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荒大陆,群雄逐鹿,万千宗门,百族并立。是一个强者笑傲天下,弱者卑微苟活的武道世界。
林云,就是这样一个在乱世中挣扎求存的武者。
此时大燕国三江城的一座武馆中,清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尽,一大群少年子弟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奔向了演武场。
“武馆”顾名思义,便是专门传授民众武学的场所。
有道是穷文富武,虽然大陆武风鼎盛,但凡能进入武馆修行的,大都是富贵世家出身的子弟。
三江武馆,是三江城中世家豪族子弟修炼武道的圣地,不但拥有无数高深的武学典籍,而且还可以向武道大宗派推荐弟子入门。
此时场中的弟子们在老师的带领下展开了每日必行的习武、晨练。
呼声嘹亮,拳风激越。
“卧似一张弓,站似一棵松!”
“不动不摇坐如钟,走路一阵风!”
“拳扫一大片,脚踢一条线!”
“身轻好似云中燕,豪气冲云天!”
“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
“刚柔并济两相宜,心中有天地!”
“砰砰砰砰”……
这些少年,体型刚猛矫健,如恶狼擒羊,鳄鱼卷牛,又如鹰击苍穹……全身动作竟是腰马合一,敏捷迅速。
尤其是他们四肢和腰背上的一条脊椎骨,弓形闪现,动作大开大阖,宛如深海游荡的大龙虾,拳脚出似铁锤,起落间带起一片劲风,显现出了雄厚的根基。
然而,在演武场的边缘角落之处,一名十五六岁的少年,正独自站立在一棵铁木桩前用力的击打着木桩。额头上不断流下的汗水,说明他已经维持这样的击打动作很长时间。坚实的木桩在不停的击打中形成微小幅度的颤动,却不会因为这样的击打断裂开。
这个少年,就是三江武馆中年龄最长的弟子,林云。
他眉宇间带着一股凌厉的神色,双目中眼神清澈透明,却又透着坚毅不屈的味道。清秀的脸颊上,白皙的皮肤带着一丝红晕,或许是因为长时间的剧烈运动,少年鼻息间的喘息有些急促。身上的青色满是补丁的练功服,早已经被汗水浸透贴在背上。
时间的流逝,林云仿佛根本就感觉不到,渐渐的,太阳已经爬上半山。每一次肢体击打在木桩上,他都会轻微的皱一下眉头,双掌因为大力击打坚硬的树桩,泛出殷红的血色。
“啪!啪!啪!……”
林云宛如不知疲倦的永动机一样,一次次将自己的肢体狂莽地摔打在坚固的木桩上。
“停!”
突然,演武场上王伟力一声大喝,顿时练武场中所有的少年弟子,都停止了各自的动作,笔挺的站立,等待着他的训话。
林云也停下了动作,庄严肃穆,认真聆听着。
“今天是本武馆新学期的第一天,很多新学员都是第一天来武馆报道,所以我再讲述一次武道等级。武道一途,分为淬体和夺天两大境界,淬体九重,夺天同样有九重!”
“王老师,淬体九重到底是什么啊,我只知道习武要淬炼身体。还有夺天境界是什么呀?我今天第一次来这里,什么都不懂,王老师见谅!”忽然,一个有点低弱又带点坚定的声音出现了。
王伟力凌厉的目光刷的投向声音来源之地,一双大眼中精光闪烁,“嗯?是原来陈风少爷啊?哦,你很不错,对于不懂的东西就要勇于发问,千万不要不懂装懂!”
陈风是三江陈家的嫡系少爷,陈家也是三江武馆的大股东之一,实力雄厚,与李家、王家、刘家并列为三江城的四大豪门。
明白了是谁在发问,王伟力的目光刹那间变得柔和,眼光扫过整个练武场,望着一群七八岁的童子,声音却越发的严厉:“新学员们,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往后你们将在武馆学习,我们大燕国以武为尊,你们能进入武馆,出人头地的机会就在眼前,就看你们能不能抓得住。”
“武之一途,修到极至,可开天彻地,移山填海,纵横逍遥天地间。当然了,我也知道你们基本不可能达到如此地步,但只要肯努力,有天赋的话,修炼到淬体九重境界,那也是相当了不起了。”
“废话不多说,淬体境,顾名思义,就是以淬炼肉身为根本的境界,即淬炼人体的肉、筋、皮、骨、脏、血、髓、魂,这是武道的开始,但也不要小看了这一境界,只要能修炼到淬体九重,体魂合一的境界,可徒手生撕妖兽,开山裂石。”
“可徒手生撕妖兽,开山裂石,这人的力量该有多强大?怕有数千斤之力了吧?人的肉身真的能够强到这种程度么?”众人心中暗暗震惊着。
“夺天之境,传说之中,突破淬体九重的夺天境高手,能够夺天地之造化,炼窍入穴,化天地灵气为己用,领悟武道真意,一步登天。淬体境界的武者与夺天境界的高手相比,犹如凡人与神仙相比,再多的淬体高手都不可能伤害到夺天高手,犹如天人永隔!”王伟力接着道。
“夺天之境竟然这么强!”众少年纷纷惊呼出声,满脸向往渴望之色,幻想着某天能成为一步登天的夺天强者。
“王老师,夺天之境已经那么强了,那夺天之上的境界又是什么?”陈风那道弱弱的声音再次响起。
“夺天之上?那就是传说之中的境界了,和你们说了也没用,毕竟离你们太遥远了。人如果修炼到这种地步,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可以说是陆地神仙,超脱于世俗之外,拥有无法想象的伟力。”王伟力感叹道。
“陆地神仙啊,难道这个世界真有神仙么?”
显然,“陆地神仙”四个字,震撼了一众少年的心灵,人人深深地向往着。
“好了,武道境界我就先讲到这了。现在,我再宣布一件事,学员林云入学八年,因修为未能达到淬体两重的最低标准,无法正常毕业,现在我代表三江武馆决定将他开除,此后,林云不再是武馆的学员。”
王伟力这个决定太过突然,顿时引起一片哗然。
“哇!竟然直接开除!”
“不是吧,那么狠?”
“这人是谁啊?被武馆开除那也太惨了,从此人生中都将背负这个污点,一生都不会有前途啊!”
“武馆的规矩这么严格,那以后我无法晋级淬体两重岂不是也会被开除?”
“是啊,当众开除那多没面子啊,有这个污点,各大宗门武馆也会唾弃他,再也没希望修习更高深的武道,一生只能当个最下等的凡人,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啊!”
少年们被这一残酷的决定惊呆了,忘记了演武场不得喧哗的规矩,议论纷纷。
“肃静!”
王伟力一声大喝,顿时全场一片寂静!所有人的嘴巴也同一时间闭了起来!
“大家不用担心,只要肯努力修炼的话,淬体两重并不是那么难以达到的。进入了武馆之后,一般来说,只要三四年时间,即使是最普通的天赋也可以修炼到淬体两重的境界的,如果天赋够好的话淬体五重六重也不是不能做到。”
“好了,进了我们三江武馆,就要遵守我们武馆的规矩,努力修炼!当然,除了努力之外,天赋也是极为重要的,没有武道天赋的人,就好象他这样,八岁进入学院,到十六岁还是淬体一重,这就是废物!是垃圾!”
“而我们武馆是不会收垃圾的,作为一个习武多年都无法突破到淬体二重的奇葩,等待他的结果只能有一个,那就是滚蛋!”王伟力面无表情,食指指向角落里的林云。
“林云,他是谁啊?年纪好象比我们大很多呢!”一位新学员疑惑道。
“他不就是三江城刘家已故的家主刘龙飞的外孙吗!以前就听毕了业的老学员说过,这人八年前随他父亲来到三江投奔刘家,刚入武馆时就已经是淬体四重的境界,被誉为天才,但此后,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修为不但没有进步,反而渐渐跌落到淬体一重。”
“听闻他爹林钦还是夺天境界的强者呢,只是因为林云武道境界不进反退,便外出寻找灵药助他修炼,谁知出去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想必是遭遇了什么不测死掉了吧!”
“什么?竟是夺天境界的大高手,他爹也太厉害了吧!如果我爹有他爹那么厉害,那我不在三江城里横着走了!”一个小童大吃一惊道。
“那又怎样呢,他爹已经多年没有出现了,想必已经陨落在外,尸骨无存了。”
“没错,若他爹还在的话,我们武馆哪里敢将他开除呀,巴结奉承还来不及呢,说真的,我们武馆开除林云有些不地道。”
“嘘…要慎言,被师长们听到你就出大事啦!其实开除他也是迫不得已,听说其他武馆的弟子经常拿林云这个废物来嘲笑我们三江武馆呢,让我们武馆的人都丢尽了脸面,他现在被开除了也好,我们以后再也不用遭人耻笑了。”
“也对,要不是当年他爹曾经救过武馆馆长一命,林云早就被驱赶出武馆了,哪里还要等到今天!”
“这个垃圾,早就应该滚出武馆了,三年前这个废物就被我们家主逐出刘家门墙了,武馆在这种情况下还收留了他三年,可以说是仁至义尽。”刘家的少爷刘灵不屑地道。
“没错,他就是刘家之耻,武馆之耻,三江之耻……”
渐渐地,更为恶毒的语言出现了。
无数人幸灾乐祸,无数人冷笑讥讽。
议论声,嘲笑声,声声入耳,便如万箭穿心一般,令林云的心绞痛流血,怒不可遏。想当年林云入学之时,是何等的风光绝世,如今被武馆勒令开除,人人落井下石,嘲笑群讽,当真是分外凄凉,令人不忍目睹。
好在这么多年来,从云端跌落谷底的遭遇早已令林云心志无比坚定,得以控制住自己的心情。只在心中默念:“旁人辱我踩我笑我,我愈要奋发向上,不能让旁人看扁了!”
“废物垃圾!你还在这里等什么?还不快滚出武馆!”王伟力厌恶地看了林云一眼,大声怒喝道。
“是啊!武馆之耻,垃圾中的垃圾,还不快滚蛋!”学员们除了几个流露出同情不忍之色的儿童外,纷纷喝骂道。
然而就在人们纷纷叫嚣着让林云滚蛋之时,林云那压抑着怒气的平静声音,却是在演武场中突兀地响了起来。
“我可以离开武馆退学,但不接受这种开除的方式,武馆并没有规定无法晋级到淬体两重就会被开除,现在武馆决定开除我,那么请问,到底我林云违反了武馆的哪条规矩?”
“飒!”的一声。
整个演武场骤然安静下来,所有的目光猛然盯向角落中的少年身上,他们没有意料到林云竟敢出言反抗,一时间都惊呆了。
“规矩?还用着哪条规矩吗?废物没有资格跟我谈论规矩!嘿嘿,不过你真要一个交代的话,那我只能说,将你开除不但是我大哥的决定,也是我们武馆所有师长的决定。”王伟力怒极笑道。
王伟力的大哥,正是三江武馆的馆主,名为王伟文。
“是么,废物没有资格谈论规矩。很好,那么,我就以救了你大哥一命的林钦之子的身份跟你谈,有没有资格?”
林云缓缓抬起头,嘴角带着一丝嘲讽之色,既然大家撕破了脸皮,林云也不再顾忌,什么话都敢敞开了说。
他深深地知道,开除与退学是大为不同的,退学了还可以继续修炼武道,无论是进入其他武馆就学还是进入宗门,都没有问题。
但如果是被开除的话,等待他的将会有什么后果?在东荒大陆,武馆子弟被开除的话,那就犹如门派的弃徒一般,不但会被所有人歧视,而且还会遭受各种势力的打压,前途尽毁。
林云不能接受这种结果,所以他决定要抗争。
而且,林云的父亲林钦,曾经是三江城唯一的夺天高手。
七年前王伟文在横断山脉中遭遇夺天级别的妖兽,九死一生,恰逢林钦寻药途中路过,便斩杀了夺天级的妖兽,救下王伟文的性命。
王伟文,身为三江武馆的馆主,是大有身份之人,如果被人认为是个忘恩负义之徒,那就身败名裂了。
林云的话,当真是击中了对方的软肋。
“你…大胆!”王伟力闻言,怒火一滞,却是被问得哑口无言,说林云有资格吧,那就是当面打自己的脸,说没有资格吧,那就是坐实了二哥忘恩负义的名声。
“既然你愿意自动退学,那就如你所愿吧,我们武馆也是讲人情的地方,伟力,你就带他去办退学手续,还有将这些年的学费全数退还给他吧。”
忽然,一道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在演武场响起,谁也没发现,演武场中猛然多出一个人。
这个人,是个中年,作一副儒生打扮,道貌岸然,姿容俊伟,看上去就如同武馆供奉的圣人雕像一般。
此人,正是三江武馆的馆主,修为达到淬体九重的大高手,王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