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咳咳……”我扶着床沿，不断的咳着。今天咳的格外厉害，我伸手想要去找之前放在床边椅子上的茶碗。摸了半天，没有找到还险些掉下床去。一个人一把扶住我，是墨玉。他扶过我，让我靠在他的身上，然后把一碗茶送到我的嘴边。他说：“你之前放在床头的茶凉了，我帮你重新倒了些温的，你喝喝看。”我饮了一口，刚想说话，却被水呛了一下，再次剧烈的咳嗽起来。“别说话了，你好好休息一下。”说罢，他便想扶我躺下。我摆摆手，挣扎着坐起，扶着床沿边想要下床。声音极其微弱：“不碍的，我不是生病，没什么大不了的。”听我这么一说，墨玉马上就着急了，一把拉我靠在他的臂弯里，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单衣传递过来，一脸的心疼，声音里带着责怪：“还说不是生病，声音都哑了，你今天就给我好好睡觉，好好休息。什么事都不要管。”
我靠在那里，微微的笑了：“没事的，我的身体没你想的那么差……”还没说完，口中泛起了些许腥甜，我接过墨玉递上的帕子掩在嘴前，又是一阵咳。“咳咳，咳咳咳……”然后莫名的，我感觉好像吐出了什么。看了看帕子，血。刚想把帕子藏起来，却被墨玉看到了。他惊叫：“血？！你都咳血了还说没事！？”一阵眩晕。我有些迷糊的说：“你别说了，我说没事就是没事的……咳咳……”墨玉不理我说的，只是更加抱紧了我，冲着外面大喊：“花墨！花墨！……”我只看到眼前一片黑暗，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恍惚之间，好像有人在抚摸我的脸，微微的动弹，不知道什么东西贴上了我的脸，柔软温暖，而我却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只是微微的动了动手指。躺在那里，我觉得仿佛只有脸上还有些温度，身体置身在冰窖一般。呢喃：“好冷……”不多时，我感觉自己被扶着坐起，背后传来一阵暖意，整个人被拥入一具温暖的身躯里。闭着眼，贪恋怀抱的温度，我不由的蜷缩在那里，异常的安心。越发的靠近，越发的温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想停留在这一刻。
“宁儿，宁儿，醒醒。”一个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轻声的唤。我缓缓的睁开了眼，抬头，才发现，原来我一直倚在墨玉的怀里，身前还盖在一条被子。他见我醒了，极其欣喜，对着外面喊：“花墨，花墨。”墨儿应声进来：“三少，你终于醒了。”我微微抬头看看身后的墨玉，然后看看墨儿，轻声问：“怎么了？我怎么了？”“你还说呢。”墨玉的语气带着责怪：“早上的时候你咳个不停，都吐了血还说没事。后来你就昏倒了。等我叫来花墨的时候，你已经不省人事了。”说着，墨玉对墨儿说：“麻烦你了，把之前我焖在那里的粥拿来。”墨儿点了点头，便出去了。他不放开我只是说：“多少吃点东西。”我轻声的笑：“当着墨儿的面，你这样对我，总不是很好吧。”
他一脸的无所谓：“那有什么办法。我不知道你是怎么了，花墨来看了看，也说不知道，只说至少要等你醒了。据说你们这里有些什么病痛，都是直接找你诊断的，所以我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先到雨墨轩煮上些粥。刚刚把米和水坐上锅，老沈就来找你。我说你病了，带他来看你，却发现你脸上发凉，还不停的说冷。你这里没有空调到算了，居然连热水袋都没有。我看你一直在发抖，所以干脆打发老沈去煮粥，我在这里陪着你。”我伸手抚上他的脸庞，轻声的问：“你这样抱着我，不累么？”他摇了摇头，握住了我冰冷的手：“不累啊，怎么会累呢。我想一直这样。”说着，他停了停：“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门开了，老沈端着一碗粥进来了。一看到我和墨玉，瞬间有想要退出房间的举动。墨玉冲着外面喊：“老沈，你跑什么啊？回来啊。”老沈一脸无奈的进了房间，把手里的碗递给墨玉，然后在一旁坐下，道：“我这能不想出去嘛，你们俩这亮瞎双眼的举动，让我说什么好吧。”墨玉不说话，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勺子，却还是搂着我，慢慢的把粥一勺勺的喂给我喝。很快，一碗粥喝完了，我的力气也恢复了些。
起身坐到了床沿上，缓慢的吐气。墨玉从床上下来，坐到一旁问道：“告诉我，你今天怎么了？我印象中，你的身体一直很好的，怎么会今天突然吐血呢？”我没有说话，见我不回答，墨玉有些奇怪的看着我。“咳咳……”又是一阵咳，我一口血直接喷在了地上。他几乎可以说是冲到了我旁边，扶着我的肩：“你，你到底是怎么了？！啊？！”我依旧摆摆手，摇头表示没事。地上的那一滩血迹忽然动了起来。“妹子，你，你咳出来两只蝴蝶？！”墨玉揽住我的肩，拿帕子抹去我嘴角的血迹，我看着那两只带着血飞动的蝴蝶，微微的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墨玉和老沈惊讶的眼光下，我伸出了手。两只蝴蝶轻轻的落到了我的手上，趁墨玉不注意的时候，我摸出贴身放置的飞镖，划破了他的手指。“你这是……？”墨玉虽然奇怪，但并不躲避，任由其中一只蝴蝶停在他的伤口上，吸食他的血液。不多时，两只蝴蝶翅膀上的血迹都干了，蝶翼轻展，血迹脱落下来，露出了蝴蝶的本来面貌。那是两只闪闪发光的金蝶。
喘了口气，我笑着对墨玉说：“这下我可以安心了。”说着，我再次闭上了眼。“宁儿！宁儿！！……”
我在哪里？
这是哪里？
这……我环顾四周，这分明是戏台上？！我看看自己身上的装扮，一身素色的戏服，白底蓝花，没有锣鼓，没有看客。夜里的戏院，台下暗暗的，只坐着一个人。我依依呀呀的唱着，终于听清了我在唱什么。“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外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荒郊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为什么，为什么我在唱这曲子？自从那次之后，我再也没有唱过这曲子，《霸王别姬》。我强迫自己停了下来，看着台下唯一的那个人。
“你是谁？” 台下的人站了起来，语气平静，声音熟悉。他说：“再见。”说罢，那人转身离去。最后的那一瞬，我用尽所有的气力喊道：“不！不要！……”
“不要，不要走。不要走！！”我猛的睁开了眼睛。重新环顾四周：“这……”这是我自己的房间。我挣扎着坐了起来，房间里没有人。下了床，刚走了几步，脚下一软，我就坐倒在了地上。墨玉推门进来，见我坐在地上，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一把把我抱起，放回到床上，然后看着我，眼里满是心疼：“你怎么自己起来了？没事吧。刚刚可吓死我们了，你这一惊一乍的，我不过……”没等他说完，我便一把抱住了他，就如同昨日他怎么都不肯放手一样：“别走。不要走。不可以，你不可以离开我。”他吃吃的笑了起来，顺手的搂住了我：“我不走，我不走。你没事就好。”
我恢复的相对还算很快，虽说吐了两次血，但表面上看并不严重。折腾了一天，到天黑的时候，已经可以正常走动了。只是墨玉依旧不放心我，所以时时刻刻相伴在旁。大堂之中，老沈和墨玉坐在一旁，我淡然饮茶。老沈说：“妹子，你到解释一下，这两只蝴蝶是怎么回事啊？”我笑着摇了摇头：“那不是蝴蝶，是金蝶。”老沈不置可否的笑笑：“有什么区别吗？”墨玉插话道：“这金蝶，跟金蚕蛊是不是有什么关系？”我点头道：“数年之前，当我开始学习蛊术的时候，我的师傅就在我身上种下了两条金蚕的幼虫。金蚕靠吸食毒物为生，开始的时候金蚕需要的毒很少，我身上的毒也很少，后来金蚕长大了，我身上的毒也逐渐增多。从幼虫生长到成虫少则需要数十年，多则需要上百年。而金蚕化蝶，可以说是闻所未闻，因为一般情况下，没有人可以活到金蝶出世的那一天。”
“那这金蝶有什么用呢？”老沈走过来，逗弄着那两只停在我发上的蝴蝶。“不要！”我猛的站起来，想要躲避老沈的手，可还是躲闪不及。“啊！”老沈缩回了手，手上赫然已是一条血印，深深的口子。我因为突然的站立重心不稳，往后踉跄了几步。墨玉连忙起身扶我，一只金蝶煽动着翅膀，飞到了墨玉的头上，然后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他的头顶。我发上的金蝶也随之消失。
墨玉扶我坐下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我看着他笑了：“金蝶刀枪不入，全身极其坚固，翅膀轻轻一扇，可以割破很多的东西，甚至于可以划破动脉，吸食血液。但一个人只可以饲养一只金蝶，而金蝶并不是靠毒为生的。金蝶的一生全部都是为了自己的主人，主人有危险，它会毫不犹豫的保护主人。相传，危难时刻，它会用自己的命来换主人的命。可以起死回生的。当然，这只是传说。”墨玉一脸的惊讶：“你，你这么多年的心血，就这样给我？”我笑着不说话。老沈则在一旁唏嘘他的伤口，然后摇头说：“妹子，难道你今天的吐血也跟这金蝶有关？”“当然。”我肯定道：“金蝶出世，一个伤害的便是自己的主人，不过，我不碍的，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三少，你就别骗他们了！”我抬头，墨儿从外面进来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金蝶出世不是为了自己的主人，而是为了别人。一般人哪怕练成了金蝶，也难以抵抗金蝶出世的伤害，对于普通人来说，这种伤害是致命的。一只金蝶已经很可怕了，你居然用自己的性命来赌两只金蝶的出世。这是会留下病根的啊！这个你应该比我清楚！！”“墨儿！”我喝住了她：“别说了。我乏了，先回屋了。”起身，我缓慢的走向房间。
平日不长的路，却似乎有些难走。一口气都提不上来，脚步轻浮踉跄，走到门口的时候，一阵眩晕，不得不伸手扶住门框。背后，墨玉又一次抱起了我，仿佛这种公主抱已经成为了习惯。“你就不要乱走了。”他在我耳边轻声的说：“要去哪里，我抱你去。乖。”不由分说的，他又一次把我抱回了床上，如同包粽子一样，拿杯子把我盖的严严实实的。“你先躺一会儿，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吃完了，我陪你睡。”我点了点头，拉住了他的衣袖：“我想吃面。不要饭好不好。”他亲昵的蹲下，凑了过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这就去弄，你休息一下。”说完，在我脸上亲了一下，笑笑的离开了。
我也只是笑，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待他离开之后，我翻出放在床头柜里的瓷瓶，摸出一颗金色的药丸吞下，然后重新躺下，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抹去从嘴角渗出的血，微微的笑。
“我的天啊！”不知道什么时候，墨玉回来了。他将手里的食物放在床头柜上，将我扶了起来，倚在床边，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他扶着我的背，我一次性吐了一地的血，然后倒在了床上。“没事了。”我没有力气多说话，只是大口的喘着气。他将我嘴边的血抹干净，重新扶起我。依旧是靠在他的身上，一点一点的喂我吃东西。吃完，放下碗，他脱掉外衣上床躺下。我笑着对他说“我吃过药了。一次把淤血吐了个干净，没事了。”他却呆呆的不说话，只是躺在那里。“怎么了？”我靠在他的胸口问。他一下子推开了我，我楞了，心里一冷，便不再理他，独自蜷缩到一旁。
赌气的不盖被子，就这么穿着单衣蜷缩在那里。窗子都已关好，门也已经关闭，可我还是有些微微的发抖。“你总那么不爱惜你自己，是故意要我心疼吗？”他有些生气的拉过我，看着我的眼睛：“花墨都告诉我了，金蝶是很冒险的。你为了让我有保障，居然赌上自己的性命！？你……”他有些哽咽的说：“你不在，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和衣睡去，他将我揽在怀里，低头一吻，再无多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