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安静地过了几日。其间,唐云奇来过几次,均是探望风四的伤势。而每次言谈中,风四都强忍着冲动,没有提及关于字画中古怪字体的事情,生怕引起唐云奇的怀疑。
这一日,两人闲聊中,风四终于忍不住,于是假装无意间瞥见墙上的字画,随口问道:“这幅字画中的字体奇古,小弟看了几日,竟无一认识,唐兄可知所书为何意?”
唐云奇看了一眼字画,微微笑道:“字画中所书的乃是金文,是一种古文字,具体何意,在下也是不知。”
“唐兄既然知是金文,想来定知晓此画出处,莫非是贵派某位前辈所书?”风四听唐云奇如此说,心中不禁一阵激动。
“不错,此画确实出自本门一位前辈之手,不过,所书何意也只有他老人家知晓。”唐云奇轻笑一声道。
“想不到,炼体界还有人精研古文字。当真是难得!”风四看着字画,不禁点头赞叹。
唐云奇见风四如此,学着风四的语气调笑道:“想不到,炼体界还有人对这古文字有兴趣,当真是难得!”说完便大笑起来。
风四也不见怪,自顾自道:“这金文字体古雅、结构奇特,当真比现今所用字体飘逸许多,只是稍显繁复了一点。!”
唐云奇已经站起准备离开,随口道:“风兄若是真要钻研金文,不如去找一找敝派的这位前辈。”
“哦?不知这位前辈怎么称呼?在贵派何处?”风四闻言心下大动,立即紧追不舍地问道。
“呵呵,不用这般心急。没想到风兄竟也是此道中人。若是洪师伯知晓也有人对金文有兴趣,想来也会激动不已。”唐云奇脚步不停,一边走,一边慢慢说道。
风四立即跟上去,又追问了几句,终于知道,原来这幅字画出自玄通殿一位太上护法之手,此人姓洪名翼,正是锁魂老头洪于德的伯父。
唐云奇离开后,风四没有急着去找洪翼,而是继续假装恢复伤势,直到第三日午后,才假装无事闲游,慢慢地朝着洪翼所在的洪字堂靠近。
洪家,在玄通殿中属于最为特殊的一脉。据传,洪家祖先乃是昔年创建玄通殿的主要力量,当时强大之极,在玄通殿中有着超然的地位。只是其后辈子弟实力下降,才使得洪家在玄通殿的地位慢慢不如以前。时间经久,到了如今这一代,洪家在玄通殿的洪字堂已经彻底没落,甚至在各堂的实力排名中也是稳居倒数第一。
不过,对此,洪字堂似浑不在意,仍然分出大量心血研究金文,在炼体境界大不如前的情况下,对于金文的研究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实在让人称奇!
而洪家无论如何没落,洪字堂之所以仍能在玄通殿找到一席之地,不怕被其它力量所挤掉,其原因便在于,洪家还传承有一宝,一幅由龟和鱼组成的神秘图案,龟鱼图。
《龟鱼图》看似简单,但内藏玄机,参悟后能对提升炼体境界产生极大的助力。此图在玄通殿不算隐秘,修习者众多。但很少有人能将对此图的领悟深刻到如洪家子弟那般。洪家子弟似乎在这方面有着超越旁人的禀赋,差不多每隔几代都会突然冒出一位绝顶强者。
《龟鱼图》的强大毋庸置疑,玄通殿不忍舍弃。于是,总算给了洪家在玄通殿自成一脉的地位。但总体来说,如今洪字堂在玄通殿各分堂当中,还是最为冷清的一脉。
洪字堂的屋舍陈旧,环境幽静之极,风四看似随意实则小心地一步步接近,发现洪字堂竟如空屋一般,无人。
此种情况唐云奇早就说过,此间并非无人,而是人数实在太少,不像其它分堂动则数百。洪字堂如今已经没有外姓弟子,有的全都是瘩姓族人。而洪姓一族,在玄通殿的总人数,仅仅二三十个。而且全都是老弱之辈。情景略显凄凉。
风四小心地走进洪字堂,发现此间众人看待他的眼神并没有其它分堂之人那样带着敌意,但也没有热情和友好,有的只是冷漠,一种高贵的冷漠。
洪翼乃是现任族长,平时深居简出,风四冒然求见,生怕不会被允许入内。但当他说明是要找洪老学习金文之时,来人立即神情温和了许多。而风四在等待的空隙无意间看向四周时,又突然发现,众人脸上原先的那种冷漠,竟然不知于何时消失了。
洪翼是一位精瘦老者,其形象与风四当年见过的锁魂极为相似,只是容貌上要苍老许多。
而洪翼在看到风四的一刻,表情明显得凝滞了一下,愣愣地看了几眼风四,才以微不可查的声音喃喃道:“不是他,不是他。”而后恢复平静,笑容渐起,邀请风四入座。
这一瞬间的怪异,风四看在眼里,心里也不住嘀咕,难道洪翼认识自己?这表情分明就与当初柳西风第一眼看见自己时一般无二!
难道洪家也是与与牛家相似的历史?
但洪翼显然没有认出自己!或许是自己猜错了呢?
面上毫不改色,风四自然地坐下,从房间所看见的书画开始,慢慢询问起有关金文的事情来。
洪翼确实在金文的研究上有很高深的造诣,不仅对于金文的文字形体、结构等说得清清楚楚,甚至连每个字的出处都可以说上一二,并且修订了洪家历代祖先编纂并不断完善的金文通译,其中对每一个所知的金文都找到了对应的现今文字,并且有详细的解释。
看到这部金文通译时,风四激动得不能自已,几乎是颤抖着双手接过,小心地翻看了几页,同时暗中平复呼吸,才装做对金文很有兴趣的样子,向洪翼表明欲借阅几日之意。
洪翼对风四有一种很特殊的感觉,似曾相似。他是锁魂伯父,自然也担任着寻找那人的使命。当刚看到风四时,他突然以为自己找到了,但仔细一看才发现,又有些不同,且那人的境界和年纪都要比风四大上不少。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让他对风四有了一些莫名的好感,隐隐地就将风四当做了自家之人。尤其风四对其家族历代相传的金文大感兴趣,让洪翼的这种好感就更加长了几分。
而在此种情况之下,风四表达出借阅之意,洪翼便痛快地答应了。否则,这历代祖先心血结晶之物岂会随便借人?
风四走后,洪翼叹一口气,不自禁地陷入沉思当中。
祖上历代都在研究金文,究竟是为什么?对于一种已经失落数千年的文字,继续钻研又有何意?尤其是他这以力量为尊的炼体界!尤其在洪家整体实力已经严重下滑的今天!
不过,怀疑归怀疑,祖上既有交代,做为后辈自当遵从。洪翼又想起不知多少年前的那个夜晚,其父寿终之前说给自己的最后一句话:金文是洪家的包袱,谁扔下,谁便是洪家的千古罪人!
当年在听到这句话时,洪翼有太多的不解和猜测。在其后数十年间,这不解和猜测渐渐淡下来,但那一股沉重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
金文,包袱!
当洪翼仍然陷在对家族使命的沉重感而不可自拔时,风四已经迫不及待地回到房中。一回房便立即关好房门,甚至将里间与牛胜所在外间的隔门都关死,这才一颗心狂跳着将金文通译摊开,同时另一手自储物斑指深处取出一本书,《朱雀三十六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