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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单刀赴会(2)

元天纵惊道:“射日神弓!八极箭!”

蓝衣人冷冷地道:“你有把握躲开这一招九天玄辉吗?”

元天纵吸了一口气,道:“我没有把握。没有人有把握。你的确是可以杀我。”

蓝衣人冷冷地看着他,手上的射日弓更加炽热起来。突然,他收箭而起道:“好好保存你的性命吧,我要凭自己的武功来杀你。”纵身而起,白云障将他与王度儿一起掩住,瞬间不见了。

几名骑士要追,元天纵挥了挥手道:“不必追了,追也追不上。王度儿在他手上比在我们这里好得多。”他的脸色异常沉重,似乎也在想一些陈年的往事。

白云障风驰电掣地飞去。王度儿嘟着嘴坐在前面,两只脚凌虚一摇一摇地道:“蓝叔叔,您看,您将我的木鸟儿给削坏了。”

蓝衣人没会意过来,应道:“什么木鸟儿?”

王度儿摊开手掌道:“您看!”

却见他的手掌中握着一截小小的木片,是用刀削过的,似乎是鸟翅膀的样子。蓝衣人道:“哪里来的?”

王度儿道:“是我在山上的时候看到孔雀花好看,摘了一大堆回来,元叔叔说孔雀花有什么好的,真的孔雀那才好看呢。我就缠着他给我削个孔雀。还没有削好呢,您就来了。元叔叔说宋老爹派人接我来了,就一起出来。哪知您一见面就打,抢了我就跑。元叔叔将木孔雀抛给我,也不知怎么惹怒了您,就给削得只剩下了翅膀。”

蓝衣人一怔,喃喃道:“他是掷玩具给你,不是要伤害你?”

王度儿道:“当然不是要伤害我了。元叔叔说要送我去京城找宋老爹他们。还说京城里有很多好玩的东西,许多天南地北的稀奇玩物都可以见到。他说要带我去看真的孔雀呢。”

蓝衣人满脸不相信,“他会有这样的好心?你不要相信他,他是骗你的。到了京城,就把你关进大牢里,再也见不到什么孔雀了。否则怎么不将你还回去,一定要留着你呢?”

王度儿大声道:“元叔叔是好人!他不会对别人凶的。

他说宋老爹他们不该仗着魔法就为所欲为,应当受点教训。

他留下我,只是让他们急一急。反正我们是要上京师进贡的,他带了我到京城也是顺路,还免得受他们招摇的连累。

他让宋老爹到半山村来,是为了叫他们看看中原的武林是怎么克己待人的,不要有了点本事就那么嚣张,早晚犯在天空骑士团的手里,就没有那么好商量了。”

蓝衣人听了,呆呆地望着天空,自语道:“这么说来,他是一片好心了。只是———”转头对王度儿道:“好了,不要生气了。叔叔不好,削坏了你的孔雀,叔叔去抓一只真的来送你好不好?”

王度儿挺起小胸脯道:“我并不是在意那点东西,只是别人辛苦做来的,我们自当珍惜才是。不过你要送我一只真的,那自然是很好很好的啦。”这最后一句,口气是大大地缓和下来了。

蓝衣人哈哈大笑,突然一口气接不上来,一个倒栽葱,从白云障上直摔下去。

王度儿一惊,道:“蓝叔叔,蓝叔叔,您怎么了?”低头下看,蓝衣人丝毫声息也没有,像一片叶子一样飘落。他不及细想,纵身跳下,向蓝衣人追去。却不料身在白云障中自然是好玩,这一离开,顿觉仿佛被硬塞在一个大鼓风机里面,上下左右没有了,东南西北也没了,脑袋里空荡荡的,胸口闷得慌,什么平衡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比蓝衣人跌得还快。

蓝衣人听到王度儿的惊叫,神志一清,微一凝神,真气运处,已将伤势暂时克制下去,身子在空中定住。突然上面一阵“哇哩哇啦”的怪叫,一具身躯猛砸下来,他重伤之下,哪能抵抗?被砸得七荤八素,黑白不分,“砰”的一声摔在地上,新伤旧伤一齐发作。

王度儿却是一点没事,从蓝衣人身上爬起来就摇晃着他道:“蓝叔叔,蓝叔叔,您没事吧?”

蓝衣人哭笑不得,又被他摇得头昏脑涨,也不敢在地上躺太久,赶紧起来道:“我没事。你没有摔着吧?”他见王度儿拼命跳下来,也很感动。虽然这感动的结果是泪水都快流出来了。

王度儿跳了几跳,道:“叔叔我没事。看,我多棒。”

蓝衣人微微一笑,肋间伤处剧痛起来。当下将上衣脱下来,伤口只是淡淡的如轻墨,同刚受伤的时候一样。用手摸摸,既不凉也不热,除了有时微微疼痛之外,什么异状也没有,但一口真气到了腰间却怎么也提不上去。

王度儿指着他右侧腰间道:“叔叔,您这边也伤了。”

蓝衣人一看之下,心中一片冰冷。右腰间也是淡淡的黑气缭绕,麻木得没有感觉。这就是说,五脏六腑是无一例外地都伤了。振云气果然名不虚传,看去轻轻的一下,哪知劲气已经瞬间游走全身,皮肤肌肉无一所损,腑脏俱受其荼毒。试用真气探看,但觉一股劲力如同凝胶滞留在胸膈间,所停之处巧妙异常,自己劲气一冲,则带动心肌感应,将劲气逼回。如此几次,胸口越来越烦恶欲吐,劲气几乎提不上来。若是置之不理,则相安无事,只是那股劲力盘旋,越来越重,喘息都渐渐难了起来。

蓝衣人长叹一声,停手不语,心下颓废得几乎想自杀。

莫非就这样如同废人度此一生?早知这样,还不如一箭射杀了他完事,讲什么义气呢!呆立半晌,试试将精神解放,呼唤四周的精灵。还好,精灵们依旧欢快地在他四周盘旋着,用低低的、属于它们的声音同他招呼着,丝毫没有感觉到他的不愉快。那么,魔法还是可以用的了。这对现在的他,可是最大的安慰啊。他摇了摇头,看着王度儿,心想以后还不知是要谁照顾谁呢。

他默默地在心中盘算着,想起了一个几乎被他遗忘的法术———云空鸟渡术。天空中的气团有重的也有轻的,只要看得准确,每次将脚踏在同自己的属性相同的气团上,就可以借助于它的外力,在虚空里穿行。这是一个低级的法术,长久以来他都不屑于应用,现在却要用它来救命。他拉起王度儿的手,道:“咱们走吧,叔叔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王度儿以为蓝衣人要带他去捉孔雀,当下高高兴兴地答应了。蓝衣人将他放在肩膀上,真气在两足之间微一盘旋,身子轻飘飘地腾空而起,向一团水汽踏去。水汽被他踏得直向后甩,他却借着回力,如同鸟儿飞翔一样掠空而去。蓝衣人大喜,加紧施为,王度儿只觉呼吸闭塞,眼睛都睁不开,与方才在白云障中迥然不同。

正行间,蓝衣人忽觉心尖一痛,犹如针扎一般,周身麻痹,在空中立足不稳,又是一个倒栽葱,跌了下来,心中叫苦不迭。

这一次他有了经验,还没接触地面,就用回云手将王度儿向左侧轻轻一推,将他下坠之力抵消,稳稳地飞向一堆矮树丛,眼见不会有什么危险,他也借着这一推之力,改竖为横,虽然依旧不能闪躲,想来不会再摔得那么痛了。

身子急速下降,落处是一片青绿的矮树。蓝衣人手向侧翻出,勾住树枝,身子一荡,要想抵消下降之势。哪知那树枝倏地回转过来,将他的手腕牢牢缠住,跟着又几条鬼魅一样地抽来。蓝衣人举手欲挡时,树枝已经交三叉五地将他吊在了空中。

食人树。蓝衣人一惊。

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食人树都绝对属于坦斯星上最恐怖的植物之一。它的枝条是醒目的深黄色,像触角一样从树干中分出来,越分越细,到了末端,就成了一丛手指大小的须状物,每一条上面生一片深绿色的叶子。叶子很大,肥厚多肉,上面生满软刺,随着触须的活动,在空气中微微地摆动。平时往往几株树的触须交织在一起,组成一张大网,看起来懒洋洋的。一旦猎物进入它的攻击范围,立时附近所有的食人树一起行动,几千条触须密密麻麻地缠上来,猎物想逃都逃不了。然后慢慢地分泌出体液,将猎物消化、分享。

它的触须坚韧异常,对魔法又有天生的抵抗能力,所以王国居民无不谈之色变。但是它的汁液的抗魔性又使它成为良好的魔法材料,被广泛地用于制造各种魔法器具。天启王统一大陆的时候,并没有将它赶尽杀绝,而是统统将它放逐到边远的地方。不想在这里碰上了,而且看树型,是存活了上百年的老树。若在平时,蓝衣人自然不怕它,但是现在内忧外患交相攻击之下,站立都难,哪里还有余力与之对抗?当下任由它将他缠住,只觉一道道又冷又涩的绳索紧紧绕在身上,难受异常。四下的食人树蠢蠢欲动,大有围而攻之的势头。蓝衣人满头都是痛出来的冷汗,滴在食人树的触须上,更刺激了它的收缩。触须微微地震动着,和着一种奇异的节奏,蓝衣人只觉身上的力量渐渐地消失,同时一股暖香袭来,甜美舒畅,让人浑身懒懒地只想放弃抵抗,似乎这里就是安乐窝,不必再痛苦地挣扎。蓝衣人虽然明知不妥,但是浑身无力,又能如何?突然,心中又是一痛,这一次比上一次发作得更加厉害,就如同大铁锤重重地敲在他心头,蓝衣人霎时眼前一片发黑,浑身不住地哆嗦。食人树紧紧地攥住他,生怕猎物就此脱逃。

一股力道如狂龙般从蓝衣人的心田中升起,越左肺而入胃,经肝、脾,过肾,再折回到心脏,猛力一阵摇晃。蓝衣人气血翻涌,“哇”地吐出一口鲜血,刹那间如同置身地狱,大鬼小鬼一齐来啃他。那股力道在他体内翻腾滚动,左右盘旋。蓝衣人痛苦莫名,头狠狠地撞在食人树上,只想一下子被勒死。

随着食人树越勒越紧,蓝衣人忽然觉得有些莫名地舒服。一想之下,不禁大喜,身上的痛楚也不那么厉害了。原来食人树为了阻止猎物的挣扎,触须按一定的规律轻轻地震动,在树丛中形成一个强大的脉动场,这个脉动场可以侵蚀一切外来力道,不但将蓝衣人挣扎的力量抵消了,连荼毒蓝衣人的那道振云气也一并抵消。如果恰当地运用这个脉动场的话,疗伤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以心脏跳动形成的先天脉动场勾引食人树的后天脉动场,对横亘在内腑中的外来气道进行两面的夹逼,似乎可以更有效地疗治。但恐怕也是要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那么怎么安置王度儿这个孩子呢?一念及此,不禁连呼“糟糕糟糕”。这个丛林中既然满是食人树,那么他一个孩子能到哪里去?这一会儿工夫,怕不早成食人树的一部分了。

蓝衣人急忙四顾搜寻,却是丛林漫漫,枝条繁密,看不见踪影。他全身动弹不得,也不能浮空寻找。略一寻思,一口真气向吊在他头上的触须吹去。虽然重伤之下,这口真气仍然如同利刀一样将那触须割了一个口子,食人树受激急缩,“呼”的一声将他提升了三四丈高。居高临下,自然看得清楚多了。

却见王度儿坐在离此三四十丈外的一株好大的食人树上,身子随着树枝的一荡一荡上下摇晃,很是舒适悠闲。蓝衣人不禁想这个孩子真是个宝,铁血冷酷的天空骑士团舍不得伤害他,这不通人气的食人树居然也知道怜惜。蓝衣人叫道:“王度儿,到这边来。”王度儿一蹦一跳地从这条树枝跳到那条树枝,一悠一晃地跑了过来,食人树就像死的一般。蓝衣人再瞅瞅自己全身被缚的狼狈样,真有些哭笑不得。

王度儿到他的面前站住,俯下身子道:“蓝叔叔,您把自己裹在这么多树枝里面干什么?您冷吗?”

蓝衣人心道:我何尝愿意裹着这么些黏糊糊的东西。口中却道:“我是在疗伤。你在这个树林子里,没有感到什么不对的吗?”

王度儿东张西望了一下,道:“没什么不对的呀。这里很好,树都长得奇奇怪怪的,叶子像是狐狸尾巴。”

蓝衣人道:“没有觉得这些树有吃你的欲望?”

王度儿笑道:“没有啊。树能吃人吗?我看这些树不会。妈妈说树是吃阳光长大的,叶子就是它们的嘴。”说着,用手轻轻地抚摩着食人树的叶子和树干,看得蓝衣人毛骨悚然。那食人树也真沉得住气,居然一动不动。

蓝衣人突然道:“你踢一脚试试。”

王度儿道:“干吗踢它啊?它会痛的。”

蓝衣人道:“这些树都是很有趣的,你踢它一脚,它就会动给你看。”

王度儿笑道:“真的吗?”转身提脚欲踢。心中有这个想法,就见食人树的触须昂起,似乎有了警惕。

蓝衣人大叫一声:“停!”声音太响,震动缠住他脖子的枝条,一下子将他勒得几乎喘不上气来。

王度儿回头道:“蓝叔叔,怎么了?”

蓝衣人不敢做声,等到枝条略松,用极其柔缓的声音道:“没什么。这些树不太好。离它们太近了会生病。你离得远些。叔叔要闭关疗伤,可能要七八天的时间,不能照顾你。这里是荒山老林,没有人经过,这几天,就只有靠你自己了。我教你几个法术,你自己弄东西吃。等叔叔的伤好了,就带你去到京城去找宋老爹他们,好不好?”

王度儿眼睛转了几转,道:“好吧。叔叔您的伤重吗?

我陪着您吧。我可以讲故事给您听,免得您老坐在树枝里气闷。”

蓝衣人笑道:“叔叔疗伤,你没法陪的。叔叔教的法术很有趣的,你要不要看看?”

王度儿欣然叫好。蓝衣人当下教他怎样通过四肢七窍将天地间的浮行真元之气吸收储蓄进体内;怎样将这股气在身体中周转运行,相生相合,内分阴阳;再怎样将柔和温顺之气储于丹田中为真罡,而将阳刚猛烈之气从指间凝结外涌而成为火球。虽然只是一个基本的火系中最简单的火球术,却包含了精深的魔法造诣在里面,同普通意义上的火球术是大大不相同。王度儿一学就会,高兴地从指头中吐出一串串大小的火珠,这里烧烧,那里烧烧,得意非凡。蓝衣人微笑看着他,直到他高兴过了,才叫住他,教了另一个空气系的御空术。这个法术比较难一点,初学者需要有一定的魔法修养,并且魔法力足够高。哪知王度儿仍然一听就会。蓝衣人教他火球术与御空术交叉练习,且储且学。不一阵子,他就漫天地飞舞着,大声叫着,大声笑着,很是高兴。

蓝衣人见他练习得可以了,招招手叫他下来,道:“我就要闭关了,接下的几天,你就要一个人过了。这里不比人烟繁华之地,不知会有什么样的怪物出现,御空术是让你睡觉用的。每次睡前都要让真气流转全身,浮在空中,免得被毒蛇什么的咬着。火球术是叫你烧饭用的,必要的时候也可以防身。什么东西都要烧熟了再吃,不要吃颜色特别鲜艳的,一般会有毒。本来应当再教你一个疗伤解毒术的,可惜时间来不及了,只好听天由命。一定记住,有什么危险的事情就立即用御空术远远地跑开,别的东西欺负你了也别管,等叔叔醒了再找他算账。还有,这些树能离多远就离多远,没事不要碰它。知道吗?”

王度儿懂事地点点头道:“我知道。叔叔是怕我惹事受伤,我会很小心的。”

蓝衣人微笑道:“好孩子。你走开些,叔叔要开始运功了。”

王度儿冲天而起。蓝衣人待他走远了,将一股精气凝结,猛然发出森寒的杀气来。那杀气虽然无形无影,但周围的食人树却已感受到威胁,纷纷蠕动起来。蓝衣人进一步将杀气凝固成型,转化为杀意,倘若是战场上,就是必杀一招的发动之时。只听一声呼哨,所有食人树的触须一齐向他伸过来,远处的扯得笔直,近处的连绵不绝地缠上他的身子,枝叶交织,霎时形成一个巨大的褐绿色圆球,将他紧紧地包在当中。

王度儿眼见蓝衣人没入树丛中,向四周看了看,猛然一种孤寂之念涌上心头来。他虽然年纪尚小,并不明白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但是空山寂寂,不见人影,太阳昏黄欲没,树林中淡淡生出一片轻烟,望去更觉苍凉。远处鸟儿低唤着,近处是形状诡异的怪树,身下是不知名的荒凉之地。

他虽然会几个法术,但毕竟是个孩子,如此漫长的八天,叫他孤单一个人,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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