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将邵华宁押入天牢,亲往看视,邵华宁言辞滔滔,大骂楼凌与简狐叛主之举,在骂公孙简手段阴险,凉薄残忍,并非德才兼备者,不可得帝位,而后追随其妻,自尽。被软禁在京的霍从宽听闻此事,自尽。
次日,龙翔帝下旨,邵家与霍家夺爵,嫡系男子赐死,女子充为官妓。京中近百家有爵之家被牵连,夺爵抄家,多不可数。
空出来的爵位被龙翔帝赐给在这一年可持久战中的近臣众臣,追封当年被段家诬陷致死的楼萧为楼国公,楼国公早亡,其长子楼云霄袭位,而长女楼凌楼将军封则被封为端明县主。杨穆平承袭先父晋国候之位,为超一品晋国公。
杨家两兄弟则被奉为忠勇伯和威北伯。
皇帝手下诸多将领也有封赏,柔妃之父柔相在内接引有功,相位仍在,柔妃晋位为一品贵妃,后宫之中,只在晋位为皇贵妃的杨执之下。
赏罚分明乃是帝王之道,对错皆在皇帝心中,无人敢置一词。
只是在这诸多圣旨之中,唯有两条让人听了不知所以的惊心。
当初左相免冠致仕之后,龙翔帝并未再立新相,如今朝中大定自然不能将此事放置在一边,而另立的新相不禁让人咋舌——张晓生。
寒门出身,没有一点势力,且才华在楼云霄之下的张晓生。
这道旨意一下,满朝震惊,但不知道又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只是反对的奏章还没有写出来,便又有消息传出来。原来那张晓生乃是端明县主楼将军楼凌的未婚夫,还是当朝两位最年轻的楼国公和晋国公的师兄。
这两件事以流传出来,便没有人敢再说了。
而另一道让人震惊的圣旨,却是陛下在极随意的情况下说出来的。
四月三日,沈太后携从众嫔妃命妇回京,内廷长官瞅着名册,留了一身的冷汗,最终还是在御前请旨。当年皇上盛宠容妃,摇光宫本是皇贵妃的居处,皇上愣是让容妃再次居住,甚至还建了容妃最喜欢的药圃。便是杨妃生了三皇子,皇上也只是改潇湘殿为潇湘宫,并未让杨妃搬到新的宫室之中去。
杨妃冷傲,自然不会在这件事上好皇上争执什么,但是柔妃等人就不同了,现在柔妃贵妃,若是他们给得罪了,还不知道要遭怎样得罪。
好在皇上亲子批下了,其余妃嫔均是按制居住,杨执搬到了华光宫,柔妃搬到了淑和宫中,而皇贵妃的摇光宫……依旧空置。不知道是哪个不知道死活的内侍问起了熙和公主,也就是皇上容妃的住处。
听闻陛下的脸色很不好,只是冷冷的说道:“既然建起了玉明宫,便在里面呆着吧。”
内侍听了,只能退下,却不知道要如何对待方绮罗好了。
只不过又过了是几日之后,皇上又下了圣旨,废除方绮罗的容妃之位,改册为宸夫人。后宫前朝,一一并哑然。
须知,天瑞后宫最贵重者为皇后,皇后之下皇贵妃一名,而后便是以贵妃为首的四妃,九嫔之类,夫人之位早在先帝时候便被改制不自用了。若是按制度,国夫人乃是皇后之下的一品,只是皇上却有只赐了一个字给方绮罗,还是个“宸”字。
似褒似贬,只是这样,倒是让谁也看不明白了。只是沈太后与众嫔妃还没有进京,便是杨妃也因为在这一年内担惊受怕,神思不属,身子很是不好,众人也只是在心中议论,却到底没有人议论。
四月十三日,沈太后抵达京城,皇帝以全副仪仗接太后入宫,借此时机,大眼群臣。
这时候公孙卓要做的事差不多都做完了,赏罚完毕,朝廷太平,剩下的都是磨日子的功夫,虽说麻烦繁琐,但是无论如何也都出不了大错了。
便是这举国同庆的时候,玉明宫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清,虽说是被皇上圈起来的花园,但是说是冷宫,也不过如此。
满园的桃花都卸了,雍容富贵的牡丹露出了小小的花苞,绮罗披了件长衣坐在花园里,看着满园的牡丹,唇边噬着一抹笑意。
满园中只此一人,落在来人眼中,说不出的契合安宁。
唐微只看了这一样,却不知道该说什么,静静的站了会,突然转身朝外走了。领着他进来的泰宝看他又朝着来路走了,战战兢兢的,也不知道给说什么好。只是唐微才转身,便听到身后的人低声说道:“既然来了,便喝上一杯茶再走吧,泰宝。”
泰宝称了声是,转身去取茶了,唐微闻言转身,见绮罗已经起身,笑着走过去坐在她旁边的石凳上,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松了一口气似叹道:“看你没什么事,我也放心了。”他也不打招呼,环目一周看了看四处的风景,转过眼来,极真诚的对着她淡淡道:“其实你若是能一直在这里生活,倒也是一件美事。”
绮罗笑了笑,眼光温柔,“自然是很好。”她也环目看了看,对着唐微温润的脸浅浅道:“我已经很久都没哟觉得这样惬意过了。”
两人是半个知己,不必说什么就已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就这样静静的呆了一会儿,便看见泰宝小跑着过来了,朝着两人行了个礼,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两人面前。
唐微浅浅抿了一口,放下茶盏,冲着泰宝打趣道:“你这小丫头是去泡个茶,不是去拿点心,这样冒冒失失的,怎么弄得好?”看着泰宝低着头紧紧靠在绮罗身边的样子,他眉头一皱,失笑道:“这是什么意思?便是一点也离不开你家主子么?”
泰宝身子一僵,咬住唇,大眼睛一动,眼泪却噼里啪啦的掉了下来。
绮罗忙把她拉到身边,一边给她拭泪一边劝慰道:“没事了,不要再像那些事情,嗯,别哭了。”
唐微一阵糊涂,看着两人的样子,突然明白过来。
公孙卓过不去心里的那个结,而绮罗心灰意冷,此生也不愿再见他。虽说公孙卓忍着没有拆了玉明宫,可也不能放过这些日子被公孙简安排在绮罗身边的人。
玉明宫的宫人侍婢全部被秘密处死,只怕这个泰宝,是唯一一个幸存的。
心中浅浅叹了一声,他低首下去,不愿再说话了。
绮罗终于安抚好了泰宝,让她在身边坐着,对唐微说道:“泰宝近些日子被吓到了,离不得我,还望你不要介意。”
唐微不知道说什么,想了想,他叹了口气,对绮罗道:“绮罗,今日我来见你,其实来向你辞行的。”
“辞行?”绮罗诧异的重复了一声,看着他潇洒的样子,了然笑道:“也对,如今天下太平,你于他已再无责任,是该离开了。”她看了身边的泰宝一眼,又道:“你既然要走,不知能否帮我一个忙。”
唐微本想交代她一些事情,但听她这么说,忙道:“你说。”
绮罗拉过身边泰宝的手,笑着给她理了理额前的头发,回首对着唐微柔声道:“泰宝这一年多以来一直在照顾我,如今公孙卓进京当朝,手段比起往日更加狠戾,实在让我担忧她的安危,你既然要走了,可否帮我把泰宝带出去,她家人尚在……”
“不要。”泰宝猛然抬起头来,跪在她身前,拉着她的手低声道:“我不要离开你!”
她温软可爱,向来是绮罗的开心果,从没有过这样的时刻。大眼睛虽然因为流泪红红的,但是其间的坚毅却是显而易见的。
但是绮罗还是摇了摇头。
她抚了抚她的发顶,轻轻出声,似乎叹息:“你与我非亲非故,却待我这样好,我实在很感激,只是你到底不知道他的手段,我什么都不会,身子又很弱,自己便是人家砧板上的鱼,又怎么保护的了你。”
“可是,可是,娘娘你现在有了身孕,自己……”
“砰”的一声响,唐微手中的茶盏落在桌子上,碎成几半,泰宝一惊,看过去的时候,正对上他瞪得极大的眼睛,而后他满脸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香风带过,却吹不掉那层震惊。
绮落叹了口气,安抚了一下惴惴不安的泰宝,才对着满脸诧异的唐微柔声笑道:“你这样的人知道这件事,尚且如此诧异,且不要说旁人了。”
唐微却没有谈笑自若的心情,他惊醒过来,忙问道:“皇上可知道了?”
绮罗笑了笑:“这里眼看着虽然清净,但是人比起从前,是只多不少的。”
唐微此时已经镇定下来,眼睛淡淡眯着,半响之后,有沉声问道:“你还有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晨起来,我身子很不舒服,泰宝担心我的安危,替我把了脉。”她淡淡的解释,细软的手掌落在小腹处,柔声道:“我本是不信的,可是却是真的,虽然这个孩子来的太不是时候了,但我还是很开心。”
她放下手,对着唐微笑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能做母亲,唐微,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多么大的恩赐。”
唐微看着她温柔的笑容,心中的惊惧担忧沉下来,他想了想,终究低声问道:“虽然我并不想提这件事,但是。”他停顿一下,还是问道:“绮罗,孩子到底是谁的?”
公孙简那般喜爱绮罗,虽然不忍心逼迫她,但是身边有个爱护他犹如亲子的苏娘子,绮罗又怎么能逃出魔掌。据说苏娘子给绮罗下了什么药,逼得绮罗失身与公孙简,也因此旧伤发作。公孙简为了绮罗的暗卫,重伤了苏云将她送走,带着绮罗回京,也因此,公孙卓的大业加快了一步。事后公孙卓虽然行为举止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同,但是手段却更狠戾极端了,他将苏云抓了回来折磨,谁也不知道苏云现在死没死,在哪里。
唐微想起当年,不由得担忧更甚。
绮罗看着他这个样子,自然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她眼眸如水温柔,“这件事并不重要。”
“怎么可能不重要。”唐微眼睁的大大的,蹙着眉头冷声道:“虽说我不该说公孙卓的不好惹你伤心,但是他就是从那样的环境中长成的,他就是那个样子。你腹中的孩子是他的最好,若不是,你觉得他会因为你,就放过公孙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