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吃过饭,幽诀忙着去洗碗,
仝大叔和王动出来,一起坐在院里,阳光温淡,秋风阵阵,门外竹林随风摇动,幽静中透着安逸。
仝大叔道:“有个消息,不知当说不当说……”
“大叔但说无妨。”王动以为他要说盅的事。
“听说,央城城楼上吊着一排头颅,都是火族宗室……”
王动并没有他想象中那样满腔怒火蹦起来,而是眼神一紧,顿了顿道:“是陷阱。但我会去拿回来的。”
仝大叔好像料到他会这么说,点头道:“此去凶险,让竟幽陪你去,她能帮得上忙。”
看着他,王动忽然问:“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的身份?”
“火族二少主已经不在了,人世上也再无火族宗主,你只是个受伤的孩子而已。”
王动眼神一黯,忽然抱拳一拜道:“我代火族上下感谢仝大叔大义!”
“我年轻时,也曾去过火族,民众和善勤劳,宗主勤恳治下,虽然环境艰苦,但火族上下团结一心,坚强乐观……”
叹了口气,仝大叔道:“如今,那里战火绵延,族人都被贬为奴隶,瓜分干净了……如若你要复仇,需从长计议,十年也不晚。”
“十年……”
王动喃喃看向远处,王不战,王彻,林月轩,王阳,南斗……他们的笑脸在眼前徘徊,才熟悉他们,依赖他们,一转眼,他们都死了……
本来他穿越而来,面对未知的世界,从无助到适应,接受他们,本以为日子虽然平淡,但多少有他们相陪,即便怀念过去也能安慰,现在,心中空空……
中午伤口换过药后,王动与仝竟幽一起出门,往央城而去,留下幽诀伺候仝大叔。
一路飞奔,王动一开始认为仝竟幽术法修炼可能不咋样,因此不敢跑得过快,谁知她竟功力深厚,和他并肩行了四十多里才见疲惫之色。
王动适时停了下来,让她原地休息,自己外面侦查了一圈回来时,仝竟幽已经修炼一回,人也精神了许多。
“公子,你的灵力真是雄厚,如此赶路,竟然毫不停歇,好似无穷尽一般。”
见她羡慕,王动淡然一笑,道:“只不过是修习的方法不同。”
“公子说的是派别不同吗?”
虽然她对自己有救命之恩,但王动还不想将司命术的事说出去,便道:“别喊我公子了,我已经不是什么公子了……”
仝竟幽见他眼神伤感,知道又想起了灭族的事,安慰道:“动哥,人死不能的复生,我们会报仇的,你先把伤养好才是。”
点点头,王动道:“走吧,再往前行便是邱泉卫所,可以走慢些了,或许会碰上官兵。”
两人再走了七八里路,看见两头狼跑向远处,没走百米便闻到了一股臭味,两人一愣,快步赶过去,惊呆在边上。
那是一处洼地,矮草丛丛中尸体遍地,一直到下面灌木中去了,从军装标识来看,是邱泉卫所和风族的士兵。
“风族出兵了?”王动疑惑地走了几步。
遍地尸体相交,看来战斗相当激烈,双方士兵残肢相叠,血流遍地,一群乌鸦在远处尸体上跳跃啄着,几只狼警惕地抬头看着他。
鲜花和箭支矗立在尸体之间。
“死去久了,差不多是昨夜的战斗……”仝竟幽忍着味道检查过几具尸体,道:“双方都没有打扫战场掩埋尸体,可能战斗还在持续。”
王动回头看向央城方向,邱泉卫所在央城正南面,与风族相邻,双方既然已经战斗了起来,那央城城头的人头还会在吗?
两人沿着战场边缘前行,一路都有尸体,到了临近卫所附近的小树林,尸体陡然增多,树林中有多处陷阱,陷进去的风族士兵都被长枪穿胸。
看起来这里抵抗相当激烈,有些地方甚至尸体叠了两层,鲜血将绿草都染成了红色。长枪箭支比草木都多。
仝竟幽疑惑道:“风族向来以轻步兵和弓箭兵见长,此次他们竟然全力进攻,舍弃自己优势,难道央城有什么要抢的么?”
王动摇摇头,他也不得而知,他更在意的是,战端一起,谁还在乎城投挂着的那些人头,若是人头再毁于战火,那自己还有何颜面谈报仇!
“不行,我得快些进城,你就此回去吧!”
“动哥……”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回去等我消息,若我有什么意外,你们好好对待幽诀,告诉她我以火族宗主的身份,赦她为民,找个好人嫁了吧。”
仝竟幽不舍地看着他,担忧道:“那你多小心,我们等你!”
王动一笑,转身快步前行。
前面喊杀声隐约,兵器碰撞之声不绝于耳,王动急忙窜到了旁边一株树下,悄悄摸上去。
面前是一片缓坡,看起来经常被踩踏,因此青草很低,几乎掩不住脚面。坡上是一排长枪兵,顶盾挺枪,严阵以待,稳若城墙。
坡下是邱泉卫所的步兵正在和风族轻步兵混战,双方已经厮杀到了力竭,战场上尸体遍地,风族士兵越来越少。
他们如此拼命进攻,到底是为了什么?
忽然旁边传来微弱的呼吸声,王动猛然一扑到跟前,正要下手,却见是一个卫所伤病,肋部插着一柄长枪,满嘴喷血,喘息着,看着他。
王动忽然有些怜悯他,他看起来顶多三十岁,就这么死在了这里,为谁而死……
见他嘴巴张合,好像要说话,王动附身上去听。
“骑兵……别……动……骑兵……骑……”
耳边感觉不到呼吸气息,一看,他已经瞪着眼死去了。
王动合上他的眼睛,叹了口气,心道,要进央城就得穿过邱泉卫所,现在战端一开,自己肯定闯不过去,不如顺便伪装,传了他的话。
当下换上了他的衣甲,拿了兵器,戴上头盔,起身正要走,忽然感知背后有情况,回身的瞬间长剑出鞘戳向敌人!
“动哥是我!”
那人猛地往后一倒,堪堪避开了他的剑,取下了头盔,心有余悸。
“你怎么来了!”竟然是仝竟幽,也穿了一身邱泉士兵的铠甲,“险些让我伤了你!”
“我想了想,还是得来,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
仝竟幽背了弓箭,拿了杆长枪,跟在王动背后,两人顺着侧面加入了战团。战场上风族士兵越来越少,他们两个才杀了一个,剩下的风族士兵便投降了。
一群士兵押了俘虏,绕过山披上的步兵战阵,往卫所里走,王动和仝竟幽跟了过去。
在队伍里,他们和刚从战场上下来的邱泉士兵一样,根本分辨不出什么来。
王动看了一眼那步兵战阵,战斗已经结束,他们却还如临大敌,阵线纹丝不动,上得坡来才看见,那战阵是一列五人,长长一排,少说也有千人,还不解散不知为何。
邱泉卫所前壕沟是新挖深加宽了的,卫所城墙上弓手密布。
城上人见押着俘虏过来,打开城门,放下了吊桥来,众人鱼贯而入。
“箭!箭来!散开!”
忽然城头上有人叫喊起来,弓手们立刻四散慌乱地乱窜起来。
头顶猛地一暗,押送俘虏的众人才抬头一看,噗!王动身边一人已被射倒钉在地上,他一把拉了仝竟幽,运转灵力,猛跑一跃,跳到了门洞下面。
再回身看时,押送俘虏的人里,十有七八都被钉在了吊桥上,俘虏却一个都没伤着,连同三四个邱泉士兵没命地逃进来,慌乱不已,直往城里面跑去了。
噗!噗噗噗!
闷声不绝,城头上不时响起惨叫声,砰!一个士兵从上跌下来摔在门前,胸前四支长箭透体而过。
仝竟幽吓得缩在王动怀里,紧紧抓着他的衣甲。
王动揽着她,看那箭支竟然有一米多长,箭杆很细,箭头前一寸却大拇指粗细,圆滚滚的,箭头上白花花一层东西,不知道是什么。
仝竟幽说风族擅长弓箭,果然没错,连敌人都没看到,箭支竟然飞射这么远,得多大的弓,多大的力才能办到。
现在想来,卫所肯定是吃过弓箭的亏,山坡上的士兵应该是为了让战线远离卫所,只是这样远程强大杀伤的箭支,风族是第一次用吧,所以卫所猝不及防损失惨重。
忽然,箭支粗壮的地方一动,箭杆掉了下来,一股黑色的液体流淌出来。
王动好奇,放开仝竟幽,过去摸了摸液体一看,原来是火油,火族特产,火盆油灯里面都用的是它,怎么会在箭杆里面?
再拿起箭头看,闻着味道不对,闻了闻,不知道是什么。
“那是白磷,温热自燃!”
仝竟幽忽然道。
嗤!嗤嗤!
忽然四处响起嗤嗤声来,两人看去,吊桥上,那些中箭士兵的身体忽然着了,烧了起来,城头也叫嚷起来,想必也是如此。
王动恍然大悟!
风族人将火油藏在箭杆里面,箭头上涂着白磷,先杀伤敌人,惊吓之下,没人会仔细研究箭支,箭杆松动,里面的火油流出来,现在又是正午,白磷自燃,引着火油!
他禁不住佩服,风族将军是谁,如此厉害!不见人影,已经将卫所杀伤严重!
城上惨叫声起,到处乱成一团,哪还有人管吊桥。
轰隆隆!
忽然地面颤动起来,王动脸色一变,伏地一听,惊道:“快走,骑兵来了!”
抓了仝竟幽的手,迈步往里面跑。
里面兵营,房屋,多处起火,有士兵救火的,有伤残无人管惨叫的,有慌乱之下不知所以的……
王动管不了那么多,如今卫所看来难以守住,只有冲过去,想办法进央城了!
跑不过片刻,拐过弯来,路边一座门庭威武的大院里呵斥声起,门口地上卫所士兵横七竖八倒着四五人。
仔细一看,竟然是那群俘虏在战斗,他们明显不是一般士兵,每人手拿短匕,却凶猛异常,里面的士兵虽然人数众多,却满地都是士兵尸体。
凤族士兵围了一圈,中间一人负手而立,周围风族士兵转着圈子,慢慢往大厅移动。
王动忽然想起了什么,道:“你藏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