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不是首次进宫,便是身上多有罪责,不愿得罪太后,形容语言之间多有阿谀奉承。一行人陪着太后在廊庑下赏花,春暖花开,鸟语花香,众嫔妃软语娇俏,莺莺沥沥说得极是热闹。
这一众嫔妃之中,最贵最重的莫不是育有三皇子的杨妃了,柔妃纵然也封了贵妃,奈何身下只有一位小公主,现在又不备陛下所喜,眼看着是没有出路的。
日头渐渐高了,太后身边的赵嬷嬷劝道:“太后,如今已是初夏,日头见长,晒多了可没什么好的,还是到那亭子里前去歇歇吧。”
一种夫人赶忙称是,簇拥着太后与皇贵妃等人进了亭子。
沈太后见杨执多有些神思不属,连忙吩咐她坐下,笑吟吟道:“你现在可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身子又因为逆王之事大损了,便是要陪我这个老婆子游玩,也要注意些。”
杨执赶忙谢过,道:“多谢母后关怀,臣妾只是许久不曾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呆过了,时间一久,当真是有些不适。”
柔妃离她最近,看着她身上逼她高出一截的品级服饰,不由得笑道:“这真是太后娘娘实测,若是知道贵妃姐姐这一年来就成了什么隐世名流一般的人,像是不会叫姐姐过来的。”
杨执经历了这么多,便是怕谁也不会怕这个外强中干的女人,也不用太后开口相帮,便轻笑道:“柔贵妃说的是,只是这一年来本宫在太后在身边少进孝道,便是如此缘由,只要太后娘娘唤我便要来了。”她说完,冷傲一笑,面上却露出些柔情:“本宫神思不属,实在是想着孩子,三皇子还小,不如小公主,本宫这做娘的当然要忧心。”
这话是说在了柔妃痛处,她脸色当即一白,杨翔的夫人最会看眼色,当即便笑道:“娘娘说的是,若说母亲对孩子的心啊,当真都是一样的,柔妃娘娘也同娘娘一般的是慈母胸怀,只不过小公主年纪已经大了,不必多想着罢了。”
众人连声附和。
柔妃的脸更白了。
沈太后坐在坐位上看着,眼中一抹深深雪儿笑意潜藏起来的,等到柔妃面色实在难看到极致的时候才笑道:“好了好了,孩子们也大了,怎可整日粘着自己娘亲不放。”
太后这样一开头,那边崔家的几位夫人连声附和道:“太后娘娘说的是,我们这些个老货都围在如花似玉的娘娘身边转,可可怜了那如花似玉的花,被咱们给搁在一边喽。”
太后被她逗得一笑,将视线转到亭子外面,这时候阳光已经充足了,阳光洒在娇嫩的牡丹花瓣上,上面未曾干涸的露珠熠熠生辉,好看极了。
众人眼中看着眼前的花团锦簇,低声笑道:“要说这宫里的牡丹,真是好看极了,你看那案首红开的多娇嫩,妾身们家中有了一株都要供起来单人侍奉,你看这宫里,竟然是连绵成海,还开的这般的好,可见是太后娘娘与各宫娘娘的好处了。”
这话虽有些讨好的意味,但是停在耳中极其顺耳。沈太后笑了笑,道:“竟说些有的没的,这宫中的花都聚在一起养活,每个都要活得好好的,虽有所夭折,但终究活下来的是大多数。你们在家中若是只养了一株,骄横惯养的,自然没有宫中开的好了。”
她说完这一句,又笑道:“其实这管理花朵,和管理后宫,都是一样的。”
这算是涉及到后宫大权,无人敢接下去,杨执左右看了看,见端明县主楼凌,一人守在远处看花,与众人远远隔着,又想起弟弟的嘱咐,不由的笑道:“咱们只顾着自己说话,把县主都给冷落了。”
随即便走到楼凌身边,将她引到太后身前,笑道:“太后,听说楼妹妹的婚事就要办下了,这可是人家最后一次以小姑娘的身份进的宫来,以后便要放下长剑做红妆,在家相夫教子了。”
沈太后笑着接道:“你说的是,说着便拉着楼凌的手将她拉到近前,上下看了看,笑道:“孩子,你长得和你母亲真是像。”
楼家夫人,在当年,和沈太后却是闺蜜。楼凌自小为了家仇堕身红尘之中,效命于韩王的汉明月之名无人不知。如今一转身她却成了皇上军中首功大臣,以女子之身得封上将军,便是众人心中非议,在面上也不愿得罪她。
柔妃此时气焰又涨了起来,但她是见过汉明月身上带血的模样的,是以并不敢得罪她。她亲手剥了一个金桔,边递给太后身边的嬷嬷便笑道:“若说到这个,臣妾倒也想到了另一个人,楼家妹子为了皇上苦心这么多年,才封了个上将军,真不知道我们宫中那位比肩皇后的元宸夫人是立了怎样大功,另皇上改了宫中旧制,愣是在皇贵妃之上立出一位国夫人来。”
她自己说了,便已是心痛如刀搅,看着杨执面色苍白,瞬时好受了许多,笑道:“元宸元宸,这最贵最重的两个字都被赐给了一个人,可见是怎样的隆宠啊。”
她拿捏着方绮罗刺杨执,却忘记了太后也在,本就不喜欢绮罗的太后听见这个名字,如何能高兴的起来。当即便岔开话题道:“苏嬷嬷,去吩咐花房将才摘下来的花奉上来,哀家要赐给诸位,簪花为乐。”
崔嬷嬷应了声是,赶忙去了。
众人一连的道谢声,将之前的话题轻轻揭过。柔妃面上尴尬,但也知道自己惹了太后的恼,不敢再说什么了。
不多会儿以后,内侍们捧着花盘齐齐进来,虽然也是花团锦簇,但是观其花色,却并不如平时用的。
杨执微微皱了皱眉,问道:“这花这样委顿,怎么好拿出来。你们这些日子才整顿过,难道还会当着命妇之人糊弄主子。”
那内侍“啪”的一声跪下了,请罪道:“娘娘赎罪啊,只是各花配个人,奴才不能只奉上一种花来,这时候去折已经晚了。”
柔妃不想只让杨执一人在人前如此嚣张,也冷笑道:“你打量着本宫不掌后宫事变蒙本宫是吧,晨起才摘的花,这时候就没了?”
那内侍支支吾吾的数不出话来,沈太后眉头一皱,她身边的赵嬷嬷看到了,冷声道:“到底怎么回事?难道有什么事是比太后的旨意还要重要的?”
那内侍这才抬起眼,满眼躲闪:“奴才奴才……实在不敢说。”
沈太后心头不快,冷笑道:“还是什么事是哀家听不得的,你且说来便是了。”
奉花的内侍无奈,终于开口道:“是,是这么回事。元宸夫人有孕,闻不得香气,也用不得香料,太医院那便研制出了一个方子,便是要提炼花朵精华,萃取出来以供蓬莱洲使用。只因萃取废的花朵极多,这些日子里并没有新鲜的的花朵给各宫使用。”
虽说是如此,但是皇上孝道当头,自然也不会慢待了太后,是以太后并不清楚罢了。
本身自己提到柔妃其实还没什么,这样听到内侍们一说,心中总是不好受的,忍不住冷叱了一声:“她当自己是什么?”
便是杨妃也有些微不满,杨夫人连忙道:“不是说蓬莱洲包揽了小御花园么?那小御花园的精致是整个皇宫中最好的。花朵什么的更是数不胜数,这是什么意思呢?”
另有一位妇人听懂了她们的意思,讪笑道:“您是不知道,那小御花园中的精致极好,逆王花费了万千之数,专门建了起来的,不是妾身说谎,据说啊,那里面的花全是珍品,便是随随便便的一只都抵得上是这一个小花园,就像是人间天堂是的。”
“是啊是啊?”另一个人附和道:“据说那玉明……那蓬莱洲中各个季节的景色都有,就说这牡丹啊,那宫中虽然不及这里多,却是朵朵都是精挑细选的,这魏紫什么的在咱们看来珍贵的跟什么是的,可是放在人家眼里,就是个平常的事务罢了。”
女人便是如此,越说越是八卦,见太后也不阻拦,竟能连串的说出一片来。
楼凌在一边听着,许久之后,眉头动了动,终于开口道:“蓬莱洲精致极美,元宸夫人向来慈悲,不愿伤害眼前的草木。可是她身子又极其虚弱,如今又怀了孩子,皇上便只有从别处取材了。”
她声音清冷,语气淡然,在一众妇女之声中极为清晰明显。
柔妃冷笑了声:“县主倒是清楚的很。”
她还要再说,却被身边的崔夫人拉扯了下去。
如今的楼凌可不是当年的汉明月,不仅兄弟得力,未婚夫与他们家老爷平起平坐,便是她自己也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最得皇上的宠爱,说不定以后便是怎样的状况了呢?虽说崔家底蕴深厚,乃是华族之首,但是看着皇上这样子便知道他这是要做大事。陛下连霍家那种世代传承的帝师之家也能灭掉,更不要说他们崔家了。
众多夫人也不知道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沈太后去听得懂了。只是皇上严令不准旁人再提绮罗为逆王皇后之事,她虽然厌恶绮罗耽误了儿子的前程,但也对她诸多愧疚。见着她现在怀着皇上的孩子,也就不愿与她诸多计较。
毕竟方绮罗的身份在哪里,即便是她将孩子生了下来,也必定会被皇上送到别人身边去抚养。而她这个太后,便是最好的人选。
只是眼看着现在这个情形,皇上不但没有因为绮罗失身之事对她冷淡些,反倒是更加宠爱,若是这样下去,皇帝没了公孙简那层顾忌,最后为了一个女人成了先帝,或是公孙简那样不争气的样子怎么行?
想到这,心中多是气恼,她敛起眉起身,淡淡道:“元宸夫人惜花之举也是好的,只是说起来,元宸夫人自从住进蓬莱洲以后,哀家还没看见过她。今日趁着性子,不如出去走走,去看看那天下难寻的小御花园,也顺便去看看我那尚未出世的皇孙。”
“太后说的是。”崔夫人应和道:“妾身早就听闻元宸夫人美丽无双,必定比起牡丹来差不了多少。当的下这天下第一美人,早就想要一见了。可惜夫人她身份尊贵,直到今日都未经见过。”
其实又那里仅仅是他没有见过绮罗。
方绮罗身子本就不好,嫁入皇宫之后便是深居简出,从不露面在外面,满皇宫见过的人十个指头也数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