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口有重兵把守，里三层外三层，没小看伽罗初。毕竟能够一掌逼她吐血的人不多，尽管当时她法力耗损严重。
在不惊动守兵的情况下进去，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可既然来了，没做出些什么，总觉得是对不起自己的。
熙玥将十五放出来，用法力让他实化，虽然只有短短一刻钟，但对十五来说足够了。
“一刻钟。但记住不许对他做什么，你想做的，我会帮你。”
天道循环，人鬼殊途，若十五擅动，只会让他自己永世不得超生。世间根本就没有鬼向人复仇这回事，故事终究是故事。
“十五，答应我。”
看到十五轻轻点了点头，熙玥才放下心来。要真是引来天罚，她也是无能为力的。
化为实体后，他的脚就能落在地上了。多久了，久到他甚至已经忘了用脚该怎么行走。
一步一步，几步之遥，他却像走了几世。虽然神情激动，但少了那颗心，脸上还是淡淡的。
人影透过烛光映在雕花的窗柩上，多么熟悉的场景，十五有些眼热，抚过眼角却什么也触不到。
那个时候的自己，总是喜欢在窗外偷看他的影子，想熟悉他的一举一动。现在想来真是傻，太傻了。
十五心里苦笑，唇角却纹丝不动。
“大哥。”伽罗初身子一震，这个声音，怎么可能会是他的声音？明明确定他们都死了，他是去过祭拜他的。
“许久不见，大哥过的很好吧？”声音里有轻不可闻的笑意，除此便是透顶的寒凉。
伽罗初想躲，可这空荡荡的殿宇却无处可以藏身。那个人的厉害他是知道的，只是这死人真的可以复活吗？
“十五。”伽罗初睁大眼睛，因为眼前的人，确实是十五，甚至一如初见。
“大哥还记得？”
“你没死？”伽罗初不可置信的伸出手，手穿过了十五的身体。凝结实体是为了让他看见他，到底他不过是一抹幽魂。“怎么会？怎么会？”伽罗初步步退后，他真的没想到竟会这般再见。
看到他这样子，十五觉得很兴奋，可下一瞬就是悲凉。是啊，怕是到死他也想不到自己会这样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真是好奇暗主会怎么对你，怎么对你的伽罗国。”其实他真的没有自己想象的怪他恨他。更可笑的是身为游魂的他现在居然可怜他。“你，为何要杀我？要杀其他人？背叛公子，你难道忘了背叛公子的代价了么？真是健忘啊!”
伽罗初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健忘？那日他们刚去灭了一窝山贼，寸草不留。她等那么久，不是不敢，只是打算在他最得意的时候夺取他的一切。他死又何妨？伽罗国覆灭又如何？只是卿卿和赫赫，他不能丢下她们。
“暗主说，兄弟杀我兄弟者，必杀之。可还有一句呢，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说暗主会不会像你一样给你的兄弟一个痛快呢？听说你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妹，你说暗主会对她一个小女孩做什么呢？听说当初的事与她脱不了干系，好像是她提议你卧底的。不知道她如此聪慧，能不能猜到暗主的计划。”十五说一句，伽罗初的脸色就暗一分。“暗主最讨厌的就是背叛，她好像第一天就说过，不过大哥你站的最前怎么就没听到呢？”
伽罗初跌坐在床沿上，十指深深的扣进木板。他早就猜到她会报复的，可是她太狠了。灭掉伽罗，杀掉他还不够？卿卿和赫赫也不放过？
“大哥，我可以不恨。但你非死不可。”
“我知道。”伽罗初的声音很平静，好像已经等这一天很久了。“若是可以求暗主留我弟弟一命，他与此事无关。”卿卿，他们是不会留情的，就是留了，卿卿也会再去找他们。观月公子并不是个妇人之仁的人。这一点他很早就知道，但只是知道。
“我不会答应。暗主她也不同意。”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她不允许的。“虽然没有意义，我还是想问，当初对我可有真心？”他心底还是期盼着这个大哥曾经真心疼爱过自己，那些都不是自己的错觉，不是他刻意为之的骗局。
“有又如何？”伽罗初苦笑，一切皆因自己自作自受。身在皇家，他只能如此。母后说的，世人皆不可信。
若是可以选择，他希望自己和他们一样，不过是家中的弃子，至少自由。
十五点头道，我知道了。他这三年过的煎熬，他又何尝不是。
“若有来生，我只做你兄长。”不再是太子，也不要再出生皇室。亏欠的，今生无法偿还，那就来世。
十五嘴角微微勾起，整个脸都变得生动了，这才是真正的他。如烈日，如骄阳，那般的炙热，那般的耀眼。
“好，若有来世，你只做我兄长。”
伽罗初脸上也浮起浅笑，如同三年前的他们。一个微笑就足以慰藉彼此。
走出殿门，十五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就轻松了。这三年的所有包袱只这一夕就清除干净了。他从来都没有恨过，只是欠自己一个答案。
熙玥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口，而守兵则瘫倒了一地。皇上对她有意见，刚好她对他也没什么好映象。人都送上门了，她自然也该收点利息的。她原来还顾忌孩子们，到现在她也多少猜到慕云澈和昀冷的“特别”。所以皇上的目标始终都只会是她。在她看来，如此甚好。
“如何？”
“十五愿归地府。”
“不看他死了？”
十五摇头，他确实该死，不过他不想看。今生他们之间的事情就此了结。
“那伽罗国呢？”
“暗主不也容不下吗？”
对于十五的质问，熙玥不怒反笑，她猜的没错，他果然从没恨过伽罗初。在他心中，他还是一样吧？依旧重要过她这个暗主。在她手上，至少她不会动到那些无辜的民众。
“等子时便会有鬼差来带你走。你躲了三年，势必会受地府惩戒，这是你自己的选择。”熙玥的声音森寒，她并不喜欢十五，太傻的人她都不喜欢。伽罗初的事，不管是不是关乎他，杀了她那么多人。她必会亲自讨回的。对十五的纵容，如她之前所说她对他们都心怀愧疚。
在她的世界，非黑即白，对不起自己的人，就是同归于尽她也绝对不会心软。宁折不弯，这般的性格也不是什么好的。
“暗主，你恨大哥？”
熙玥冷笑连连，恨？就凭他伽罗初？十五跟在她身边三年，却一点都不了解她。
“重要么？杀了我的人，不管恨不恨，他都必死无疑。”
十五心底凉凉的，他以为她纵容自己，多少有点情义。如今看来，换做其他人她也会如此。
她不愿意他背负仇恨，让自己痛苦不堪，但不代表着他可以放过仇敌。
“不必跟着我，无论在何处鬼差都可以寻到你的。”
熙玥对十五的表现有些气愤，只是一面，他就可以不计前嫌，杀身之仇也可以无视。伽罗初那个叛徒真有那么好。纵然知道他不曾恨过，但事实如此，她还是有点无法接受。
她不是十五，她带了二十五个人，除了一个伽罗初，全部都死了。伽罗初亲自下的手，只要想起她都会忍不住手抖。
“暗主，大哥他不是有心的。”
“那他若是有心，我今日是不是就不站在此处了？”伽罗初，伽罗初这个人给了她太多的教训。“十五，还记得其他人吗？不说话的暗流，爱吃零食的赫然，好动的莒南........。我记得，我记得你们所有人。”到现在她还记不全影卫们的名字，可是他们二十五个人，她都清清楚楚的记得。每一个人的名字，每一个人的喜好。
十五停在原处，他不敢追上去。他知道她说得对，纵使大哥不是有心的，但他亲手杀了所有的弟兄这是事实。就算他们所有人都原谅大哥，暗主也不会。
“你安心投胎，我不会难为他的魂魄。”熙玥停下脚步轻轻的说出。
十五感激的看着熙玥的背影，她要他灰飞烟灭并不是难事，这一点早在三年前她留下自己的时候便知道了。
伽罗初，她怎么可能让他好过？看着自己护卫的祖国被她侵占，看着自己珍爱的亲人被凌辱残杀，看着自己的亲信被恣意虐杀，自己却无能无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才是他伽罗初的下场。至于魂魄，她还没有什么兴趣去为难一个灵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