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人,”雪近玄以袖掩口一声轻咳:“动手。”
抱宝瓶的那个眉眼清秀的童子不疾不徐地说道:“国师给你们个机会,我数到五之后弓弩齐发,腿脚利索的放你们活命,腿脚不利索的那便对不住了。”
“一……”天地间一个简单的一字如振聋发聩的炸雷,所有人僵立当场。
“二……”终于有人回过神来,发命狂奔。
拓跋临渊眉头一紧,看看目眦欲裂的拓跋宏,再看看优哉游哉的长孙元轶和洛天音眉目中带着淡淡的焦急和不解。
“三……”催命魔音般的声音仍在不疾不徐的响着,草原上狂奔的身影越发的不要命一般。
洛天音微微一笑,目光中终于闪过丝兴味,竟看到十来个人没有像其他人一般向前狂奔,而是急速掠向身后城墙。
“五……”悠长的音调尚未消散在天地之间,刚才还平整的碧草如茵的地面突然就轰隆一声巨响,草皮立时如野兽的巨口一般迅速张开。
空旷的草地上突然就幽魂一般冒出一支数十人的黑衣小队,那木然的眸光叫洛天音神情再次一紧,暗夜狱史。
雪近玄竟然大白天就出动了暗夜狱史?他是真的很着急?
“嗖。”空中利响声声,万箭齐发,密如雨下。
声声惨呼,血雨如泉涌,瞬间喷扫在碧油油的草地上,如一朵朵怒放的红梅,鲜艳夺目。
顷刻间,除了那些跑向城门的人其他人尽数毙命。
恐慌之余,那样一支骤然从地下钻出的队伍却还是叫所有人石化在当地万般的震惊。
眼看着暗夜狱史木然的死鱼一样的眼睛在那抱瓶童子诡异的轻啸声中,突然齐刷刷转向了树下那对绝世的男女。
“哎。”长孙元轶放下茶杯,幽幽叹口气:“阿奴,我们该上场了。”
“恩。”洛天音撇撇嘴:“还真是慢,流云,动手吧。”
身后血域和柔然皇家暗卫组成的侍卫队突然齐齐向前一步,各自从怀里取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光可鉴人的乌黑铁蛋子。
所有人都用充满无限怜惜的眼神看着离自己五十步之遥的暗夜狱史,温柔一笑。
手中铁蛋子呼啸而出,划过一道灿烂的火花,流星一般飞入暗夜狱史怀中。
在那些木头一样,毫无反应的鬼军团木然的目光中,流星爆响,如天边灿然的流火,却夹杂着极不和谐的血肉,从天空纷纷坠落。
“哎。”洛天音叹口气:“这个场面真心不喜欢,太血腥了。”
“是啊。”长孙元轶微微一笑:“国师只怕更不喜欢。”
漫天的血红肉雨劈头盖脸浇了下来,唯有离得较远的拓跋宏和拓跋临渊没有被波及。
雪近玄身上雪白的衣袍却是骤然间层层激荡,连发丝都随着衣襟飘扬在风中,而那密密匝匝的红雨却奇异的在他身体四周一圈之外落地,他雪白的衣襟上连丁点的污点都没有。
其他人就没有那样好的境况,被那血雨从头淋到脚,狼狈腥臭,呕吐之声此起彼伏。
在那样血腥脏污之中,雪近玄皱皱眉,再次抬袖掩住自己口鼻。
一片忙乱之中,雪白九罗伞盖突然就微微一晃。
“国师。”洛天音突然说道:“这么急是要到哪去?都不跟你的粉丝们打个招呼就开溜,不大仗义吧。”
呕吐之声顿止,果然瞧见雪近玄的伞盖已经离他原先的位置有了相当不近的一段距离。
而他伞盖之前,则静静伫立着一个黑袍曳地的银发老者。
“哼。”雪近玄冷冷一笑:“你这样趁人之危不大好吧。”
“挺好。”莫非凡幽幽说道:“能够趁你之危说明我运气好。”
“呵呵,”雪近玄广袖一挥,带着淡淡凄凉:“我运气却是不好的,自小入错了万分凉薄师门,今日之势我并非输给了你们任何一个人。”
长孙元轶一声轻嗤:“国师大人,输就是输,追究原因有必要吗?”
“国师以为我们是凭运气的么,”洛天音微微一笑:“谁说运气好不是本事?至少目前我还不会死,你却不一定。”
雪近玄竟也微微一笑,深情中透出丝意想不到的解脱:“也罢,我活的着实辛苦,死便死了吧。”
他缓缓坐直身躯:“随便你们谁来动手,本座不会反抗。”
洛天音却是摇了摇头:“就快午时正了,国师不要着急。”
“你……”雪近玄脸色终于难得一见地白了白:“要杀就现在杀,何必非等到午时正。”
“反正都是死,多等一刻又何妨?”长孙元轶不着痕迹挡在洛天音身前,刚刚好挡住雪近玄有利攻击范围。
雪近玄淡然一笑,身上的衣袍突然便微微有浮动的趋势。
“不好。”洛天音语声未落,眼前玄光一闪,莫非凡已经悄无声息地到了雪近玄身侧,衣袖轻轻一抚,雪近玄鼓胀的衣袍瞬间便消停下来,整个人以一个怪异而僵硬的姿势坐在伞盖下。
“莫非凡,”他声音冷凝:“我只想要最后的一点尊严。”
“抱歉,”莫非凡指尖并未离开他脉搏:“我外孙女不希望你现在死。”
“莫非凡,”雪近玄双眸渐渐赤红:“你可是忘了你的誓言?”
“没有,”莫非方摇摇头,脸上却也出现一丝苦涩:“从没忘过。飞璇希望你好好活着,我自然不能叫你在我眼前死了。”
“不要跟我提她,”雪近玄突然大力一甩,却仍是无法挣脱莫非凡的钳制:“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雪飞旋和你。她抢了我所有的荣光,她永远挡在我身前。因为她,师门中我再怎么努力师父也看不到一眼。凭什么?”
他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凭什么她在时好处都由得她占,她走了,所有的错误和惩罚却要我来承担。若不是因为你们,我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他眸光变得更加红艳,一如他鲜红的唇,而日光下的肤色却变的可怖的苍白,苍白近似透明,全没了一丝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