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墨选择打疫苗的地点不远,就是在这所小区对面马路。
一向门庭冷落的小诊所一夜间变成吃香的馍馍,两人排了一上午的队才轮到。显然,昨晚突然全国插播的新闻影响力不小,不管是否真的只是特效,这个X病毒的出现一定程度上已经造成了人心惶惶,无论谁也不想感染这种极富传染力的病毒。
温室效应演变得越来越剧烈,刚刚进入初夏,火辣辣的太阳烤得地面几乎要融化掉。
顾千漪像只刚出巢的雏鸟,马不停蹄跟在邢墨后面,一边摇头晃脑地四处张望,满眼旺盛的求知欲。
两人这样一前一后地走,邢墨也不怕顾千漪半路溜掉,她腕上的跟踪仪由内置太阳电池板供电,没有特定密码无法强制剥离。
邢墨一路沉默,脑中还在回想昨晚的插播新闻。
惨烈的尖叫声,支离破碎的人脸,混乱的场面,如同经久不散的梦魇紧紧纠缠在脑海,他一夜未得安寝,因为他实在无法相信这只是一场特效。凭借多年赏金猎者生涯的经验,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事态发展的严重性或许都超脱他现在的预设。
水墨兰庭,邢墨暂居的小区。
“哎哟——”光顾着四处张望的后果就是撞到人,顾千漪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在地。
“你眼珠子是被狗叼走了吗?”邢墨走回她身边,目光冷冷盯着正向被撞者不住道歉的某人,眼底结着霜气。
“那就要问问你喽。”顾千漪停止道歉,不假思索立即回应。
“哈哈哈……”
他俩这一来一往倒是让被撞的青年喷笑而出,邢墨这才把目光投注到那个青年身上。一身黑色的长袖毛绒运动衫,相当厚实,脚下蹬着一双耐克,大半张脸却都被墨镜挡住,露出的小半张脸分外苍白,大热天这副打扮显得有点不伦不类。
邢墨暗自思忖,面上不动声色。
青年注意到邢墨打量他的目光,笑着摇摇手道:“真没事,以后走路小心点就行。”
顾千漪点点头,目光转向邢墨,叮嘱道:“下次记得,你别把我眼珠子叼走。”
邢墨捏拳。
青年大笑:“哈哈哈,小美女说话真好玩!下次注意就是。”
顾千漪亮起笑脸,正要继续说话,身后一只大手猛力拽过她胳膊,头也不回飞快向前走去。
“邢墨,干嘛拽我,我还没道歉完!”
不语,邢墨右手紧紧禁锢那根细嫩胳膊,如同牢牢焊住的钢筋,青筋毕露。
“轻点,你把我手拽得很疼……”
争吵声在一幢大楼的拐角处渐消渐远,只留下那个被撞得青年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热辣辣的阳光毫不留情直射到他身上,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整个人仿佛依旧是陷在千年寒窖。
他努力摸了摸自己越来越僵硬的胳膊,像被灌注了水泥,沉甸甸的抬不起来,隐约间似乎听到了关节响动的”喀拉”声。
大脑里面也好像被人浇了满满的浆糊,很粘稠,仿佛把整个大脑的脑细胞粘合成一团,什么也思考不了,什么也听不到,只有一种很诱人的香味不断地在鼻翼下徘徊,徘徊,强烈的饥饿感从胃部奔涌而出,好饿,好饿……
直到两人走到邢墨居住的那幢大楼附近,顾千漪才摆脱对方比鹰爪还要强硬的右手,站在树荫下面对面。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非要急着拉我离开那个地方?”顾千漪一边发红的胳膊,一边分神询问对方刚才的异常举动。
“那个人手上有尸斑。”嘴里面明明陈述的是一个可怕的事实,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没有起伏。
“啊?”她轻声讶异。
“尸斑是死人身上才有的东西。”
“呃,可那个人明明会走路,怎么会是死人,你是不是看错了?”
“活死人,行尸走肉。”邢墨逼近她,呼吸的起伏轻轻拂到她脸上,她感觉一阵凉意莫名卷席全身,“或者说是丧尸,你没听过吗?”
“你,你不要吓人……”她使劲搓着胳膊上重新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不是我吓人,是这个世界开始疯了。”他缓缓勾起唇角,笑得意味深长,墨黑色的瞳孔里泛起一股诡谲的异样光彩,叫人看的不真切。
顾千漪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缓解空气里的窒闷。
邢墨不再看她,转身走入大楼。
碎碎的阳光跌落满地碎片,青年颀长的背影落在她眼底,如同修长的竹,墨发随意散落,他高傲地独步在糜烂的城市里面,目光不闪躲,嚣张得令世界为之战栗。
正当顾千漪迈开步子,跟随上去时,先行一步的那个青年却一步一步,慢慢从玻璃门里退了出来。
“邢墨……”
背对她的青年恍若未闻她的轻声呼唤,目不转睛盯着半开的玻璃门,如同有穷凶极恶的猛兽将从门里面扑出。
他半恭着身子,双腿微微岔开,双手拉开架势,像是一根紧紧绷住的琴弦,稍一碰触便折断。
烈日炎炎,如万箭齐发。
顺着邢墨的目光,顾千漪也把注意力投向了那扇只有在夜间才会完全关闭的玻璃门。
大厦附近很安静,就连惯有的虫鸣声都在倏忽间殆尽。
忽然,“沙沙”的声音如尖锐的细针猛地扎入耳朵,邢墨仍旧保持那个蓄势待发的姿势一动不动,而顾千漪感觉整个心脏不由缩紧,好像被人狠狠地攥住不肯松开,呼吸都微微变得轻缓。
“沙沙”的声音还在持续,只是越来越近,越来与清晰可闻,她分明感受到那个声音就是擦在她耳边滑过,如附骨的蚊蝇。
视线紧紧粘住玻璃门的血盆大口,她看到一个红衣女子腆着鼓鼓囊囊的肚子,缓缓地从玻璃门踱出,一步,又一步,脚步迟缓得像绑了十斤重的沙袋。女人的脑袋垂得低低的,乌黑的长发泼墨似得挡住了整张面孔。
顾千漪咬紧牙关,哪里是一件红衣,分明是一件被鲜血染红的白裙子,裙角还牵连着一滩黄色的粘稠物,强烈的血腥味伴着一股腐臭味扑鼻袭来,恶心得令人几乎呕吐。
邢墨把身子压得更低,右手手掌划出一道锋利的刀刃。
那个红衣女子脚步一顿,整个脑袋以一种极为怪异的姿势,伴随着关节的响动声,缓缓地抬起,一双浑浊的白眼珠赫然呈现在两人眼前,看不到丁点漆黑的眸心,阴森森地直勾勾地盯住他俩。而那张脸,泛着奇异的青白色,皮肤耷拉,就像是一张被泡胀的树皮。
“这是什么鬼东西……”顾千漪喃喃,脑中迅速联想到昨晚的新闻节目,混乱的场面里冒出的怪物脸,同样是恐怖的生物。
“这就是……丧尸!”
耳畔话音稍落,她只感觉眼前一道黑影飞速掠过,视线中的邢墨抽身快速靠近那个被他称作丧尸的怪物。
丧尸显然对猎物的靠近格外兴奋,喉咙里发出嗷嗷的叫嚎声,抬起锋利的指甲朝邢墨狠狠抓去。
邢墨一个矮身,避过丧尸的攻击,手上的刀刃飞快地划过丧尸脖子,动作利落如同切割田野里的麦子,哧啦一声,黑红色的浓稠物喷涌而出,那颗脑袋咕噜噜摔到地面上,乳白色的脑浆溅出,丧尸轰然倒地。
整个动作完成不过三秒钟时间,完美收场。
他嫌恶地看了看刀刃上的黄掺红色污迹,黏糊糊的像一堆鼻涕虫在蠕动,没有扔掉,他不敢肯定这幢大楼里面不会有类似的危机出现。
“丧尸,活死人,一种喜欢吃人肉的怪物,对待它们,你不抢先干掉,它会一口先吃掉你,或者咬伤后感染你,让你变成同类,唯一的弱点就是大脑。”回到她身边的邢墨搬出电影里面对丧尸的叙述,目光森冷,“我说过,这个世界已经开始发疯。”
顾千漪眨眨眼,一时间有点晕乎,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