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半个时辰的工夫,杨妙妙就回到了她和楚风轻分离的地方。她原本以为自己先回来在那里等一会儿,谁知看到楚风轻已经在那里站着了,看到她回来他微笑着,没有言语,只是微笑。
“不是一个时辰后才碰头吗?”杨妙妙刻意避开他的目光问。
“我怕你提前回来看不到我会一个人离开,所以我就回来等你了。”
“哦,那我们回去吧。”
“那我送你回去。”
“楚风轻,”俩人走了一段路之后,杨妙妙突然抬头叫他的名字,“以后不要再见了吧。”
“为什么?”
“虽然你害了我全家,但是十几年前我爹也害了你全家,我们扯平了。你没有欠我,你没有必要为了补偿我而对我这么好。我现在不过是青楼里的一个小丫头,别辱没了你的身份,”她低着头紧咬下唇,有血腥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她仍旧不肯放过自己,“所以不要再见了。”
“妙妙……”
“我到了,楚大人,小的就不送你了。”
“如果我说我可以放下仇恨呢?”
杨妙妙的脚步顿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学着莫鸢的语气说:“可是,我放不下。”
“那如果我们没有仇恨呢?”
“楚风轻,不要骗自己了,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她抬脚走进天墨楼,空留楚风轻一人在原地站着。仇恨吗?他都可以为了她放开,为什么她一直不肯放呢,难道他们的感情冲不破这一切吗?他苦笑,楚风轻啊,你是不是最近言情小说看多了,所以你才会在这里为了一个女人做着自己曾经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世上的感情大抵如此,相爱、单恋再就是相爱不能爱。而最后一种往往是痴男怨女最无法接受的,不管怎样,日子还是要过,只不过没了自己想要的那个人罢了。
“橙儿,你给我上楼。”
正当杨妙妙被人当怪物似的看来看去不知道何去何从的时候,天鸠从二楼探出一颗脑袋,大吼一声,全场震惊。没人见到过天鸠如此震怒的表情。
“是,我马上过去。”天鸠吼这一嗓子从另一个层面来看是从一群女人恶毒的目光中把她给拯救了出来,她一路小跑上楼,虽然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天鸠会怎么对付她。
上了二楼刚一关上门,天鸠就冲上来捏着她的下巴,眼里迸射出寒意,他冷哼道:“杨妙妙,你是不是不记得我说过的话了?”
“什么?我在三天之内把银簪送出去了啊。”她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故意绕开不回答。
“你问我?我不是说让你远走高飞吗,你回来干什么?难道莫鸢没有送你离开?”天鸠已经快被这个女人气死了,“你究竟知不知道你这次回来会有多么危险!”
“她说过要送我离开,但是我不能不回来,有人等我一起回来。”她很诚实地回答,下巴已经被天鸠捏得很疼,可是对方力道很大,她根本挣脱不开。
“楚风轻!这个男人究竟是要干吗!作为一个男人,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为什么这么说?”杨妙妙不懂天鸠眼里对楚风轻的恨意从何而来,难道仅仅是因为她回来了?不可能,虽然天鸠对她还不错,但是他们俩的关系绝对没好到那种程度,从天鸠让她冒着危险去送发簪就知道了。
“算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马上走,就说我让你出去置办东西。不管去哪里,记得,三天之内不要回天墨楼。”天鸠松开捏住她下巴的手冲着门外一句,“什么?没买?那你还不赶快去给我买?”说着拉开门把杨妙妙推了出去。
天鸠从震怒到推杨妙妙出门,这在外人看来十分顺理成章。杨妙妙按照天鸠设计的剧情继续演了下去,她眼里含着泪有些颤抖地出门,等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她以为自己会顺利出去,结果玉妈妈如那啥一般降临在她面前,“你要去哪里?”
为了让自己演得更逼真一些,杨妙妙硬是挤出了两滴眼泪,“少爷让我去给他买东西。”
“买什么?”
“买胭脂。”
“胭脂?”玉妈妈根本不相信,“不准去。”
“可是少爷那边……”
“来人,带她去柴房,没有我的命令不准放出来。”一声令下,几个龟奴走上前架着杨妙妙像架小鸡似的把她带到了柴房。杨妙妙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出去的可能,也就没再挣扎,关柴房就关柴房吧,反正她的房间比柴房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睡觉而已。她现在已经练就了在哪里都能睡得香的本领。
就这样,杨妙妙被玉妈妈扔进了柴房,躺在柴房的草堆上倒也算是舒服。对于今天发生的事情她确实有一些疑问,不过她深知就算有疑问也没用,一个小丫头什么都干不了,她还是睡觉的好,今天没被玉妈妈打已经够幸运了。想着想着,她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夜的时候她突然觉得很热,身体像被火烤着一般难受,她翻了个身子本想继续睡,可无奈实在太难受,只好睁开眼想出门透透气。谁知刚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已经被火光包围,柴房本是放柴火的地方,根本容不得半点火星,她站在门前焦急地转来转去,门口的火已经窜得很高,根本没有出去的机会。
为什么没有人发觉这里着火了?青楼的半夜应该还是灯火通明的,为什么此刻楼内那么安静,只能隐约听到外面有人喊救火的声音。
她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她要被烧死在这里?
“橙儿,橙儿,你在哪里?”
是小路子的声音,杨妙妙好像找到了救星,拼命大喊:“小路子,我在这里,在这里。”
“橙儿,你等我,我进去救你。”在门外的小路子听到杨妙妙的声音后用力踹开了门,迅速冲了进来,他把自己身上的湿毯子盖到杨妙妙身上,“你跟着我,我们一起出去。”
火势越来越猛,周围不停有东西掉落下来,还有些许火花落在他们的身上、头发上,周围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
“我们必须马上出去,橙儿,你还有力气跟着我走吗?”小路子走了两步后一脸担心地看着杨妙妙,“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的,橙儿,你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吗?”
“啊?”她没想到在现在这种危险时刻小路子还有心情来问这些事情,“什么?”
“你说,如果可以离开你会和我一起走。”小路的表情很严肃,丝毫没有逗趣的意思。
“好,如果今天我们能活着出去,我跟你走。”
“嗯。”
两个人相互扶持着东躲西躲,杨妙妙感觉自己的身体快要被烧化了,周围不停有东西掉落下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些东西就会砸到自己身上。其实他们只要能逃出柴房就有活着冲出去的机会,外面就是院子,院子和后街间只有一道门,可是现在想要走出柴房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一步一步都变得异常艰难。
“我进来之前已经把后门打开了,只是不知道这么大的火为什么没有人出去,不过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咱们能出去就好。”
杨妙妙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了,大脑轰鸣着根本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她半闭着眼睛,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小路子身上。
“橙儿,你不要睡着,我们一定会出去的。”小路子生怕杨妙妙会一睡不醒,边走边叫着她的名字,“橙儿,快……”
她感觉自己被用力推出了院子,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身后是房屋倒塌的声音。有火星溅到自己的裙角,未等燃烧就已熄灭。杨妙妙已经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了,她知道自己被推了出来,也知道小路子已经倒在了里面。她坐在冰凉的地面上,看着周围冲天的火光,眼泪也流不出来了。这是她人生的第三场火,第一场楚风轻失去了房子,第二场她失去了青冥,这一场她失去了回到这里的第一个朋友。
她还记得小路子说要带她一起走,也许他都已经勾勒好了他们的未来,可是他现在为了救她而消失在火海中。她也许真的是一个扫帚星,沾惹到她的人都注定没有好的结果。青冥是,小路子也是。杨妙妙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周围的火把自己的身体烤得生疼,她就那样坐着,看着柴房化作灰烬,一脸茫然。
“妙妙……”有人踹门而入看到她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样子,慌忙把她抱出了天墨楼,那个人的怀抱和地面一样的冰凉。
“爷……”
“滚。”
“是。”
“妙妙,你看看我,我是师兄啊。”萧靖把她抱到马车里放下,为她号了下脉,知道她的身子没事,才松了一口气,“妙妙,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师兄……”杨妙妙抬起手想要摸下眼前不真实的面容,这样的师兄她在什么时候似乎也见过,只是在什么时候呢,为什么她记不起来了,“你……”
“我马上带你回府,来人,驾车回府。”萧靖冲着车外大吼一声,立刻有人驱车赶往王府,丝毫不敢怠慢。萧靖从一旁拿过毛巾给杨妙妙轻轻擦拭着脸上的脏污,心里很是不忍,他的师妹竟然受到这样的伤害,让他怎么能忍,“紫凤,回府之后让青鸾到书房见我!”
“师兄……”
“你别说话,好好躺着,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师兄都会在你身边护着你。”
“嗯。”她闭上了眼睛,其实是睡不着的,只是不想再去看周围的一切。小路子瘦弱的身影总是在眼前跳来跳去不肯散开,他看着她说:“橙儿,我们一起走吧。”
“妙妙,不要把错都归在自己身上,事情该发生的总是会发生,不是你可以控制的,你懂吗?别强忍着,真的和你无关。”萧靖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摸着她的脸柔声安慰着,“妙妙,你能听到我说话是吗?那就看看我好吗?”
眼泪从眼角落下,滴在枕头上,瞬间化成一朵小花。她没有睁开眼睛,只是默默流着眼泪,为青冥,为小路子。萧靖也没有再安慰,一直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给她安定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