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寒蝉醒来之后,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直到阳光透过窗户撒在她的被子上,她才清醒过来。发现寒芷叶竟然站在窗边,注意到她醒来之后就,回过头对她淡淡一笑。
魏寒蝉硬是不真气地楞了两秒。才发现竟然已经回到了家里。
没等魏寒蝉提问,寒芷叶就说道:“今天是第七天。”然后趁着魏寒蝉还没有从床上摔下来,先一步把她扶住了。
魏寒蝉跌跌撞撞地出了门,寒芷叶早就料到了她会如此,伸手抓过一旁挂着的大髦给她披上,然后跟着她来到魏冉的房外。
或许是早就料到了此番情况,魏岚让人把他扶到了魏冉的房间,至少黄泉路上父子相伴,不会太寂寞。
寒芯蕊收拾完药箱,转身刚好撞见魏寒蝉,魏寒蝉面色如纸,寒芯蕊只有微微点点头,和她身后的寒芷叶对视一眼,摇摇头,便离开了。
“爹。”魏寒蝉扑倒在魏冉的床前,魏冉靠在床上,周围早就站满了人。二夫人,魏寒蝉的两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家里的下人。连萧啸都站在门外,可是他并没有进来。
他们都给魏寒蝉留了一席之地。
魏冉握住女儿的手,手心是温暖的,从小到大,父亲的手都是这么温暖,仿佛有源源不断的力量。可是这一次,这股温暖要枯竭了。
“蝉儿,别怕。”魏冉伸手摸了摸魏寒蝉的脸,然后轻笑了一声:“爹要下去见你娘了,以后只能留你一个人在上面,别怕。”
魏冉的声音很温柔,可是就这么不轻不重地像轻抚在魏寒蝉的伤口上,又痛又痒,却又贪恋无比。
魏寒蝉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睛一直看着他,旁边坐在一旁的魏岚看着魏寒蝉,却异常得坦然,两眼平静的如水一般。然后他无奈地笑了一下。
早就料到结局是这样,却没想到真正到了这个时候,会这么心痛。
魏寒蝉死死攥着父亲的手,突然明白了魏冉的眼神。命运多舛,我们一生都不可能做到真正的风调雨顺,尽力而为,至少可以让自己死而无憾。
“姐姐。”魏岚缓缓开口,然后就像请求一番说道:“可不可以……抱抱我?”
魏寒蝉呆若木鸡。
“蝉儿,去吧。”魏冉拍拍她的手背,父女俩之间的心灵感应很强,魏寒蝉沉默了一会,真的松开了手,走到魏岚面前,魏岚没有表情地看着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仿佛就可以看到地老天荒。
然后他就像一个依赖姐姐的孩子一样,用一个作为家人的姿势,和魏寒蝉拥抱在一起。
寒芷叶看着两人这一幕,他们之间的传闻他也是听过的,这第一次见到,倒是又觉得好奇,又觉得很悲凉。
然后他注意到了魏冉看他的目光。
寒芷叶眸色一亮,想到七日之前,魏冉曾把他留在房中,和他说过一些话。他知道魏冉是什么意思。
男人眼中带着强烈的恳求和哀怨,倘若他现在可以下床,他一定会跪在寒芷叶面前。
“殿下,老臣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和您说这样的话。”魏冉那时说道,仿佛是做了极大的决定,将一切都放在了这些话上。
“丞相请说。”
“殿下可能有所耳闻,我女寒蝉对殿下是有爱慕之意的。”
寒芷叶没有想到魏寒蝉这个父亲说话竟然这么直白,反应慢了一些。才想到寒盈楹之前和他说的话,本来贵为皇族,硬是被这丞相这句话问倒了。
魏寒蝉。
寒芷叶在心里默默念了这三个字。想到当时在耀湖救下的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其实按照年纪比寒盈楹还要大一点。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那个女孩看他的眼神好像确实有些不一样。
他一直都习惯屏蔽掉流言蜚语,再大的流言他听了一遍准忘。而且就算听到关于自己的,他从来都把它当做别人的。固然不怎么上心过。
寒芷叶挑了挑眉,只能继续听魏冉说的话。
魏冉停顿了一下,才说:“我想,如果老臣真的逃不过这一劫,能不能劳烦殿下替我照顾寒蝉。”
“丞相何出此言?不要这么早下定论。”寒芷叶回答道“况且令爱为何要交给我,我一个外人平平无奇,只不过得了令爱的青睐而已,丞相为何就相信我能照顾好她?”
其实寒芷叶这话说得委婉得已经不在皇族成员的思路范围了。自古以来寒族皇室和贵族平民之间就是判若云泥,高攀不得。就像是神和人之间的差距。
寒芷叶一直不是特别在意这层关系,只是他说话也是遵从本心,作为一个普通人来对魏冉的话表示不解。
魏冉听罢,好像早就猜到寒芷叶会这么说,叹了一口气。
“实不相瞒,寒蝉自幼丧母,她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是,她不大喜欢这阳间。”
寒芷叶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竟然有一个人不喜欢活着喜欢死的?还这么拼了命逼着自己活着。也是这句话,让他开始在意起来。
“寒蝉能继续维持着这性命,其实都是为了我这个没用的爹。”魏冉说道,又觉得自己很好笑,到底何德何能让女儿为自己受这么大的冤屈?“我其实都没有想到,她竟然会有喜欢的人。”
“而那个人,是你。”
魏冉再一次打量了一下寒芷叶“殿下君子之风,温文尔雅,是整个忘渊城女孩们可慕却不可望的心上人,只是任何人喜欢殿下都是很正常的,唯独寒蝉。”
“她开始会有了自己的想法,会经常去耀湖闲逛,会在屋里吟诗作画。我都看在眼里,都是因为你。”
“我终于看到她对这个世界有了留恋的地方,才让我放下心来。可是她喜欢的偏偏是身为皇族的夜王殿下,最不可求之人。倘若我离世,要想寒蝉还能继续活着的话,只有这个办法来求您。”
魏冉说完这话,寒芷叶沉默了许久,当时也只是微微点点头说了声“丞相所说,我都知道了。”
当再一次看到魏冉的目光,这个已经站在九泉路前的男人,此时头发已经花白,剩下风尘仆仆的一双深蓝色的眼睛,看着他。
他不是什么寒族的丞相,不是魏冉,只是一个父亲。
寒芷叶垂下目光,最终点点头。
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