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外,一片混乱……
厮杀声,哀嚎声,伴着兵刃相击的声音盘旋在仙界的上空,刺眼的三昧真火伴着鲜红的血色染尽悠悠白云。宁静安逸的仙庭,一时成了修罗场,杀戮在这里轮轮上演。
天帝坐在火凤的背上,身披铠甲,英气冲天。寒风凛冽,吹动他的乌发,他紧紧攥住了双手,目光透过兵戎相见的战场,悠远深邃,他在看同在战场另一边的人,他的胞弟,南甫。十万年了,果然这一刻还是到了。
十万年前,南甫带着魔界众人杀回九重天,欲夺天帝之位。那是一场血战,魔界虽几全军覆没,可仙庭也损失了许多战将。魔界一败,他本可以杀了南甫,可是,那是他的亲弟弟,他们争抢过母亲的怀抱,他们一同在瑶池里洗过澡,混沌之初,跟随父亲四方降妖除魔时,他们也并肩作战过……他怎么忍心?他与天后合力才将南甫幽禁在锁妖林之内,自那之后,仙庭众人,只知太始天帝仙逝后,宣王南甫携眷归隐。众人只知锁妖林里困着一个大魔头,却不知,那正是他胞弟。
偶然有几道燃着三昧真火的流矢朝天帝这边射来,身旁的太上老君劝他退回南天门,远离这箭矢纷乱的战场。天帝摆摆手,让他不要担心。一千多年前,玉展攻上九重天胁持天后,他就知道,魔族没有放弃,他们还在想办法救出魔尊。前段日子,梼杌自太一鼎下逃出,下界魔族四处作乱,他不得不派兵加强镇守,他猜到这或许便是魔族的声东击西之计,魔族的目标不在地上,而在天上。他在锁妖林外加重兵防守,然则,他低估了魔族的实力,南甫还是出来了。
天帝的眸色有一丝融动,前方,战将身影闪烁,连他的次子锦彦也按捺不住要冲到前线。即便他早有所准备,可毕竟大量的兵力还在下界镇守,魔族集聚十万年的怨气在这一刻爆发,即便占了地利,仙庭也捞不到半分好处,这是一场恶战。
那厢,魔尊南甫站在云座之上,一旁是紧紧盯着他的女姮。
在砚山,女姮借夏莫莫之手逃了出来,锁妖林外有重兵把守,她孤身一人不宜露身,便想返回仙庭盗取令符,只要盗取得令符,魔族众人便会上天解决掉锁妖林外的天兵,南甫也就能救出来了。巧在,她遇见了从玉山归回的青瑶。她虽然从未见过青瑶,但却知道鹤禹的妻子有一双碧眼。她通过控制青瑶的心智,才得以接近天后,终于,她十万年来潜心修为蛊惑之术,没有白费——盗取得令符打开了锁妖林的结界。
南甫率着魔族其他人从锁妖林出来的那一刻,她恍惚觉得又回到了第一次见他的那瞬,那个意气风发,绝代无双的男子,含着那双摄魂夺魄的眼眸,只一眼,就融化了她的世界。十万年的思念,化为一股狂热的冲动,她含泪紧紧抱住了他,正如他也紧紧抱住她。
战况确实不好,他们本只是想救出魔尊而已,可围上来的天兵越来越多,想要杀出重围,如今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与天庭拼个你死我活了。她看出来,虽则南甫面上镇定,但他微微翘起的嘴角已经透露出了他的担忧,那是他不安时的习惯性表情,他喜欢用微笑来隐藏自己的害怕。
女姮伸手覆上了南甫的手,朝他宽慰一笑,“放心吧,有我们还有北海女君。”
南甫凝眸看了女姮一眼,吸了一口气,“姮儿,我再也输不起了。”
十万年前,父帝将帝位传给东离,他心中不服,带着满腔的怨气,入了魔道,与魔界公主结为夫妻,成了新的魔尊。而然,他并不满足。为了夺回他的帝位,他带着魔界大军重返仙庭。
可没想到,他还是败了。他被打成重伤关在锁妖林内,琵琶骨被锁,他日日受着病痛的折磨,似个废人一般。若不是心中的执念,他不可能撑到今日这一步。其实,他就是心中不服,凭什么,凭什么帝位是东离的,他没有哪一点比东离差。甚至,混沌之初,他的功绩比东离还要显要。父君待他极好,他一直以为帝位会是他的,可为什么?他倒现在也不相信父君竟将帝位传给了东离。
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整个魔界的人都在这里来了,思及此处,他不禁又紧紧抓住了扶手,一双温暖柔软的手轻轻抚摸着他的手。
“南甫,在我心里,你曾来都没有输过。”
鹤禹自前方返回,满目急色,双手抱拳,朝天帝报道,“父帝,又损了一万天兵……怕是挺不了多久了。不知是否要将下界的守兵召回?”
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随着寒风送来,天帝皱了皱眉,这场恶战,已经葬送了多少人的生命?
“陛下,”陆吾大仙说道,“魔尊一日不死,魔族便一日不会死心。这场战再这么打下去,于三界都不是好事。不如,请出紫乾箭……”
一旁的太上老君看了看天帝。紫乾箭带有极大煞气,被此箭瞄准的人一定会被射中,因此此箭一出必有杀戮。此极大煞气之箭,请出容易,送回难。要送回紫乾箭,得有一人受十道火刑,以减轻箭上的杀戮之气,箭方能归回原位。十万年前的那场恶战,也曾有人提过此议,天帝没有答应。想必一是不忍心,二来,十道火刑,极为惨重,任谁去受,都不公平。
天帝眸色沉沉,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一字字咬道:“紫--乾--箭。”十万年前,若不是他心软,恐怕也不会有今日的杀戮。或许,是该由他来结束一切了。十道火刑,他天帝还是受得起的。
微微闭了眼,天帝道:“好,取紫乾箭!”
太上老君有些诧异,“可,这由谁来受这十道火刑啊?”
天帝坚定吐道:“朕!”
“陛下,万万不可!”身旁几人,一同呼道。
鹤禹双手抱拳,朝天帝直直半跪下去,“父帝,由儿臣来受吧!”
“不,该由臣来受。”颜若因着伤势未好,也一直都在后方,没有人比他更有资格受这十道火刑,他朝天帝拱手道:“天帝,颜若看守不利,才致使女姮逃出,方成了今日的局面。这十道火刑,必然由颜若来受。”
天帝低头看着面色苍白的颜若,他衣裳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血迹渗出,“颜若仙卿,你这伤还未好。再说,你先前不是说了嘛,你与那魔尊有约,三日之内绝不插手。做神仙要讲信用,朕也不为难你。”
颜若回道:“臣是仙庭之人,虽则与魔尊有约,但臣却不能尽保卫仙庭之责,这便是臣过错。这十道火刑,必然该由臣来受。陛下,臣心意已决,请陛下成全!”
这时一旁未作言语的素漪仙君也道:“陛下,素漪以为,此十道火刑确由颜若仙君来受为好。”
天帝微微一沉吟,叹了口气,也罢,颜若看守不利,确实也是要接受责罚的,“那好!来人,取紫乾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