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日头正大,撑着伞一直走。漫无目的的。她只是不想呆在那个别墅,只是不想要面对着他。她好怕看着他,怕多说一句就会泄露了不该泄露的情绪。
一直走,一直走,走到不知何处,她脚一软,跌坐在地。靠着路边的电线杆,她用力喘息。泪决堤,双手捂着心口,支起双腿,整个人卷缩成一团。被一个女佣欺负,她都不敢说不能还手,这样的身份合该要被看不起。只是这也不是她所愿的。为何一切会变成这样。所有的坚强都是伪装的。
‘希慕’,藏在心里整整七年的人。突然之间成了现在这个局面,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连日来神经紧绷,做什么都觉得仿佛是一场梦,可偏偏又是这般真实。如果说第一夜是她完全不知所以的状况下发生的,那么昨天,她……她明知道还是……
她这是在做什么?一场没有爱的交易,对象又是他。
忘了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压抑许久,在第一滴泪落下的时候,便一发不可收拾。哭,酣畅淋漓地大哭,宣泄着她的情绪。哭到打嗝,哭到整个人痉挛,哭到天昏地暗里,哭到拿头撞电线杆。
有人路过,伸手抓着她起来。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手指似利爪抓得帮忙的路人直呼疼。“怎么每次见你,你都是这副狼狈的模样?”
突然冒出的声音,让周影整个人一个激灵,睁开双眼。
晕头转向的,看不清他的脸却恍惚觉得熟悉,那一日雨声模糊了的他的声音,却是她感受到的唯一的温暖。
良久之后,她呢喃着道谢。“邦彦,是你啊。”
其实和邦彦才见过两次面,第一次是筠儿不见。那一天下着滂沱大雨。她跑了好远的路,双腿感觉愈加沉重。路面不平一个踉跄,身子颓然倒下。雨伞脱手。整个人曝露在雨中,瞬间湿透。雨砸得她睁不开眼。艰难的伸手去抓伞。
间或间行走匆匆的人会停下脚步用一种怜悯的眼光望着她。却是没有人上前帮她一把。
天地一色的灰白里,一把醒目的黄伞出现在眼前。温润的手抓着她的肩膀扶着她起身。“你没事吧?”
当时满脸是水根本就看不清眼前的人。只记得他的声音如玉温润,手也好暖和。刚想道谢,他将伞递给她之后,抱着头跑远。第二次,是她出事,跑去找1983的老板,却不料撞见了他。当时也不知道是他,她等在楼下停车场,撑着他给的黄伞。他也不说,只是请她进里边等。因为当时她已经被晒到要虚脱了。
坐在他身边,看着街灯一闪而过,车里放着英文歌‘卡萨布兰卡’。“你也喜欢这首歌?”
“恩,你也是?”
温热的咖啡握在手心,侧头靠着车窗,冲着他感激地笑。“因为电影爱上了这首歌。”
“与其说是因为电影,不如说是因为渴望拥有一份像男主角那样的爱。”
周影不置可否,倦怠地阖眼,惨白的脸楚楚可怜,有气无力道:“今天真的是太谢谢你了。”
“这次……又遇到什么事了?”小心翼翼的语气。她睁开眼看见他温文尔雅的笑容。怎样的家世怎样的教养才能调教出这样绅士的他。
“没,只是心里难受。”
“上次给你介绍的工作,为什么不做?挺好的,你是艺苑钢琴专业毕业的,肯定没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是艺苑毕业的?”
许邦彦开着车,目视前方。“最近我在洽谈艺苑那块土地的购买合同。我看见历届斗琴大会由你的名字。”
“艺苑要卖?”周影的食指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艺苑发展,需要更大的校区,所以这块地就要卖了。”
“礼堂要拆了?”她眨了眨眼,心里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我正好要去艺苑,是不是一起去看看?”周影回过头,望着他,不住点头。
艺苑的校区已经搬离,空无一人。通向礼堂的小道,两旁的槐树落下的淡黄的嫩蕊,铺了很厚很厚的一层。两人边走边聊。虽然不过才见过几次,可是两人竟能有说有聊的。缓步走进礼堂,惊讶地发现那架钢琴居然还在。
“奇怪,都搬走了,怎么这钢琴还在?”周影有些兴奋,三两步就窜上台了。拍了拍钢琴上的灰,她自言自语。“好久没有打扫了。”
“这里,我们宇天正在和希慕集团竞争。艺苑的要求是不拆掉这座礼堂。”
“宇天还做房地产?”她虽然在问,可是事实上她并不关心。她的手指轻轻按下。“琴依旧还是以前的琴,保养的很好。”还是七年前的触感。
“你要不要弹弹看?”
周影回身望着他,笑道:“坐下吧,当做是谢谢你带我来的还礼。为你一个人的演奏。”
“很荣幸。”许邦彦轻轻拍了下手掌,坐在了一排。
琴声响起,是卡萨布兰卡。轻轻柔柔的音乐,那一份爱,只求付出不求回报。许邦彦发觉,她真的是很喜欢这首歌,全身心地融入。
敞开的礼堂大门,音乐从那里飘出。在外的一行人禁不住回身望去。
希慕缓步走向那座礼堂。恍惚回到了高中时代。他不是艺术系的,从来不嫩理解这个礼堂为什么那么受人尊敬。据说能在这个礼堂弹琴的定是艺术系的顶尖钢琴手。唯一一次是被好兄弟拉过来。是他要看艺术系某个女生,那一次他是半睡半醒的过来的。
走进那礼堂,两边的座位整齐。台上一个身着T恤和牛仔的女孩在弹着一首悲伤的曲子。这样的场景,他恍惚在哪里见过。似曾相识……她和这个舞台这么相衬,他好像见过她在这个舞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