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听说砚山景色奇异,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夏莫莫下了云座,见宫殿门口有两个手持朝天戟的守卫,她自报了家门,两个守卫从头到尾打量她一番,其中一个守卫又跑进了宫里,想必是问颜若仙君去了。等那个守卫回来,才领着夏莫莫进去。
一路穿枝拂叶,夏莫莫看见前面坐在台阶上看书的颜若仙君就快步走了过去,领路的守卫朝颜若仙君微微一拜,便自行折了回去。
走至颜若跟前,夏莫莫没急着打开食盒,倒是歪着头,将颜若细细打量了一遍。
颜若合上手中的书,脸色有些不自在,“你这般看本仙是做什么?”
夏莫莫眉眼弯弯道:“看看仙君大人消瘦了没有,哈哈,没瘦嘛!”
颜若挑了挑眉,未作言语。
夏莫莫将食盒打开,拿出里面的白露蒸,和自己做的一些小菜。这里连个桌子也没有,夏莫莫只得把吃食都放在台阶上,自己也同颜若仙君一般坐在台阶上。
她指了指身后的厢房,小声问道:“魔族公主就在里面?”
见颜若点点头,她又踮起脚尖,透过门缝儿,伸着头朝里头观望,这厢房里头,宽敞的很,就一张床榻,什么也没有。夏莫莫正想问颜若怎么里头没有人,却见那床榻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原来是睡觉呢!
“这个不是你做的吧?”颜若吃着白露蒸向夏莫莫问说道“不过,味道却有几分熟悉。”
“这个……”夏莫莫吞吐道,“这个叫白露蒸,仙君大人,在凡间时,吃过的……只是形状不大一样。”
“哦。”颜若轻轻回应了一声,脸色却没有什么不自然,“二殿下似乎很喜欢这个,本仙还是比较喜欢小菜。”说着,又慢慢往嘴里送一口小菜。
夏莫莫干咳两声,一直以来她怕颜若仙君芥蒂下凡的那一世经历。看来是她自己想多了,仙君大人倒是挺淡定。
夏莫莫又四处张望一番,却不见什么景致,由于常年没有人打理,这座宫殿除了破败的宫室,杂乱无章地生长了一些植物,却没有仙庭的景致悦目。她翻了翻旁边的几本书,“仙君大人,这里甚是无趣吧?”
话刚出口,却听得一天籁般的女声传来,“怎么会?有我在,怎会无趣呢?”
夏莫莫心头一紧,这声音有股魔力,似乎在撩动着她心中的某些情感。明明此刻该是吃惊这声音从哪里来的时候,而心中的莫名忧伤却盖过了她本能该有的吃惊之感。她回头,寻着声音的来源望去,身后厢房的窗边,不知何时多了一张美艳动人的脸。这张脸虽然美艳,却一点也不会让人觉得是魅惑,反而很是和蔼可亲,夏莫莫这辈子还没见过生的这般可亲的人。
颜若眸中闪过一丝厉色,抬手挡住了夏莫莫往后看的视线,冷冷道:“不要看她。”
夏莫莫才反应过来,吃惊道:“她是魔族公主?”
颜若点了点头,将手放了下来。
“哈哈哈,”夏莫莫不禁笑了出来,“仙庭是不是抓错人了啦?这般良善可亲的人要是妖魔鬼怪,那我就是十八层地狱里的恶鬼了!”
颜若皱了皱眉头,“这就是梦魇女姮可怕的地方。”
夏莫莫听后一时怔住,对啊,她最擅长的是迷惑人心,就刚刚那么一瞥,自己就本能相信她是个良善之人。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不是无坚不摧的兵刃,而是绕指柔情。思及此处,夏莫莫不觉打了个冷颤,真是太可怕了!
那厢,女姮又开口道:“我都许久没有进食了,二位吃得那么欢喜,就不给我送点吗?”
这声音温柔似水,又点着丝哀怨,夏莫莫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张脸苍白无力,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满满写着:我真的饿了。
夏莫莫不禁心头一触,或许她真的饿了。便从食盒取出一些吃食,起身准备送过去,却被颜若紧紧抓住了手。
颜若神色凝重肃然,朝夏莫莫摇摇头,便拿过她手上的吃食,朝女姮走去。他掏出袖中的令符,打开窗口,将食物送了进去,冷冷道:“吃完,便不要再说话。”
女姮莞尔一笑,看了眼夏莫莫,便自行退了回去。
夏莫莫下意识朝女姮回笑,可笑容还未退去,她赶紧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番,暗骂自己差点儿着了女姮的道儿。
颜若一面看着夏莫莫收拾食盒,一面嘱咐她,“近日不大太平,回去后,就同海棠一道住吧。”
“回去?”夏莫莫停下手中的动作,她才没有打算回去,领教了女姮的厉害后,她可不放心让仙君大人跟女姮单独呆在一起,万一……
心中虽是这样想,夏莫莫面是却是洋洋一笑,“小仙不回去了,这里这般无聊,小仙在这里陪仙君大人。”说着,便又安安稳稳坐在了台阶上。
颜若眸色一沉,“这里你呆不得。”
夏莫莫看着仙君大人,心头一酸:我呆不得,你就呆的得了。况且,她不禁有些黯然,等这些事情过后,她就打算摆明身份的,那她就再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看着仙君大人了。
“我不走,”夏莫莫擦了擦鼻子,嘟囔道,“海棠近日忙得很……”,又偏头楚楚可怜地望着颜若,“莫不是仙君大人又嫌我麻烦了?”她又竖起两根手指,用极其严肃的口吻说道,“我发誓,我一定乖乖的!”
颜若一瞬间有些错愕,,却终于还是回道:“好吧,那你留下。”
颜若告诉夏莫莫左边不远的地方有个小果园,里头应该有些水果。夏莫莫兴致冲冲跑去,真发现了果园,一园子的李子树,只是没人打理,草木太过茂盛了。她好不容易穿过杂草丛,爬上树,摘了一个红彤彤的李子便想往嘴里塞,可是一想到李子这果子虽看着红,其实也会很酸。她正是个极怕酸的人,思索着还是摘回去先让仙君大人尝尝酸甜。
夏莫莫用衣裳包了一兜的李子便奔了回去,笑嘻嘻地用衣袖擦干净了一颗李子,进献在颜若仙君面前:“仙君大人,您请!”
颜若低眉望了眼夏莫莫,嘴角微勾,甚是优雅地接过李子轻轻咬了一口,接着,又咬了一口。
夏莫莫试探性地问道:“不酸吗?”
颜若一副细细品尝的模样,“很酸。”
很酸?又怎么会是一副享受的模样呢?夏莫莫也拿起一颗,准备往嘴里塞,可却还是不敢咬下去,不知为何,她觉得仙君大人的话怎么那么不让人放心呢,到底酸不酸啊?
“真的吗?”
颜若又看了夏莫莫一眼,甚是云淡风轻地用衣袖掩口吐出了李子核儿,又拿起了一颗欲往嘴里放去,“真的很酸,你还是不要吃了。”
夏莫莫一听,便径直把李子往嘴里一塞,大口嚼了起来。
这厢,颜若才慢慢打开食盒,拿出里面未吃完的糕点,连吃了两口,才勉强中和了他口中的酸涩味儿。
一股酸涩味儿自口中蔓延开来,似乎连头皮感觉到酸味儿了,夏莫莫酸得浑身一颤,一把抢过颜若手中的糕点,可是牙齿已经酸软到咬都咬不动了,她痛苦地捂着嘴巴,指着颜若道:“你……你……”
颜若望着此时此刻正龇牙咧嘴的夏莫莫,甚是遗憾地说道:“早就告诉你很酸了,是你不信的。”
一轮圆月高悬,两声蝉鸣悦耳;三缕清风拂面,四目相对无言。
白日打打闹闹,翻翻书本,又谈天论地一番,到了晚上却是感觉有些疲倦了,竟然连话也没得说。
夏莫莫不争气得打了个哈欠,她信誓旦旦地说要陪仙君大人一起熬夜,却已经打了十几个哈欠,整个人都快瘫倒到地上了。
颜若终是看不下去了,“困了就睡吧,”他说着又脱下了外衣,铺在地上,“这里没有干净的房间休憩,就睡这儿吧。”
夏莫莫眯着眼看看地上的衣裳,又看看颜若,又是一哈欠,喃喃道:“好,我就睡一会儿,过两个时辰,仙君大人叫我,我来换仙君大人……”
颜若看着话都没说完,就一头栽下去的夏莫莫,甚是无奈地笑笑,他恍然又记起以前的事,拂了拂夏莫莫的头发,眸中一片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