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塞!哇塞!哇塞!这是什么?!”
林昊一叠声的尖叫盖过教室里的喧闹,正在课间休息的同学们纷纷停止说笑,目光“唰”地锁住那个坐在靠窗角落的男生。
顾烨逆光扫了一眼林昊那像野草一样疯长的刺猬头,将手里的东西晃了晃,百无聊赖地说:“手机,没见过吗?”
“啊!我的狗眼!”林昊夸张地捂住眼睛,仿佛顾烨手中的不是手机,而是一枚三千瓦的灯泡,“这不是普通的手机啊!这是新品限量奢华版土豪金肾6!”
“哎呀哎呀!顾烨顾烨,是你在米国的父母送的吗?”梳着长长双马尾的薛露妮娇声娇气地问。
“废话!”林昊不等顾烨开口便翻翻白眼说道,“难道你真以为这是顾烨用肾换的?还有,什么米国米国的?动漫看多了吧!我还粥国呢!”
“你!”薛露妮气的俏脸通红。
自从半月前考试作弊被薛露妮举报后,林昊就把她划为“学独”一派。所谓“学独”也叫“学毒”,就是指那些只许自己满分,不准他人及格的挫人。顾烨不知道这个词是谁发明的,他是从死党林昊那里听说的,用林昊的话就是“对待这种有碍班级共同繁荣的人绝不能客气”。
薛露妮是直来直去的大小姐脾气,因为林昊的“不客气”已经哭过好几回鼻子了,每次都要把班任哭来才能罢休,班任名叫艾莉,人称“夜叉莉”,是个二十出头的混血美女,身材火爆得让人喷鼻血喷到休克,按理说她应该是极受欢迎的,至少在男生中应该这样。但奈何她长了一张不会笑的脸,好像个刚被男友甩了的怨妇,而且专爱用一打卷起的试卷抽人脑袋,她那一抽可是炉火纯青,被害人外表不留一丝痕迹,内部痛楚却一波接着一波,有如阴雨绵绵不绝,顾烨甚至怀疑她是练家子出身的——有内力啊!
顾烨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掂掂手机的分量,随手递给薛露妮:“虽然有点轻,不适合防身……但如果你喜欢,就送给你吧。”
“什么——!”
教师里响炸开一片惊呼,果然是父母在海外工作的,出手就是阔气啊!
“哎呀哎呀!顾烨顾烨,就算你……也不能在这么多人……”薛露妮扭扭捏捏,说话声越来越小。
顾烨微笑着把剩下的话说出:“换你一个学期的数学作业答案。”
“啊?”薛露妮一呆。
“啊?!!”林昊的声音比薛露妮还高一调,“借她的作业干嘛,她那手斜柳体你看得明白吗?要借也要向名副其实的学霸借啊!”
说到“学霸”,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到那个坐在教室另一个角落里的女孩。
韩晓溪安静地睡着,睡靥恬静优雅,午后慵懒的阳光点缀在她栗子色的长发与弯弯的睫毛上。她一定在做一个美妙的梦,美到教室里的喧闹也无法将她叫醒。
“切!”薛露妮脱口说,“一定是昨晚通宵备战期中考试了吧!要不就是得了默尔海拉综合症!”
顾烨的脸立刻阴沉下去。
“露妮!”几个与薛露妮关系要好的女生也觉得这话有些重了,虽然她是那种直来直去、有口无心的性格,但也不应该说出这种禁忌的话!
默尔海拉综合症,从去年二月开始在世界各地出现的奇怪病症。患者逐渐陷入嗜睡状态,直至长眠不醒。目前病因未知,也没有有效的治疗手段,只能采取对晚期患者注射强效兴奋剂这种和化疗一样的自杀式疗法,好在默尔海拉综合症仅是个体病例,没有大面积爆发,也不传染,因此没有引起大范围的恐慌,世界卫生组织只是敦促人类要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于是近年来懒床的人越来越少了,人们为了不得嗜睡的绝症更加勤奋的生活,社会风貌空前大好,也不知是福是祸。
薛露妮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坐回位子。
顾烨看看韩晓溪深沉的睡靥,眉头锁得的更紧了。
“也难怪!”林昊干咳一声,“当平原遇到山峰,平原能不嫉妒吗?”
他一边说一边用手在胸前比划,将平原与山峰的差别生动地表现出来。
“贱!人!”薛露妮的双马尾都要被气得竖起来了,“平原说谁?”
“说谁谁是平原!”林昊扮个鬼脸。
薛露妮咬碎银牙,一字一字道:“我!杀!了!你!”
“哦哦哦——”林昊撒腿就跑,“武则天何在,快快为我降住这个太平公主!”
“站住!”薛露妮紧追不舍,“老娘挤挤还是有B-Cup的!站住!”
教室里登时大乱,林昊围着一排排桌椅转圈跑,同时将它们推翻作为障碍物。薛露妮充分展示出非凡的运动天赋,一边从障碍上飞跃而过,一边抓起身旁的各种武器,不顾一切地甩向林昊。
顾烨用那台土豪金手机挡下一支铅笔,其他同学则用书本作为护盾退到一旁,这里俨然已经成为林薛二人决斗生死的战场。
他们你追我赶,最终来到靠门的一张桌旁,林昊围着桌子转圈,一边转一边笑,薛露妮气急抓起桌上的一杯牛奶泼了出去。
林昊灵巧地躲过,牛奶不偏不倚地泼在了刚刚进门的班任艾莉的脸上!
教室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只有牛奶从艾莉那暗红的秀发上滴落的声音,声声惊心!
“对、对、对不起……”
薛露妮惊慌失措地摸出手帕,林昊早已抱头缩到一旁。
艾莉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冷冷看着为她擦拭脸上牛奶的薛露妮,缓缓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
所有人都知道手里有什么——那自然是威震校园的抽人神器!
看来夜叉莉今天真怒了,薛露妮即将成为花田中学第一个被抽的漂亮女生!
顾烨心中如是想着,耳边却突然响起一个陌生少女的笑声:“还坐在这里么?要来不及了呦!骗你是小狗呢!真的要来不及了呦!”
那声音清脆悦耳,好像微风拂过檐角的一串串银铃。
“小心!”
林昊突然扑了出去,将薛露妮推到一边,下一刻,漆黑锋利的巨大剪刀划过他的脖子,喷射的鲜血将黑板染红。
在无数惊愕的目光中,艾莉收回手中的巨大剪刀,贪婪地用舌头将刀刃上的鲜血连同脸上的牛奶一齐舔净,神情满足而阴冷,仿佛一只出笼的饿兽。
“为什么……为什么……贱人!为什么!”薛露妮抱起奄奄一息的林昊,一边哭一边用手盖住那血如泉涌的伤口,任鲜血染红她鹅黄色的制服。
“嘿嘿……”林昊努力让那苍白如纸的瘦脸挤出一个贱贱的笑容,“你……猜……”
他的手缓缓伸向薛露妮的脸,却在半空中突然垂了下去,落入身下的血泊中。
“啊——!”
惊恐的尖叫如浪潮淹没一切,学生们涌向教室的后门,平时看来宽阔的镂花实木门此时显得狭窄不堪,有的女生被挤倒了,不知谁的脚踩在那些娇嫩的脸上,她们疼得哭了出来。
场面已经失控,顾烨顾不得为林昊的死而悲伤,一边用电话报警,一边冲向韩晓溪,此时此刻她竟然还在睡觉!
然而当他看到手机屏幕时却呆住了。
屏幕上不知何时出现一副猴王出世图。那猴王头戴紫金冠,身挂黄金甲,一根精美金红长棒裂山覆海,与《西游记》的美猴王颇有几分相像。只不过这只猴王面容更加凶恶狰狞,双目爆射出紫色炫光,仿佛灭世的神魔。
“只有合体才能救她哦!”
陌生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是从讲桌的方向传来。
顾烨猛然抬头,在阳光与血构成的诡异背景里,小巧玲珑的少女坐在讲桌上,精致的脸蛋挂着浅浅的笑。
她身穿绛紫色的哥特千层裙,黑色的丝线勾勒出繁复的蔷薇花纹,流苏般的金色长发上斜斜顶着一顶紫色小礼帽,裹着蕾丝手套的纤细双手握着银色的法杖,法杖顶端的宝石像她的眼睛一样湛蓝,仿佛一片澄净的海。
顾烨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像诗像画像天使,一时竟看痴了。
少女白皙的脸透出一抹娇艳的红晕:“你这么盯着看我会很困扰的哦!不是和我合体啦,是那只猴子啦!”
她目光落在猴王狰狞的脸上,突然不知所措地摇摇娇小的身子:“唉唉,这么说我也很有罪恶感呀!早说了‘合体’什么的不合适啦,神果然都是随便的,最后苦恼的还是我们这些打工的呀!唉唉,说起来这个月的薪水还没有发,已经买不起罗兰迪曼的布丁了,看来只能用可可屋的来代替了,唉唉,可可屋的布丁弹性实在差劲,雅拉菲的种类又不多,唉唉,真苦恼呢……”
顾烨目瞪口呆地看着少女沉浸在脱线的世界里,心道她的思维还真像布丁一样富有弹性啊!
这时,艾莉已经将滴血的剪刀指向薛露妮,锋刃一寸寸逼近少女纤长的脖颈。
还没逃出教室的同学纷纷捂住眼睛。
“决定啦!”讲桌上的少女突然跳了起来,“决定啦!今天就吃可可屋的布丁啦!呀!还有一个小时可可屋就要关门啦,你!”
她用手中的银色法杖指向顾烨:“你!快点合体!我也好下班去买布丁!耽误我吃布丁可是天天天天大的罪过!”
手机屏幕中射出万道金光,仿佛破云而出的朝阳令人炫目,光芒中猴王金色的巨影仰天长啸,云层一样巨大的披风将顾烨笼罩。
不长不短的黑发变作金黄,如秋天的麦子根根竖起,淡黄色的学生制服化为白底金纹的丝绸劲装,飘扬的金色披风上以亮红锦线绣出佛家真言“卍”字。
顾烨缓缓抬头,火焰将他的眉毛镀成金色,环绕额前的光束凝固成金色的头箍,他张开眼,一双黄金瞳如永不熄灭的火焰!
金色!金色!金色!
无穷无尽的金色里,顾烨化身为传说中的斗战胜佛!
教室里的学生们惊呼出声,他们甚至忘记了恐惧,全部愕然望着这惊天动地的一幕。
“咕噜噜——!”
艾莉的喉咙里发出奇怪的声音,双目鲜红如血,再次张开手中巨剪绞向薛露妮。
顾烨也想不通发生了什么,他只感到全身充满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那力量像灼热的岩流涌向他的四肢百骸,驱动他去战斗,去救下面前那个垂死的女孩!
仿佛被莫名的旨意牵引,顾烨双手一翻,掌间两团金光闪耀的卍字化为一根七尺长的金色光棒。
“铛!”
舞起的金棒擦着一串火花划入巨剪的刃口,最后卡在刀轴处。
刀棒相交,顾烨与艾莉僵持着,空气似乎都在微微颤抖。
“嘟嘟嘟——!”
讲桌上的神秘少女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支小号,欢快地吹了起来。她像拉拉队员一样卖力地跳着,似乎在这里进行的不是搏命的死战,而是校运动会时的拔河比赛。
“加油呦!打败她!加油呦!ComeOn!干巴爹!!!”她大喊。
“呀啊——!”顾烨双眼中金光暴涨,大喝一声,“你很吵啊!”
全身炽热的力量汇聚到双臂,如蓄势的火山,当它喷薄时无人能挡!
“咔咔!”
顾烨脚下的大理石地面出现一道道裂纹,斗战胜佛一击千钧,金棒像一把利刃切碎了巨剪,艾莉倒飞了出去。
“破!”
顾烨与神秘少女几乎同时喊出这个字。
猴王的身影再度涌出,像一道金色的闪电射向艾莉。它凌空挥棒,贯穿艾莉丰满的胸口,将她钉死在墙上。
“喵哈哈哈!”神秘少女咯咯大笑,手中挥舞着写有“完胜”的小旗,“喵哈哈哈!可以去吃布丁喽!弹弹的布丁!滑滑的布丁!草莓和巧克力的布丁!”
金色光华消散,顾烨恢复了原来的模样,几乎虚脱的他转过身去——
林昊那血迹斑斑的脸上还残留着标志性的贱笑。
林昊虽然人滑嘴贱,但很重情义,是个可以称兄道弟的人。顾烨想起每次艾莉罚自己在操场上跑圈时林昊都会自告奋勇地“陪跑”,一边跑还一边贱贱地炫耀自己的体力如何如何厉害,跑马拉松都不带中场换气的。
鼻子突然一酸,顾烨强忍泪水俯身贴近林昊。
“喂!想干嘛?我可是只把你当成兄弟!”
林昊竟然张开眼睛,用血糊糊的手拍了一下顾烨的脑袋!
“你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