要的不是同情。”
韩在忆撇撇嘴,“就知道不能给你什么好脸色看,像现在又开始让人想要揍你了。”
“啧,还真是没良心啊!我刚刚还那么辛苦的安慰你诶,怎么自己一高兴了就这么对我!这算不算是卸磨杀驴啊?”
“哟,原来金大少爷也懂得卸磨杀驴这个成语啊,我还以为你语文成绩那么烂,不会懂这个呢!”
“本少爷至少还是个中国人好吗?说了这么多年的中国话,到外国去怎么也不能让自己的汉语输给那些老外了才是。”金轩有点自大的说。
“是,我等着看你在国外大杀四方。”韩在忆笑起来。
金轩一撑手臂,就从地上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沾的泥土,然后将手伸到她面前,“起来吧,别蹲着了,真难看。”
韩在忆一把把他的手拍掉,“难看啊?难看就别站我身边啊!”嘴里虽然这么说着,却还是站了起来,不过因为蹲得太久了,她脚一麻,立马向边上栽去,金轩手疾眼快的扶住了她。
“你看,我就说吧!”金轩扶着她,然后嘴里还在抱怨。
“哼!”韩在忆扭头,想要推开他,却被金轩拉住了。
“韩在忆,”金轩突然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无比严肃认真的看着她,“我就要走了,能不能给我一个离别的拥抱?”
“啊?”韩在忆没听清楚,或许也是她不想听清。
金轩却直接就抱住了她,把头靠在她的发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记住了这个味道。金轩想,或许他以后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味道吧,嗯,还有怀里的这个人。
“安河,安河,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错了,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不再烦你,不再惹你生气,好不好?”
韩在忆和金轩听到声音,连忙转过头去看,却看见那边同样也是相拥着的两个人。
韩在忆现在的心里平静一片,不会像以前一样看到他们就会觉得鼻头发酸,很想哭的感觉,这是不是说明,她在渐渐的忘记顾安河呢?韩在忆不知道,但是人总是会有羞耻心的,追着一个人这么多年不放,本来以为对方不知道自己的心情的,自己一直把它当成自己一个人的秘密,本来想着就这样到老,到忘记的那一天,却在突然之间被人打碎了一切幻想。
顾安河,明明你是那么恶劣的一个人,为什么还会有人争着抢着要和你在一起呢?我实在是想不明白,因为我也是这么许多人之间的一个。
韩在忆不敢去看顾安河脸上的表情,生怕自己会从他的眼神里看到鄙夷,喜欢他却和别的男孩子抱在一起,他一定会觉得自己很随便的吧?韩在忆不想再想下去,推了推同样是看着那边的金轩,声音地低低的说:“金轩,我要回家了。”
金轩从和顾安河四目相对的情形下回过神来,对着韩在忆一笑,“好啊,那我送你。”
“不用了吧,”韩在忆摇头拒绝,“包厢里面还有那么多人都在等你,你还是回去吧。”
“没事的,反正今晚注定是要通宵的,不是说了不醉不休的吗?现在不回去,还能少喝一点酒,你现在是在帮我。”
既然他这么说,韩在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点点头,就转身往回家的路走去。
韩在忆刚刚看到顾安河太过震惊了,所以就没注意到许若欣脸上的泪水和全身的狼狈,或许她看到的话,还能猜出些什么,但是现在的她心里是其实是有些心虚的,不敢面对许若欣,所以也错过了这次能够接近真相的机会。
顾安河看着那两个人走远,沉声道:“好了,你还想要抱多久?”
“不能松的,我一放手,你就要走了是不是?”许若欣将脸贴在他的后背上,连连摇头。
“你不走的话,那我是要走了。”顾安河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一丝喜怒,但是只要看他的眼睛,就能看到暗藏在其中的怒火。
“你。你是说,你还要和我一起走吗?”许若欣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都差点以为顾安河要和她说分手了,但是顾安河却只是说要和她一起回去而已吗?
顾安河没有说话,直接将她的手从自己的腰间掰开,然后自己转身往前走。
许若欣呆了一呆,然后立马跟了上去,双手紧紧的抱住顾安河的左臂不放,跟着他的脚步亦步亦趋。
顾安河整张脸都绷得紧紧的,原来上天真的很爱跟他开玩笑,当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它总能找出理由来让他继续下去,继续这一场他已经开始了三年的计划。明明他已经想要停下来,只因为那个女孩子,可是却又让他亲眼目睹了她和另外的男孩子的亲密,告诉他不是只有他才可以的。她那么好,不是只有自己才会被吸引,喜欢她的人会有很多很多,而他可能是其中最没有资格的那一个。
以前的时候,他曾经在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满是残缺的我,如何再来带给你一场完满的爱情。现在他真的理解了,韩在忆过得很幸福,为什么非要是他呢?
许若欣看着他完美的侧脸,心里有些荒凉,自己的男朋友喜欢的却是别人,这该让她怎么办?分手舍不得,不分手又要整天活在猜疑之中。要是能够离她远一点就好了。对,远一点,自己和安河要填的是B大,而照她所说的,她一定是考不上的,对,只要等到上了大学就好了,那么他们就会分开了。而自己也会和顾安河订婚,然后再结婚,不管怎样,顾安河一定会是她的,只是她一个人的。
韩在忆慢慢的在路上走着,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金轩看着她有点无奈的想要叹气,对于那个叫顾安河的就更是讨厌了。韩在忆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以为她喜欢顾安河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但是只要是见过韩在忆看着顾安河眼神的人,怕是都能够猜出来的吧,就只有韩在忆这么傻,才会不知道。但是那个顾安河是怎么一回事,刚刚看到自己抱着在忆的时候,明明是一脸想要把自己杀掉的生气表情,却为何会放任韩在忆不管,而去和许若欣谈恋爱呢?难道他是看中许家的钱去的吗?不,应该不会,看顾安河这个样子,就不像是那种人。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他还看不清自己的心吗?
金轩摇摇头,自己都要走了,还管这么多干嘛?至于韩在忆,要是她真的受了伤害,放弃了这一段感情,那是不是自己也就有了机会?唉,算了吧,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卑鄙了?
在金轩的胡思乱想中,他们还是走到了韩在忆家门前。
韩在忆转过身来看着他,“谢谢你送我回来,同时也谢谢你今天对我的安慰和陪伴,只是今天是你的离别会,我却提早回来了,真的有点不好意思。”
“算了吧,”金轩对着她挤眉弄眼,“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以后经常给我写信什么的。你在大学里面挥霍光阴,玩的开心的时候,别忘了还有个我在遍地鸟语的地方受着苦就好了。”说着说着,他还叹起了气。“以前的时候不觉得,等到真正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祖国的好啊,还真的有点不想离开呢!”
“那就不要离开啊,”韩在忆看着他认真的说,“那就不要离开了吧,既然你不想的话。”
金轩有些错愕,但随即便笑起来,笑容里面夹杂着连自己也不知道的认真,“韩在忆,你知道你这句话有多吸引我吗?但是,你真的知道,要怎么才能把我留下来吗?”
韩在忆沉默了,是啊,她怎么忘记了,只不过,他要的东西,自己真的给不起。
“切,逗你的你还当真了!”金轩对着她摆摆手,“快点进去吧,我也得回去看看那群人怎么样了。”
韩在忆点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就转过身,拿出钥匙开门进去。
金轩看着她消失在门后面,闭了闭眼睛,这才往回去的路走。刚刚,他差一点就要被她蛊惑了,不过,真的只是差一点。
而韩在忆进门之后,却靠着门板慢慢的往下滑,抱住自己,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那些年我们流过的眼泪,多到数不清,也会慢慢忘了,到底是为谁而流,但是那一刻的难过,却实实在在的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