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啊……”轻尘听了，有些神秘地笑了笑，进而解释道。“我和你师父都是与万物同生，天地为父母，自然是已经与这天地融为一体了。”
轻尘顿了顿，最后说道：“若世上有比你师父和我更纯粹的血统，那他就已经超出六道，立于三界之外了。”
“从今日开始，你们二人由我和你们师父分开教导。月儿跟着你师父学习妖法，影儿跟着我，我教你剑诀。”
“可是师娘……”青影好像情绪有些激动，“我是妖啊……”
轻尘的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那只是一瞬间，随即她笑道。“自然，师娘不会叫你神界的法术的。影儿你记住，从今往后，你就是这黑沼的储君，等你师父离开那天，你将继承这蛇王的宝座。”
青影的脑子里一团乱，这样的信息量对她来说太大了，为什么是由她来继承王位？不应该是姐姐吗？
她下意识想去看一眼瞬月的神色，只见姐姐没有任何出乎意料的神色，好像她的妹妹就是这么值得自豪。
轻尘拍拍两个孩子的肩膀，便离开了，姐妹俩独坐在院子里，面面相觑，都没有开口说话，只觉得一切的一切都不可思议，她们竟然走到了如今的地步。
“听说师父和师娘都是混沌初开的时候诞生的吧？活了这么久，不觉得孤单吗？”瞬月说道。
青影顿了顿，脑海里第一想到的是那天晚上被那人背在背上的温度，和难得温柔的笑容。回答道：“怎么会……孤单呢？”
蛇王殿内。
殿门禁闭。
灵汐抬头凝视着殿顶的满天星辰浩瀚，感叹道：“真的好久没有回来了啊……”
红笶把灯笼放在一边，灯笼微弱的红光根本无法照亮大殿，忽明忽暗，殿内的白色纱帐微微飘动，看不清何处有何种装饰物，总感觉无穷无尽，唯一能看清的路就是这通往宝座的大道。
他从黑暗中摸出一盏酒壶，整了一杯递给灵汐。“正好你回来了，关于过七阙桥的事，我必须再和你谈谈。”
“蛇飞升成龙，这是自然之道，你不能干预。”
“成龙？”灵汐把酒喝光，咂咂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可是红笶知道他听得很清楚，人也很清醒。“我的子民？飞升上去，为他族做兵刃？龙族本来就瞧不起我们，难道要让我的臣民上去，看不起自己往日的手足，跟着龙族一起打压我们吗？”
红笶皱眉：“他们不会这么忘恩负义的……是你想的太狭隘了。”
“我狭隘？”灵汐冷笑，“我在人间的时候，看见那些人类为了所谓的权势，弑父杀兄，喊着所谓的正道，一次又一次的征战，百姓民不聊生，生灵涂炭。连人都有这种轻易背叛的思想，何况是我的臣民？”
“何况我蛇族向来被世人所看低和厌恶，到了成龙之后反而会被追捧。这种天差地别的荣誉感，谁不会动摇？”
红笶像是早就知道灵汐的答复，看了他许久，然后叹了口气。两人之间再无其他话，只有一遍又一遍的斟酒喝酒声，还有殿外的大雨瓢泼。蛇和龙一样喜欢水，但蛇更喜欢那种阴暗潮湿的环境，因此，灵汐在蛇王殿外设置了这种雨阵，永远下不完的雨，直到海枯石烂。
“我们的寿命太短啦……”红笶不知是不是喝醉了，苦笑一声，一口酒又灌了下去。“短短九千年啊……最多也就九千年……你懂吗？”
“拼命修炼来延长自己的寿命……若没有成神的话……最长也就不到一万年。”红笶低声说道，眼睛里仿佛有着说不清的光。他扭头凝视着灵汐，从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他就是这个模样。时间没有夺取他身上一丝一毫。“灵汐……兄弟……你记得……我已经陪了你……多少年了吗？”
灵汐喝酒的手停了下来，望着空荡荡的大殿，眼睛眯了眯。
“九千七百年。”
“准确的说……是九千七百三十一年。”红笶语气很轻松，但是灵汐知道，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煎熬。
“我陪不了你多久了。”
灵汐转头看他。
红笶拍拍他的肩膀，看向他们身后漆黑的宝座。
白色的微光洒下，宝座旁的纱帐飘飘摇摇，照在漆黑的王座上，像梦一样。
“这个位子，永远是你的。”红笶缓缓说道：“没有人能代替你，你亦不能逃避。”
“这殿外是你的疆土，是你的子民。”红笶有些好笑地说道：“我自一百岁时就替你坐在这个位置上，替你承担这责任……但是灵汐，你也该长大了。”
灵汐垂下眼眸：“我不想当这个蛇王。”
“你别无选择。”
“灵汐，我命不久矣，你明白吗？”
灵汐抬眼：“我可以帮你续命！”
“续命？”红笶大笑。“这是上古禁术，你就可以逃过使用禁术的天劫！况且，以你现在的实力，徒有一身力量，却没有能操纵它的实力，有什么用？”
灵汐皱了皱眉，似是又要拒绝，红笶直接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按在了王座上！
哐当!一声巨响，撞得玄铁所制的王座似是要裂掉。
“你好好看看！”
红笶厉声说道。他这个人从来都很温和，处理事情也很妥当，灵汐认识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看见他发这么大的火，原来是因为他。
“从这往下看去，就是你的族!你的国!神界和妖界中有多少人对黑沼虎视眈眈？别说你给黑沼和龙族捅的那个大窟窿，妖界！往西，九尾蓝狐的青丘！往上，九重天的朝阳！你的子民在倍受压力煎熬的时候，你这个君王在哪里？！”
因为太过于愤怒，再加上寿命尽头身体的虚弱，红笶连咳了好几声，甚至连血都溅在他血红的长袖上。
“不过……咳咳……幸好你回来了。”红笶含着血微微笑了。“我就算现在离开，也对得起你。”
灵汐真的被他那一串话吓到了，以前从未有人跟他灌输的这些一起涌进他的脑海，纠缠着他的心，再一点一点的吞噬干净，连渣都不剩。
幽绿的妖力顺着他的指尖源源不断地顺着红笶的手腕传到他的身体里，像是没有尽头一般，将干涸的能源充实起来。
红笶的睫毛颤了颤，睁开金黄的眼睛看着他，并未道谢，嘴唇苍白的没有任何颜色。
灵汐这才发现，原来时间过的这么快，眨眼间，昔日的少年已经憔悴成如今的模样。
眼角一热，眼泪便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是冷的。
好久没哭了，这一哭，才想起心痛是这种感觉。
“你还能撑多久？”
“最多一百年吧。”红笶想了想，然后故作严肃地说道：“所以你要是想出去玩，赶快去，等下一次，你就再也出不去了。”
“知道啦知道啦，来，好兄弟，喝酒。”灵汐把酒杯递给给他，搭在肩膀上给他灌进去。红笶被弄得呛“我没你那么能喝，灵汐，适可而止啊。”
然后两人相视而笑，让人都想不起来，上一次这样把酒言欢是何年何月何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