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盛恒谅徐曼青一个弱小女子也耍不出什么幺蛾子来,便朝身后跟着的人示意让他们在原地候着,自己则跟着徐曼青入了内室。
那小捕快坐在厅堂中正纳闷着,任他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徐曼青这小女子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方才她还一副要跟项盛恒死磕到底的模样,怎么一转眼就做出如此大的牺牲,连安生立命的房子都拱手让人了?
小捕快刚想着,便听到内室里传来一阵激励的争吵声。
只听徐曼青在里头发出了一声惨叫,随之又听她大喊道:“族叔,这万万使不得,这可是太后赐给我的宝物啊!”
紧接着又是一阵噼里啪啦的震天杂响。
众人听徐曼青喊出了太后的名讳,此时哪还顾及得到什么礼数不礼数的问题?只见在小捕快的带领下,众衙役立马横刀冲进了内室。
进到内室一看,只见各色器皿瓶罐扫了一地,柜子里装着的上好的绫罗绸缎散得到处都是。而徐曼青则额角流血,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在她身边躺着的,是一双被磕坏了一角的精致头簪。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小捕快见徐曼青伤了,音量难免大了些,直把立在一旁的项盛恒给吓了一跳。
徐曼青捂着额上鲜血直流的伤口,泪流满面地朝项盛恒哭喊道:“族叔,虽说我嫁进了项家就是项家的人,但这绿雪含芳簪是太后赏赐给我的宝贝啊!如今这房契给你了还不成么?连这天家赐之物你也敢染指,族叔你就不怕承受不住这个福分折了自己的寿么?”
那项盛恒听徐曼青这般一说也顿时急了眼。
“你这刁妇疯婆子少在那边胡说八道!我只不过是跟你进来拿房契罢了,什么时候要动过你其他东西了?”
徐曼青直接回过头去爬到小捕快身旁,用染了鲜血的手抓住了小捕快的衣袍下摆。
“官爷,您可得帮民女做主啊!”
“并不是我不愿交出太后赐的宝物,只是这些东西当时都是太后金口玉言说是赏给我的,我怎么敢随便转手于人?”
“族叔见我在拿房契的时候开了这些放置宝物的箱笼,看到了这对绿雪含芳簪,便扬言说要一并带走。可惜我好说歹说,他就是不听。”
“民女哪里肯依?就怕太后怪罪下来,民女的小命都不保啊!”
徐曼青啜泣道:“可我刚想抢回那对簪子,族叔他,他便对我动粗,还将我推倒在地。”
用颤抖的手捡起碰坏了一角的簪子,徐曼青大哭道:“如今这赐之物坏了,可如何是好?”
那小捕快一听这项盛恒竟然闹出了比人命还大的事情来,顿时晕了脑袋,立刻就让人把项盛恒给架住了。
那项盛恒见徐曼青这般说道,倒也急红了眼,不管不顾地大骂开来。
“你这小贱蹄子竟然敢血口喷人!明明是你自己开了箱笼就莫名其妙地把这些东西往地上扫,然后也是你自己把头往桌角磕去的!我什么时候动过你一根寒毛了!”
徐曼青也不分辨,只是满头是血的抱着破掉的簪子哭。
徐曼青本来就是美人胚子,虽然现下形容憔悴披头散发的很是狼狈,但这梨花带雨的模样生生能让人生出怜悯之心来。
相比而言,那项盛恒五大三粗的,此次登门明显就是冲着钱财来的,而且还带着堪比打手的六七个青壮年男子,若不是官差及时赶到,估计都已经把项妇给抬走了。
虽然事发当时没有第三者在场,但这形势明显要对项盛恒不利。
要知道,放在古代,又有哪个女子有胆量为了栽赃他人而把赐之物给摔了?
可惜蛰伏在“徐青”这副躯壳里的女子根本就不是盏省油的灯,这柔弱的外表有时候也能成为攻击他人的利器试问当一头受伤的小鹿倒在豺狼身边的时候,谁会认为加害者其实是那只小鹿而非豺狼呢?
都说思维定势害死人,但若运用得好,也能成为保护自己的一大利器。
小捕快气极,高声骂道:“你这老不修的!你的侄媳妇都已经愿意交出房契了,哪知你还如此不依不饶,竟然妄图侵吞赐之物?”
“给我拉回衙门去!”
跟来的衙役也没料到这小小的宅院里竟然会有当今太后赐之物,听前方几个人一来一去的对话这才傻了眼,赶紧把项盛恒扭住了往外拖。
“还有外面一干人等皆是从犯,全部带到衙门去听候发落!”
如今涉及到赐之物遭到损坏,小捕快也不敢托大,赶紧将人提回衙门去了。临走前还特意交待徐曼青身边的两个丫头要好好照顾项妇和徐曼青,这才忧心忡忡地走了。
项盛恒等一干人被带走时还一路在骂,被拖出门去后即刻引来了左邻右舍的强势围观。
徐曼青原本还哭哭啼啼地丧着个脸,待外堂的人全部被清了个干净,这才恢复了冷静的面孔。
只听她低声对红儿交代道:“赶紧给我关门落锁!今后几天没有我的同意谁来敲门一律不开!”
“是!”红儿和小翠赶紧应了,立刻端了干净的水和帕子来要给徐曼青清理伤口。
徐曼青将手上的血污擦了一下,其实她头上的伤并不严重。她怎么说上辈子也是做过医生的人,自然知道撞到什么部位会对自己损伤最小而制造出来的“效果”会最壮观。
头皮部位毛细血管丰富,只要一个小伤口就很容易流得满脸血,她方才把握好了度,除了未来几天要吃点皮肉之苦外,断然不会留下其他后遗症。
既然这项盛恒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坐以待毙实在不是她的作风。
虽然自己把太后赐的东西给摔坏了,但也算是兵行险招。只要她打死不认,一口咬定是项盛恒贪财犯下的事,凭着太后对她的喜爱和她这些日子当妆师以来积累的人脉,她就不信整治不了这样一个无耻之徒!
她要让那些项家宗族的人知道,若想从她徐曼青身上吸点血,那就要有生刮下来一碗肉的心理准备!
徐曼青前脚关好大门,后脚便去探看了项妇。
可惜方才项盛恒的所作所为着实把老太太气得够呛,她原本身体素质就不好,这一晕过去一时半会地也醒不过来。
虽说现今她是用计将项盛恒给弄到了牢子里,但项家宗族不可能只有项盛恒这样一居心不好的人。一旦闻到了香饽饽的气味,只怕这些苍蝇拍死了一只,又有百十只闻风而来。
再说这次用的损坏赐之物的计谋怕是见光死,再不能用第二次了。她必须想出一个釜底抽薪的办法,将这件事彻底解决了才行。
可在这吃人的封建礼法统治之下的社会,想要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又谈何容易?除非是在战场上失踪的项望山忽然又冒出来支撑门面……
一想到这件事发生的可能,徐曼青只觉得头上的伤口疼得越发厉害了些。
“趁着娘还未清醒,红儿,你立刻陪我出去一趟。”
红儿一听,手中拿着的汗巾差点没掉落在地。
“夫人,如今正是风头火势的,您还受了伤,为何要……。”
徐曼青皱眉道:“如今哪里还有时间呆在家里好好疗伤?再不做点什么,还等着别人骑到咱项家头上作威作福么!”
红儿见脾气向来温和的徐曼青眼中散出凌冽之意,登时觉得脊背发凉,赶紧收拾了一下手边的东西就跟着徐曼青出门去了。
在巷子口雇了顶轿子,徐曼青直往珍颜阁奔。
恰好今日尉迟恭也在,徐曼青不至于像以往那样要白白等上一两个时辰。
见徐曼青一脸青白、头上带伤地被红儿扶进阁里,尉迟恭的脸黑得媲美关公。
“这是怎么回事?”
对于尉迟恭,徐曼青自然也只能使出哀兵政策。
只见她用丝帕抹了一番泪:“姐夫,这回您可得为我做主才是……。”说罢便将不久前发生的那出大戏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尉迟恭听言气得额角青筋蹦起,当下就砸烂了手边的杯盏。
“想不到这项家宗族的人竟如此过分!也没打听好门路这就欺负到你头上来了!”
尉迟恭这边骂完那项盛恒,那边却也没把徐曼青落下。
“还有你!你是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了?竟然敢把太后赐的绿雪含芳簪给摔了!你就不怕别人听信了项盛恒的话,倒打你一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