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就在卫校长去六完拖旧课桌的那天，下早读课的时候，有一辆车驶进了我们的学校。从车上下来了几个人。这几个人一下车，就直奔电教室里去了。那几个人是中心校的，是中心校的校长，主任，和远教资料员李勇。
过了几分钟，就通知全校老师在远教室开会。
中心校校长说：“老师们都坐好了啊，我就长话短说，直奔主体。就是今天接到上级的通知，省里有关领导要来你们学校检查远教工作。昨天我没有来你们学校，但是乡政府的有关领导和局里的远教人员在昨天已经来过你们的学校了。他们都给我反馈了有关信息，反馈了什么样的信息呢？就是一个字：差！今天我来到学校看了一下，远教工作做得真的是很差，什么资料都没有！人家来看什么工作呢？这次的远教检查，是省里面直接来人，这就意味着我们的这个学校的工作它代表着的不仅仅是你青猫岭小学，也不是我们中心校小学，它代表的是整个市，整个地区。如果这次的检查不合格，牵连到的人就不止是你和我，还有市政府，教育局，乡政府。不过这不管老师们的事，我只找卫校长和资料员。我是在这个学期开始时就把这个任务通知给你们的卫校长了，当时他对我的承诺是没问题，没问题。就在前不久，我又问他说这件事做得怎么样了，他还是对我说没问题，没问题。我都不知道他是凭着什么给我承诺的。他今天是没在这儿，要是在这儿，我倒是要问问他，什么叫做没问题，他所做的工作到底是有问题还是没问题！现在把老师们叫来呢，主要是看到这个学校卫生实在是很差，教室里的那个地，灰尘那么厚，学生一进出就浓尘飞扬，教室里的那个玻璃窗，也集上了不知多厚的灰尘。还有你们的那两个楼梯，人一走进去就喘不过气来了。所以老师们的第一节课就不要上了，就用来打扫卫生。希望老师们要支持工作！有水吗？现在学校还有打扫卫生的水没有？”
有人回答他说没有，这个冬天都没有水，老师们吃的水就是从外地用摩托车拉来的。
也有人说，也可以叫吴天生去想办法抽小水沟里的水来用。
但那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哪能还来得及啊！
中心校校长继续说：“我们这里呢，就趁省里的人还没有到，我带来了两个远教资料员，来及时地整理一下你们学校的远教资料。我都看不下去了！无法呼吸了！完了，老师们该干嘛就干嘛去吧！”
老师们都说：“卫生的事情，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他们在远教室里忙到了下午两点，没有等到卫校长回来，走了。
下午三点，卫校长拖了一大汽车旧课桌回来了。也不知道他听了有关远教的事后是什么反应，他一直都是一个自认为做事雷厉风行，只有成功没有失败的人。
四点钟放了学后，没有见到有关省里的领导的到来，也不知道他们今天还来不来。老师们都回家去了。
后来听说今天的什么的省里的有关检查远教工作的人没有来，说是明天就来。
第二天，一走进学校，学校里就有着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学校里的领导们从早上一起来就不停地从这里跑到那里，有时手里拿有一张纸片，有时手里是拿着一些扫地的工具，一下子把外衣也给脱掉了。听说今天那上级领导是一定要来的。
远教室已经给焕然一新，该上墙都上墙了，该不要了的都不要了，该整理的都整理了，最后也就只留下了一台电脑在那里。看上去并不是像我们中心校校长所说的那种一切都是那么的糟糕。
大约两点半钟左右，省里面的人终是来了，一共来了有三部车：一部是省里有关领导坐的，一部是乡政府的，还有一部是中心校的人坐的。他们一下车，就毫不犹豫地走向了远教室。进去了大约三十分钟左右。在这时间里，校园内一片沉静，就连那两棵梧桐树也一动也不动，好像都在等待着谁人的最后的审判。三十分钟之后，他们出来了，上车走了。中心校的人最后才走，中心校的资料员走的时候怀里抱着一个电脑主机上车。不过好像没有看到那个资料员在进去的时候手里抱有什么电脑主机啊，明白了，肯定是昨天就已经拿来装好了的了。
他们走后，卫校长来到了每个年级的教室门口，叫正在让课的老师们去远教室开会。大家听到了，都丢下了手里的工作，朝着远教室走去，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过从卫校长的神色和声音就不难看出，肯定没事！
来到了远教室，没有看到开会，只看到一些先来到这里的老师们在吃着水果，是刚才的那一伙人吃剩下的。四张课桌拼在一起，上面摆放了五到六个果盘，里面放着苹果，橘子等水果。
老师们都围着那拼的桌吃着水果，没有人在说话。
有老师一走了进来就说，不是开会的吗？
卫校长说：“吃水果就是开会！吃水果吧，他们没有吃完的！”
“水果就不吃了！”说着要走。
“不要走吧！吃了水果再走，每个老师都有份的！来吃一个苹果吧！”卫校长说着，就往要走的老师的手里塞了一个苹果。
老王老师看到了果盘里的青枣，说：“那是什么水果啊？”
“是青果！”
“不是青果，是青枣，台湾水果！”
“哇，台湾水果啊，我可是从来都没有吃过啊，看都没有看到过，尝尝，是什么味？”
大伙站的站着，坐的坐着，都在吃着水果，从不同的嘴巴里发出了不同的咀嚼声。
大家一边吃着水果，一边想听听卫校长说点什么。可是卫校长只是一个劲地劝大家不要客气，多吃水果之外，他并没有说有关远教工作检查之事。
根据可靠消息，这次的远教工作检查能够顺利过关，全靠中心校远教资料员手里抱着的那一台电脑主机。检查小组的人当时还以为他是某村的村长。一再问他是不是村长。他说我不是村长，我是老师。
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那些什么的专业人才也不过是如此，就那么一糊弄，也就过了。
其实我们学校的远教工作，至从李勇走了过后，就已经停止工作了，至于现在的那一个远教资料员老师，只是一个名目在那儿，从头至尾什么事也没有做。其实也是什么也都不懂。她曾向卫校长辞过职，但是卫校长没同意。
这件事情，虽然是检查过关了，卫校长可能有点不好意思说，因为那不是我们学校自己的成绩。他一直都是一个很要强的人。他说：“这些工作没有做好，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这老师来一个走一个，来两个走一双，我这里留不住人啊！”
放了学过后，校务会的一伙人又去了下面的一个小餐馆里吃了一顿，也不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那么高兴。
他们吃了很久才回来，喝了酒的，说话舌头在口腔里面打转，满嘴喷溅着不知是酒还是口水的液体。没有喝酒的，看上去也是一幅踌躇满志，势在必行的样子。没有进过校务会的人，是无法去体会他们此时的心情的。
我们的主任丁文莱不喝酒。吃饭回来后，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一头扎进了会议室里，他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他已经忘记了就在与这会议室仅一墙之隔的他的家里的老婆和幼女。她们娘俩今天还没有吃晚饭。
他的老婆在会议室的门外叫了他有两次，因为卫校长也在那里面，她叫他的声音细细的，轻轻的。他没有在意她，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卫校长也在他的办公桌上不知在忙碌着什么。在他的老婆最后一次叫他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间钟了。只听到她在会议室的外面突然歇斯底里地叫了两声：“丁文莱，丁文莱！”然后就一屁股“咚”地一声就地坐到了地上去了，手里的五个月大的孩子也差点儿从手里抛了出去。
主任也许是听到了那“咚”的一声响，他一个箭步从会议室里冲了出来，其速度之快，就只让人看到了眼前就那么一个黑影一闪，人就已经到了他的老婆和女儿的身边了。可是人既是到了那儿，却是不知所措的站着，也不知道去把妻子扶起来，也不知道从妻子的手里去把女儿抱过来。直到卫校长也来了，见到了此情景，不停地问：“怎么了？你这是怎么了？”主任这才如梦初醒似地说：“她今天还没有吃晚饭的，她今天还没有吃晚饭的！”卫校长没有说话，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地上的人在用左手搂抱着女儿，用右手按住下腹部，表情痛苦，不住地发出呻吟：“我肚子痛！我的肚子痛！”
有好心的老师想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可是她不肯，那位老师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真的是肚子痛，还是在撒娇哦！”边说就边从她的手里把孩子接了过来，对主任说：“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吧，弄到屋子里去躺一下！”主任就把他的妻扶了起来，弄到屋子里的沙发上去，嘴里在不停地说着：“她今天还没有吃晚饭！她今天还没有吃晚饭！”
没想到那妻子刚在沙发上躺好，就边哭边说：“我要回家去给我妈讲，呜呜，我要回家去给我妈讲！你当初在我妈面前可是怎么向她承诺的！可你现在又是怎么做的？”
主任说：“你要回家去给你妈讲是吗？你就去讲吧！”他一边这样说着话，一边去找了两个鸡蛋去厨房给她弄吃的去了。
第二天一早，丁文莱的老婆就带着女儿回娘家去了。
丁文莱的妻子没有正式工作，可是她家境好，有来头。听说不是她没有工作，是她根本就不想要工作。又听说是只要她什么时候想要工作，什么时候就能够有工作的那种人。她虽说是没有工作，那丁文莱在她的面前可是惟命是从的。
11月26日
今天卫校长给每个老师复印了一份由他拟定，由校务会通过了的关于绩效工资的分配细则。说是大家先看，如有不满意的地方，就提出来，写成意见书，放在会议室里的那一介提水扫地的塑料桶里，可以匿名。
《XX市XX乡青猫岭完小绩效工资实施细则》
我校根据（X发【2009】）181号文件，为进一步深化我校教育人事改革，贯彻落实义务教育阶段学校绩效工资的分配政策，维护广大教育利益，明确分配政策，激励广大教师勤奋向上，锐意进取，开拓创新，刻苦工作，不甘落后，促进我校义务教育阶段能又快又好地发展。现结合我校的实际，特制定本细则。
一，师德师见
12点（略）
二，教育教学能力
11条（略）
三，出勤
12条（略）
四，各岗设置职位
10条（略）
五，励性绩效工资的实施（主要负债人：校务会领导班子）
（一），20﹪部分奖励性绩效工资的分配：校长津贴每月70元，班主任每月60元，副班主任每月30元，学生人头费（教师操劳费）班主任每生0。5元，副班主任每生0。5元。
（二），各岗位设置费
1，副校长，主任均为50元。
2，两基，普实，少辅，远教均为每月50元。
3，语，数教研组长，支部，出经纳会计，每月45元
4，工会，图书，安全，会计，专刊（麻疹资料员）每月40元
5，以上20﹪津贴如果不够出，可从30﹪中的80﹪抽出来补贴
六，鼓励奖（略）
七，教学效果奖惩（12条略）
青猫岭完小
2009-11-26
可是问题的是，这一份绩效工资实施细则好像与上级部门发下来的那一份有很大的出入。那上面好像是提到了要重点考虑到班主任和前线老师的。但是从我们的这一份绩效工资实施细则上看，好像就刚好忽略了这个问题，而把重点倾向于学校的职务人员。更大的问题是，我们学校除了班主任是实在在职之外，至于其他的什么，图书，安全，专刊，语，数教研组长，支部等都是一些名不副实空职位，是为了绩效工资临时冒出来，临时按在某人的身上去的。而且规定除班主任之外，每个人都要有一个职务。那不是班主任的人就这样每个月不但可以拿到所谓的什么职务费，还可以拿到30元的副班主任费，和学生的人头费。而班主任就只有60元，和他们比起来，那可是少多了。
我们学校之所以会是这个样子，是因为当班主任的老师们都是一些平时任劳任怨，不计得失的人，他们这么些年以来，在这个学校里一直就在担任着班主任工作，拿着每个月5元钱的班主任费。但是他们从不在意有多少的班主任费，他们认为那就是他们要做的工作。可如今，绩效工资来了，是他们的付出该得到报酬的时候了。可是，问题不是那么地简单。还有很多的人在旁边盯着呢！那些不是班主任的家伙们，可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下子，绩效工资实施细则出来了，所有的职务也都出来了。
有人从网络上下了两篇这样的东西，并把它们弄到了会议室里来，贴在了墙上。
绩效工资掉到井里去啦！
一群猴子在林子里玩耍，它们有的在树上蹦蹦跳跳，有的在地上打打闹闹，好不快活。它们中的一个小猴子独自跑到林子旁边的一口井旁玩耍，它趴在井沿，往井里边一伸脖子，忽然大叫起来：“不得了啦，不得了啦！绩效工资掉到井里去了！”原来，小猴子看到井里有个绩效工资。
一个大猴子听到叫声，跑到井边朝井里一看，也吃了一惊，跟着大叫起来：“糟了，糟了，绩效工资掉到井里去啦！”它们的叫声惊动了众猴子，老猴子带着一大群猴子都朝井边跑来。当它们看到井里的绩效工资时，都一起惊叫起来：“哎呀完了，哎呀完了！绩效工资真的掉到井里去了！”猴子们叽叽喳喳地叫着、闹着。最后，老猴子说：“大家别嚷嚷了，我们快想办法把绩效工资捞起来吧！”众猴子都义不容辞地响应老猴子的建议，加入捞绩效工资的队伍中。
井旁边有一棵老槐树，老猴子率先跳到树上，自己头朝下倒挂在树上，其他的猴子就依次一个一个你抱我的腿，我勾你的头，挂成一长条，头朝下一直深入井中。小猴子体轻，挂在最下边，它的手伸到井水中，都可以抓住绩效工资了。众猴子想，这下我们总可以把绩效工资捞上来了。它们很是高兴。
小猴子将手伸到井水中，对着明晃晃的绩效工资一把抓起，可是除了抓住几滴水珠外，怎么也抓不到绩效工资。小猴子这样不停地抓呀、捞呀，折腾了老半天，依然捞不着绩效工资。
倒挂了半天的猴子们觉得很累，都有点支持不住了。有的开始埋怨说：“快些捞呀，怎么还没捞起来呢？”有的叫着：“妈呀，我挂不住啦！挂不住啦！”
老猴子也渐渐腰酸腿疼，它猛一抬头，忽然发现绩效工资依然在天上，于是它大声说：“不用捞了，不用捞了，绩效工资还在天上呢！”。
众猴子都抬头朝天上看，绩效工资果真好端端还在天上挂着呢！
盼望着，盼望着
盼望着，盼望着，标准出来了，绩效工资的脚步近了。
一切都像刚睡醒的样子，欣欣然张开了眼。物价涨起来了，房价涨起来了，教师的工资涨起来了，教师都高兴的欢呼起来了。
标准偷偷地从政府文件里钻出来，嫩嫩的，绿绿的。网络里，电视里，报纸里，瞧去，绩校工资，，一大片一大片满是的。
校长、副校长、中层干部、班主任，你不让我，我不让你，都争做绩效工资的领头儿。标准高的吓死人，标准低的也吓死人。标准里带着点甜味儿，闭上眼，整个校园里仿佛已经满是绩效工资、绩效工资、绩效工资！绩效工资下所有的教师翁翁的闹着，大小的教师飞来飞去。绩效工资的标准遍地都是：这样儿的，那样儿的，散在学校各地，像眼睛，像星星，还眨呀眨的。。
对于卫校长拟定的那一份关于绩效工资的草案，他要我们下去之后把它看透了。
卫校长说如果大家有什么意见的话，不要在会议室讨论，那样对大家都没有什么好处。大家可以采取写意见书的方法，把自己不同意的地方用纸写下来，然后再交给他。如果还有什么顾虑，可以不记名，也可以不当面拿给他。写好后就丢在会议室的那一个塑料桶里就可以了。
不过事情都过去了好多天了，也没有谁给卫校长写过纸条之类的东西。意见肯定是有的，但是觉得那样写纸条好像有点麻烦，再说了也写不好。不过就是有点不明白的地方就是，卫校长为什么不让大家在会议室里直接提意见，而要写什么意见书丢到那个塑料桶里去。
12月9日
这一周，学校放了一周的假。学生们全都感冒了。也不知道为什么，感冒也有那么的严重，全校师生差不多都被感染了。
去年的猪流感多少让人们有些恐惧，它留给人们的阴影还没有散去。
今年我们学校的感冒来得很是时候，它和去年猪流感的高发期同时到来。
刚开始，一个班感冒的学生有两三个，到第二天，又增加了现两三个，第三天到十几个，就这样，不到一个星期，整个校园里都是感冒的人了。走进一个教室，学生们咳嗽的声音彼起此伏，教室里的生命失去了昔日的活力，发烧的通红着脸蛋，趴在课桌上有气无力，咳嗽的眼泪鼻涕泡一起向外冒。整个校园里弥漫着一种不好的氛围。
那天卫校长去局里开会去了，有的班主任看到学生生病的情况很是严重，就在集中开会的时候向副校长和主任说了，副校长说，不就是一个感冒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他要死也不得活。这话一说了出来，可把人都吓倒了一大片。见到学校里没有人来管这事，有心急的人就直接给中心校的校长打了电话，那边听到了情况，就在电话里吼了进来：你们的卫校长都做什么去了，这么严重的事，为什么不早上报？不及时采取措施？
不一会儿，学校来了一位乡防疫站的医生，他穿着一身洁白的长大褂。看到了他的到来，我们就看到了生命的希望。他在学校转了一圈，给生了病的学生们看看摸摸，说没太大关系，不是禽流感，是普通流感，不过也不能轻视，病情严重的也会危及到生命。就我们学校的这种大规模发病情况来看，学生们还是隔离的好，发热的学生需要到医院去住院治疗。
卫校长下午回来，听说了中心校的态度，很是着急。就赶紧召开校务会。他们会后决定放一个星期的假！但只放学生，而且学生只能在家里待着，不得随随便便外出。老师们可是不放假，老师们要每人包一个院子，每天都得到学生们所居住的院子里去给每位学生量体温，并作好记录，五点钟之前汇报到学校领导那里。
在放假的第二天，老师们就分头下到各村各寨，拿着体温计去给学生们量体温，并作好统计，然后再汇报到学校领导那里，再由学校领导向上级汇报。有的村子离学校有十多里远的距离，翻山越岭的，一天去一个来回，老师们可也真是不容易。
王丽华和吴天生分到了一个叫“羊角老”的村子，来回差不多三十多里路，山路崎岖不平，没有车道。
吴天生对王丽华说让她别去了，那路可不好走，她会吃不消的。
王丽华坚持要去，说这也是她的工作，不能总是让吴天生一个人去做，这样她会过意不去的。
在路上，吴天生把脚步放得很慢，生怕他走快了，王丽华会跟不上。
他们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去的途中感觉还很好，一路上说说笑笑，看看风景，不知不觉也就到达了目的地。很快他们完成了测量学生体温任务，就马不停蹄地往回赶，还得在五点钟之前把他们测量的结果交到校长的手里。
在回来的路上，王丽华问吴天生：“吴天生，你为什么要选择做一个小学教师啊？你是喜欢这个职业吗？”
“刚才你是说到了什么来着？问我什么？”吴天生问。当王丽华说到了他“选择了这个职业”，这让他有一些激动！
“我是问你，你为什么要选择教书，给小学生们教书的这个职业？”
“说起选择职业的事吧，你这就触到了我心底的痛了！”吴天生说。
“当在我知道人的一生要选择梦想的这件事时，那年我16岁，是1996年，我刚好初中毕业，我的人生理想是想做建筑设计，梦想着有一天能在世界平台上引领建筑潮流。可我那成天把裤子筒卷到膝盖上去了的爹对我瞪着牛一样大的眼睛说：你没有选择，你就给我老实地去读师范学校吧，而且只能就读本市的民族师范学校，否则你就回家里来甩牛尾巴！
“我的人生就是这样在没有选择的选择下选择了民师，就是这样子成就了我今天的教育事业。
“有一次，我爹喝了二两白酒后，含糊不清地对我说：‘你吧，啊……你也许是一块那什么料的料子，但是你想啊，你就算是什么料的料子，但是你爹的手里是积不出多佘的一分钱来，想了也是白想，去读师范吧，它虽然不是什么理想的职业，但是它适合咱，去读它很便宜，是吧，你爹的想法是对的不？’
“我爹是对的！要不是我爹有远见，说不定我现在不是站在金光闪闪的T型台上，也不是站在神圣的讲台上，而是站在黑泥巴的田地里，满身泥浆的跟随在同样是满身泥浆的水牛的屁股后面大声吆喝着！
“我爹还说：什么叫选择？你以为我就愿意一辈子以这几分薄地为生吗？它们摩秃了我的手指头，磨厚了我的脚板皮，喝干了我的汗水！我们这个不是叫做选择，我们这是为了活命，我们必须得这样做，我们才能得以生活下去！
“我爹是一个地道的农民，但有时候说出来的话也很惊人，让人很是意外。不过这些话他一般都很少说。”
吴天生这一口气说了那么一大堆的话，似在说给王丽华听，又像是在说给他自己听，也像是在说给他们所走的这一条坎坷曲折的山路听。
沉默了一会儿，王丽华说：“也许你爹是对的！你听你爹的话应该没有错。”
“是，我也是在时常想着，我爹他是对的，他为我所做的这个决定没有错！所以我这辈子也就不再去想其他的事了，我就踏踏实实地做好我的这教书的工作吧！”
“我和你一样，我也没去想别的事，就一心想着做好一个小学教师就好了！你说这样子是不是就显得我们很没有出息的样子啊？”
“我不知道！说没出息那就是没出息吧！唉，来吧，不如我们一起来大声地问问这大山吧，让它来作出评判，怎么样？”
“好啊！”
于是两人就对着大山一起大声地喊着：“我们是不是没出息啊？是不是啊？我们在这儿呆一辈子好不好啊？”在幽幽的大山深处传来了他俩的回音，久久在山梁上回绕着。
测量完了这个村子里的学生们的体温，再往回走的时候，王丽华是再也走不回去了，吴天生就只好扶着她走，实在不行就背一段。
王丽华对他说：“吴天生，你就娶了我吧！你就这样子照顾我一辈子吧！”
“你可是都想好了？”
“是呀，想好了。你可是没想好？”
“我不是没想好，我是不敢想，我就一个小学教师，我真的是不敢想！你看啊，我以后所有的日子都得在这里渡过，我可是不能把你也给拖在这，你看啊，这儿的条件是那么地不好，我可是不能让你在这儿受苦，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发自内心，我的意思是……”
“好了，你就什么也不要再说了。”
“还有就是那什么叫卫小莫的那人。”
“去他的什么叫卫小莫的人吧！”
“可是人家的爹可是校长。”
“去他的校长吧！哎，你这可是在拒绝吗？这都说了那么些多？”
“不是。”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了吧。我就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我能在哪儿感受到温暖，我就在哪儿安家。你就是那个能给我温暖的人。”
“那好吧，那这事得从头再来一遍，你来这儿坐好。”
吴天生把王丽华扶在一块大石头上坐好。
此时山里的野花开得正灿烂。
吴天生去路旁摘了一束野花，来到王丽华的跟前：“王丽华，你这位美丽可爱的女孩，卑微的吴天生在这儿求你了，求你，求你就答应嫁给可怜的吴天生吧！就让他来照顾你一辈子吧！”
王丽华接过花：“吴天生先生，这事以后再说吧，你现在的任务是怎么把王丽华小姐给弄回学校去，如果顺利完成任务，那这事就算是那样说定了！”
一周过后，学生们也都陆续回校了。学校又灰复了琅琅地读书声。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关于那有关集校工资的了。
12月25日
卫校长在集中开会的时候愁眉苦脸。对大家说是因为我校制定的集校工资细则在局里没有通过，说是那里面所设置的中层干部太多，给予中层的职务费过高，没有按照上级有关文件精神来做。卫校长还说如果在这个星期我校还拿不出一份合理的细则的话，就有可能影响到我校集校工资的发放，他向大家征求修改意见。他说这件事关系到大家的切身利益，希望大家引起重视。
下面的人没有谁说话。可能是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一个星期过去了，也不知道我们学校的绩效工资做得怎么样了。
1月12日
在课前的会上，卫校长说关于绩效工资的事情，希望大家能够心平气和地对待，不要太斤斤计较了，大家都是在同一个岗位上吃着同一碗饭，那是缘分。
副校长说：“关于这个绩效工资分配细则的更改问题，我在这里说明一下，由于我们学校的情况有些特别，只有前面制定的那份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再说了上面的那份分配准则。也只说是参考意见，也是不算数的。要是按照那上面的说法，重点倾向于班主任，那其他的工作算什么啊，那这个学校还要不要运转啊，如果没有人去做那中层工作，这学校也是不成事的。我看上面的规定也是有问题的。再说了，我们学校从来都是每月只发放中层岗位津贴的，现在突然一下子倒过来了，作为中层，怎么讲都是无法接受的。按照我的意思，我倒是觉得班主任的还高了点，我的想法是，把班主任的那八十元减为五十元，拿来作为对中层干部的补助金。各位觉得如何？”
没有人说话，是班主任的没有说话，不是班主任的不用说话。
副校长又说：“我们只是在这里讨论讨论，大家有什么意见就当面说出来，不要动不动就去上访啊，去市长信箱留言啊，希望我们学校不要出现这样的事情。”
这时卫校长说话了，他说：“班主任的八十我们还是不要动吧，那必竟是上面文件明文规定的。至于中层干部的，我们再从其他地方想办法给予补充。”
副校长他不认同卫校长的意见，他一再坚持他自己的想法。
卫校长也不作声了。
副校长再一次争求大家的意见。
再一次争求大家的意见的时候，班主任全部都走了，会议室里只剩下了所有的中层干部们。
卫校长不知怎么办才好。
当然到了最后，这份绩效工资，卫校长还是把它合理合法地给发了下去了，没有引起什么人的不满意，没有引起任何地争纷。
学期结束的那天，卫校长叫住吴天生对他说：“你就那样与王丽华住在一起了？你们可是还没有结过婚的，你就不怕在社会上有不良的影响？如果那个叫什么的人再来找麻烦，这可就是你一个人有事情啰！我是这个学校的校长，我是怕有些事影响到学校的工作。”
吴天生对他说：“对不起老卫，有件事是没有对你说过，就是我和王丽华已经在民政局领了结婚证了。以后再补请你喝杯酒啊，对不住，对不住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