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褚专注的盯了棋盘好一会,思索来思索去,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于是轻微的点了下头。
“真的确定了吗?”
青衣男子又问了一遍。
黎褚听他这么问他,面上有些不爽快了,“我像那么赖皮的人吗?”
“呵呵,别急着生气嘛。”,青衣男子神太自若的拈起棋盘上的一颗棋子,越过楚河汉界,直奔帅垒,
“夺士将军!你没棋了!”
青衣男子大笑着站起身子,拂了拂身上的青衣。“想不要多年未见,你还是一如既往的顽固不化。不过这样才好,这才是我司徒青衣认识的黎左使!”
因为隔了些距离,黎芷桑听的有些模糊,只听到什么‘司徒青衣’,什么‘黎左使’的。大概那青衣男子就叫司徒青衣吧。看他那一身沥青外衫翠色流苏,就连别在腰间的玉笛,也是纯青绿色。还真是人如其名。
黎芷桑很确定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男子。如果有,她断是不会不记得的。
只是她不明白,那男子看向她时的目光,仿佛他已认识自己好多好多年了似的。
按下心中的疑惑,黎芷桑朝脆兰亭走了过去。
“爹爹,舞儿表妹病了是真的吗?”
因为心里紧张,黎芷桑问的有些急切。
黎褚点着头,“这些天她一直就那么呆在屋子里,说什么都不肯出来。舞儿性子向来活泼,什么时候受过这等罪啊!还真怕她闷出个什么病来。现在你来了,你去劝劝她吧!”
黎芷桑一听,心疼不已。
“那爹爹,我先去看舞儿表妹了。”
黎芷桑无意的瞥了一眼一旁的司徒青衣,他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如墨的眼眸里,闪着一种让人看不出也捉摸不透的精光。
黎芷桑被司徒青衣盯的有些尴尬,朝他微微一笑,低下头走出了脆兰亭。这个男人,长的还不赖呢!不过,当然,还是没她家夫君好看。
穿过半个黎府,黎芷桑直奔辛舞儿的寝房。
“舞儿表妹,舞儿表妹,我来看你了,开开门好不好?”
敲了半晌发现里头没有任何的动静,轻轻的推了一下,门没有锁,一推便开了。屋里除了叠的整整齐齐的被子,什么也没有了!
“什么!离家出走!”,黎褚又气又急,气的是自己怎么没有看好辛舞儿,急的是辛舞儿正生着病,她这…不会有什么想不开的吧…这要是有个什么万一,他该如何向死去的妻子交待啊!
“桑儿,你快想办法去一趟宫里通知你茜儿表姐。贾管家,你去袁将军府上通知一下芸儿小姐!…”
黎褚急归急,倒是还没有失去方寸。他看了一眼依然还住在府里的司徒青衣,“真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儿,如果我黎某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司徒青衣挑了挑眉,悠闲的坐到了一张太师椅上,看上去似乎并没有想要插手帮忙的打算:“没有关系,你知道我来这儿的目的。”
“你还是想要带走桑儿吗?”
黎褚看向司徒青衣的目光很意外的竟然有些紧张。
“不错,而且是一定!”,司徒青衣似乎也觉察出了黎褚的异样,“别担心,我不会用强的,我会让她心甘情愿的跟我走。”
“可是桑儿她…”
“我有信心让她离开他!”
司徒青衣端起桌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
高耸的峰峦,狭长的山路。山路的左边是浓密的树木,山路的右边是看不到底的深渊。
一抹清黄色的丽影站在入口处徘徊不定。胯下的纯黑俊马也极其不耐的踱来踱去,低低嘶鸣。不知道是同样恐惧前面的路,还是不满于座上犹豫不决的主人。
丽影哀怨的叹了一口气,俯首安慰了一下焦躁不定的黑马。抬头看了一下四周,突然闪亮的明眸里欣喜顿起,露出了清丽的笑容。
“走,那边有一片草地呢!我们过去休息一会,你乖乖的吃点草,我呢去溪边洗把脸,然后我们再上路,好不好?”
俊马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一样,精神大振,稍稍转身就朝溪边走了过去。
这抹清黄色的丽影正是‘离家出走’,让黎府上下的人担心不已,正在紧罗密鼓的展开地毯式搜索的辛舞儿。她面上毫无忧色,也看出去有半点的‘想不开’的痕迹。雪白的面纱下一张清秀的面容,黑溜溜的眸子,满是俏皮。
眼看就要到达溪边,辛舞儿动作利索的撩起纱裙,从俊马上跃了下来。
溪水清彻见底,四周的景物清晰的倒映在里面。辛舞儿缓缓的掀开面纱,秀丽的面容上几颗暗红随着微波摇荡不已。辛舞儿微微的皱了一下眉头,掬了捧水清洗了一下,系好面纱,准备继续赶路。
忽然一阵细碎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辛舞儿好奇的看着前方,一个白衣男子风一样飘然而至。勒马,下鞍。动作潇洒,风度翩翩。辛舞儿看的都呆了!
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子!
比起她的表姐夫来也毫不逊色!
“看够了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辛舞儿惊了一跳,她情不自禁的往身后退了一下,却不想身后正好是溪水,一个重心不稳,她险些栽了下去,幸好一双手臂及时的托住了她的腰身。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颜,面纱下的粉颊刷的一下红透了。
“谢,谢谢!”
白衣男子没有答话,另一只手轻轻的掀了一下盖在秀颜上的面纱,面纱薄似青烟,落在了水面上。锐利的墨眸里闪过一丝惊讶。
“你中毒了!”
司马清翎放开了托在辛舞儿腰上的手臂。改而拈起他的手臂测了一下她的脉搏。
“嘎!”
辛舞儿一时之间还没能反应过来,张着嘴惊讶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菱花毒!”
司马清翎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前的女子,随即恍若无事的转身,翻身上马。
辛舞儿反应过来,追着他跑了几步,“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既然知道我中毒了,怎么还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荒山野岭啊!”
司马清翎不耐的回头看了她一眼,“我又不认识你!你是死是活管我什么事!”
辛舞儿一听,气急,“怎么这么冷血啊,不是有句俗话说…说那个…那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途么?我叫辛舞儿,翩翩起舞的舞,你叫我舞儿就可以了!你看现在你不是认识我了吗?”
辛舞儿打定主意要跟着这个男子,既然他看出来了她中了毒,想必他也肯定知道该怎么救她。看他也不像是什么坏人,先缠着他再说!
于是辛舞儿也跳上马背,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司马潇仁的驾崩早已在整个燕苓国传得风声水起。
近日,皇宫内院守卫森严,几个宫门都有重兵把守。无论进出,都要经过好几次的盘查。这无疑就会造成交通不便,进出宫门的人都从门口排了好几条大街。
看着这番强大的‘阵容’,黎芷桑心中焦急,一旁的竹儿亦不知所措,她面带忧色的看向那条长到看不见尽头的队伍,“王妃,我们真的要排着队进去吗?”
黎芷桑这会儿也皱起了眉头,“不然要怎么办?我们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不是吗?”,她好想快点进去哦!可是…看现在这阵势,说不定要等到太阳落山才能进去了!
“要不…我们去求求那兵大哥,说不定他会让我们进去呢!”
越过长长的队伍,黎芷桑带着竹儿直接到了宫门口。一侍卫见她们匆匆过来,以为她们要硬闯皇宫,赶紧竖起手里的长矛对着她们,“要进皇宫去后头排队!”
竹儿见那侍卫语言凶恶,态度十分恶劣,心中的火气不免也上来了,“你怎么这么无礼,这可是泉王府上的泉王妃!你得罪的起吗?快让我们进去!”
那侍卫听到眼前的女子就是泉王妃,先是一惊,慌忙放下手里的长矛,“对不起,小的也是听命办事。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望泉王妃大人不计小人过,宽恕小人。”
黎芷桑摇摇头,“没事,我不会怪罪你的,你只要让我马上进去就可以了!”
“这…这…”,侍卫一脸难色,“泉王妃,不是我们不让你进,而是…而是…您想必也已经知道,宫中现在情势混乱,为了避免有不轨之人乘机混进去,我们不得不查得严实些。这规矩不能坏,我们要是通容您进去的话,必定会引起众人的不服,那到时候的后果恐怕不堪设想啊!希望泉王妃能够理解!”
黎芷桑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她只是心里有些急,那侍卫说的已经够清楚的了,她也不好再纠缠。一旁的竹儿却怒气未消,“我们急着要进去,有很急很急的事情!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们是泉王府上的人,放我们进去!”
眼看两个人就要扛上了,黎芷桑慌忙上前劝住竹儿,“算了,我们还是去排对吧!”
“王妃,怎么能就这么算了呢,不给他点颜色看,还以为我们好欺负呢!”
竹儿愤愤不平,正想继续和侍卫纠缠,忽然一辆豪华的马车驶了过来,四周瞬间安静了下来,纷纷低下头站在两旁。马车到了宫门口忽然停了下来,从里边传出来一个硬冷的声音,“什么事情这么吵?叫你们在这里守个门怎么也守不好!一群没用的狗奴才!”
只见那侍卫早已匍匐在地,全身颤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黎芷桑心里很是奇怪,这马车上到底坐的是什么人,怎么让刚刚还理直气壮灵牙利齿的侍卫怕成这样!
马车上坐着的是当朝的国舅柳挚,司马潇仁一死,他便迅速把持了整个朝政。
“国舅大人请息怒,泉王妃想要硬闯皇宫,我们只是想办法在阻止她。”,另一个侍卫怕惹了马车上的柳挚,慌忙走过来向他解释。点着头哈着腰的模样仿佛马车里坐着的是什么天皇老子一样。
“哦,泉王妃?原来是泉王妃呀。”
柳挚忽而掀开了帷帘,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泉王妃的驾你们也敢拦!吃了雄心豹子胆吗?来人,去把那两个侍卫换了!”
众人惊恐,没有人再敢发出任何响声。
“去备顶轿子来,泉王妃怎敢怠慢了。”
黎芷桑和竹儿二人孤疑的坐在轿子里。按理说她还得叫他一声‘舅舅’呢!不过这个‘舅舅’她可实在不敢和他多做‘交流’。
轿子行至宫里却进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黎芷桑和竹儿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了这里确实是她们从没有来过的地方,心下已经知道了那柳挚把她们弄到这儿来,肯定没有什么好事,她们这是误上了‘贼’轿了!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丫鬟,手上端了一壶茶。
“泉王妃娘娘,这是我们主子特意给您准备的碧螺春,您请用。”
黎芷桑接过茶杯,打量了一下那丫鬟。“你们主子人在哪里?”
“主子说请您在这安心等候片刻,他去办一下事情,办完,他自然会放你回去。”
“可是…我现在有急事呀!我急着去找我大表姐呢!你让我现在走好不好?”
那丫鬟有些同情的看着黎芷桑,摇着头走了出去。
司马景泉这些天被柳挚‘软禁’在宫中,说是软禁,其实他一刻也没闲着。他查了一下燕苓国近些年来国库的收入支出情况,这一查不要紧,查了才知道,司马潇仁留给他的到底是一个多大的烂摊子!燕苓国早已贪污成风,上至王公贵臣,下至小官小吏,能够洁身自好的人几乎要用显微镜才能看到他的存在。
大致摸清了柳挚这几年在宫中培植的兵力,司马景泉决定乘着今日月清夜朗,回一趟王府,几日未见他的娇妻,他早已思妻成狂。
只是,在他还没有来得及出门,他的舅舅大人就先他一步而到达了!
“好侄儿,舅舅给你带了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人来了,看到她,你一定会感激舅舅的!”
柳挚笑意盈盈的看着司马景泉,看到他瞬间变青的脸色,他的笑意更深更浓了!
司马景泉立马就猜到了他所谓的他意想不到的人是谁了!
他没有想到柳挚动作会这么快!该死的,杜辛杜若为什么没有来柄告!司马景泉在心里暗暗怒骂,却也无可奈何,脸上也只能陪着柳挚继续演。
“哦,既然是舅舅带过来的,肯定费了不少心思,有劳您了!只是啊知道她现在在何处,舅舅带侄儿去见一见如何?”
“这事不急,不急。只要你把潇仁侄儿在生前给你拟过的那道圣旨拿来过给舅舅看上一眼,我自然会马上让你去见她。”
原来这就是他的目的!他要当燕苓国的皇帝!虽然之前司马景泉早已知晓他的野心,不过亲耳听他说出来,他还是有点难以接受。
司马潇仁生前对柳挚的信任在他们这些旁人看来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以为,柳挚会看在司马潇仁尸骨未寒的份上晚些行动。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急!
“有何不可,舅舅想看,侄儿一定会双手奉上。只是,侄儿想先看到人。”
柳挚见司马景泉坚持,怕他改变主义,稍微退了一步,“来人,去请王妃娘娘过来!”
柳挚派人去请黎芷桑来,却万万没有有想到,哪里还有她的影子!黎芷桑早已不知去向。
司马景泉焦急不已,脸色阴郁,纵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柳挚被他摄人的目光也吓得有些惊慌。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泳上心头,惊骇了他的四肢,他几时见过这样的司马景泉!之前不是还乖乖的让他给‘幽禁’在这厉宫之中吗?怎么这会儿他感觉他好像惹到了阎罗殿里的鬼刹啊!
也难怪,他把人家宝贝的王妃大大给弄丢了嘛,这下他哪里还肯乖乖的把‘传昭书’拿给他呢?不过,柳挚毕竟是柳挚,老奸巨猾是他的本性。虽然眼前的这个侄儿看起来是有那么一点点让他感到害怕,有那么一点点让他失了方寸。但是他还是强装镇定,像个没事人一样,“景泉侄儿,你先别急,说不定王妃娘娘已经回府里去了呢!~”
见他不答话,
柳挚镇了镇心神,继续说道:“要不我多派些人去找找,只要你……”肯乖乖的把司马潇仁立的那道圣旨给我…
柳挚话还没有说完,却被处于震怒状态中的司马景泉给打断了,“不用了!你最好是去太庙里面烧几注香祈祷她平安无事!否则…你知道后果的!”,司马景泉话落,人已不见了踪影。
柳挚摸了摸额角快要滴落的汗珠,心像被提起来了似的,见四周鸦雀无声,忽而爆怒出声,“他奶奶的!后娘养的!是哪个混账东西说他武功尽失,连捏死蚂蚁都有点困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