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路在何方
周东与4位老师一一握手告别后，就和潘斌上了皇冠车。
“潘斌，最近有什么新打算吗？”周东问。
“暂时还没有考虑清楚，但是，离开粤大是迟早的事。”潘斌的声音有些低沉。
“我也不知道离开粤大是好事，还是坏事？不过，我觉得还是有些茫然，离开像陆校长那样开明的好领导，离开像你这样的才华横溢的好同事，我总是觉得有点可惜，在做出选择前，希望你要认真地考虑一番，想清楚了，就放手搏一搏。”
周东说的是真心话，也很诚恳。他们之间现在没有竞争，也不存在博弈，可以开诚布公的谈话了。
潘斌沉默不语。虽然周东的话很诚恳，但是，他总感觉周东有些太强势了，就像两年前潘斌对待周东一样，他一下子还适应不了这种角色的转换。
“最近和殷黎有联系吗？她还好吗？”周东关切地问道。
“有。她已回到电视台，正在选剧本，准备开始演戏了。”
“她心情还好吗？”
“不好说，她总是忧心忡忡，看来还没有从《金陵春梦》的悲剧中解脱出来。”
“你说的很对，这说明你已经很了解她了。你应该多关心她，帮助她从那场悲剧中解脱出来。她需要你的帮助。”
周东真诚地希望他们能喜结良缘。至少，从周东目前所接触的和所认识的人当中，潘斌是最优秀的。
“谢谢你的信任和鼓励。”潘斌有些尴尬地说。
说着，粤海大学到了，两人下了车。
“我再陪你走一走吧，我也想好好再看看这校园。”周东说。
今天，周东一直是主角，支配着整个个活动的话语权，他与潘斌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彻底改变，周东成了这一对矛盾体的主要方面。
“你对目前中国的政治经济形势怎么看？”周东提到了一个新的话题。
这两个月来，周东一直都是忧心忡忡。最近，媒体上宣传的调子有些变了，开始大批“资产阶级自由化”，强调“坚持四项基本原则”，经济特区还办不办？怎么办？社会上也有各种各样的传说。
中国将走向何方？周东苦苦思索着，用心关注着。他关注着改革开放的路是否还会走下去，关注着经济特区的政策是否会改变。他一直想找个人好好谈一谈，说说心里话，释出心中的疑惑。潘斌是个很好的倾诉伙伴，只有潘斌才有这样的思想深度与理论底蕴，与周东作深层次的交流。
“很难说！现在，那些‘政治老人’的活动越来越活跃，似乎要反攻倒算，推倒重来。国际形势也不容乐观”潘斌的心情很沉重。
“是啊！中国何去何从？还真令人担忧。”
“据说，上层的斗争很激烈，就看那老人家最后怎么定夺。”
“我觉得，中国的历史与苏联十分相似，赫鲁晓夫下台后，苏联也是在磕磕绊绊中走了许多弯路，但总是在前进，并没有回到斯大林时代。这打开了的大门还会再关上吗？还能再关上吗？打开大门是改革，不需要人流血牺牲；关上大门就是革命，不知会有多少人头颅落地。中国还会回到黑暗的中世纪年代吗？”周东说得振振有词，但是，他的底气也不足，言语中也不无忧虑。
“你要知道，中国的情况与那些国家大不一样，这主要是历史的沉淀与民族的特性不一样。中国历史上从来就没有实行过民主制度。在中国历史上，因改革失败而人头落地的悲剧屡见不鲜，诸如：商鞅变法、戊戌变法，还有王安石的改革，等等。”潘斌引经据典，说得也有些激动了。
说得是啊，说得对呀！两种分析，两种忧虑都不无道理。
此刻，他们两人再也没有讨论下去了，再也没有的昔日的激情与锋芒，毕竟这个话题太沉重了。这不是讨论怎么改革的问题，而是讨论还要不要改革？改革是否会中途而废？这涉及到中国的前途与命运，当然，也涉及到周东与潘斌这些立志于改革的热血青年的前途与命运。
周东突然想起了物理学历史上的一个经典故事：20世纪初，量子力学诞生了，它给物理学带来了新的曙光。但是，它也同时沉重地撞击了辉煌无比的、近乎完美的牛顿经典力学建立起来的物理学大厦，这一切理所当然地遭到了传统的经典物理学卫道士们的质疑与反击。一天，量子力学的创始人德国物理学家普朗克问爱因斯坦：那些老教授们都不相信量子力学，怎么办？爱因斯坦的回答很简单：那就只有等他们死了以后再说。
周东心想：看来，中国的改革与民族的复兴也是需要时间的。沉睡千年的古老国家，要苏醒需要时间，要复兴更需要时间。
周东又想：我们的国家不能再昏睡下去了，不能再走弯路了。1949年新中国成立后，多少人热血沸腾，多少为之欢欣鼓舞。可是，一个接一个的政治运动把国家拖入了苦难的深渊。这几年的改革开放刚刚给这个古老的国家带来一线生机，又有人企图将它掐死在摇篮中。
路在何方？两人面对大海，久久凝立不语。徐徐海风吹来，海面波澜不惊。但愿我们的国家就像这大海一样，宁静、和谐。
“多多保重吧！”两人几乎同声异口地说，握手告别。
望着潘斌远去的身影，望着他们曾经共事的粤海大学，周东的心情也十分复杂。他不知道今次的选择是否正确？
不管怎么样，既然已经选择了你，从此不会改变。
路漫漫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