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依旧像往常那样平静,府里上下都充满着儒雅的气息。萧靖每天早上起床洗漱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杨妙妙在的院子叫她吃饭,然后两个人一起吃早饭。
那日之后,楚风轻再也没有出现过,消失很久的《京城奇闻榜》突然再次出现,分析当今状况,每日头条也都是杨家大小姐杨妙妙和十七皇子萧靖的婚礼。
他们的婚礼定在了九月初三,据说那天是萧靖母亲的生日,对他来说有特别的意义。萧靖提出那天结婚的时候,杨妙妙也没有表示反对,对她来说,拜堂是早晚的事情,早一天晚一天是不是黄道吉日又有什么区别?当初她和楚风轻成亲倒是找人算好了黄道吉日,不也是没有幸福吗?她已经不再相信那么多,萧靖说好,那就一切都好吧。
大越有一个奇怪的习俗,那就是皇子娶正妃必须要在宫里大摆筵席,不管你是已经封王有独立的府邸,还是你和皇上水火不容,只要你是皇室成员,你就必须遵循这个规定,若是不遵循就会被从族谱中清理掉。杨妙妙也不知道这样的习俗是怎样传下来了,就是觉得有些新奇好玩。她已经好久没有去过皇宫,听说大公主萧如意在半年前政治联姻嫁给了某个藩王,也听说那个藩王长得粗犷无比,像头狗熊似的,更听说这次婚礼,藩王也会前来道贺。
当然这些只是听说,杨妙妙并没有太在意,在别人看来,她已经是二婚了,还有什么好去计较的呢?
十月,秋老虎肆虐。
杨妙妙坐在颜思方的家里,任一群老嬷嬷对自己摆弄过来摆弄过去,也不是第一次当新嫁娘,她已经习惯了像个木偶般被摆弄。老嬷嬷可能是没见过这么听话的新娘子,一时开心竟絮絮叨叨地和杨妙妙聊起来,“杨小姐真是乖巧,老奴以前可是给大公主梳妆过,你可不知道,大公主那个不安分,我刚梳好的头,她一会就给弄乱了,还哭着喊着说什么不要嫁给大狗熊。”
这还真像是萧如意的风格,说话总是这么不留情面,若是让藩王听见了,怕是直接会把她休了。
“后来还是皇上下了命令,大公主才让我们梳妆。整个过程中她一直在哭,脸上的妆都花了,根本没有办法补妆,唉。”
“哼,这是哪个奴才敢在本宫背后说本宫坏话。”
一声乍起,老嬷嬷立刻满头是汗跪了下去,磕头认错,“大公主饶命,小的,小的……”
“下去吧。”萧如意淡淡地说。
“是,是。”老嬷嬷一把老骨头连滚带爬地出了房门,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帮她们关上门。
“萧如意?”杨妙妙挑眉。
“喂,杨妙妙,你难道不应该叫本宫王妃吗?怎么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你还是不懂规矩啊,本宫是王妃,王妃!”萧如意着急了,对着她张牙舞爪地吼起来,吼着吼着自己就笑出声,“哈哈,原来我习惯做他的王妃了啊。”
“你还好吗?”杨妙妙问。
萧如意眉头微皱,移动脚步,虽然沉默,可四周的气氛已经比她刚进门的时候有所改变。她叹一口气后坐到杨妙妙身边,“听说你要嫁给十七哥,我来看看,当初,你是那么的喜欢楚风轻,你怎么就轻易放弃了呢?”
“你不是也放弃了,安心嫁人了吗?”
萧如意抬手划过她脸上的伤疤,眼里含着泪,“我是逼不得已的啊,而且,楚风轻心里也没有我,就算嫁给他又能怎样?杨妙妙,我不后悔嫁给他,他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对我极好,我想要星星,他绝对不会给我月亮,就算我说我要天下,他也会拼命给我夺取。他是个粗人又怎样,长得像头大狗熊又怎么样,他对我好啊,视我为珍宝,把我捧在手心里用心呵护,生怕我会不开心。他努力把自己改变成我喜欢的样子,努力迎合我的喜好。你知道吗,他是唯一一个只有一个妻子的藩王。他不会出去喝花酒,不会夜不归宿,一切都是为了我。有了这样一个男人,我还能再要求什么呢?”萧如意幸福地微笑着抚摸自己的肚子,“我怀了他的孩子,我还没有告诉他,想要给他一个惊喜,这个傻子知道之后还指不定有多开心呢?”
“你很幸福。”杨妙妙有些羡慕地看着萧如意,不知道自己的以后是不是能和她一样。
“你也会的,我知道你做出了选择,我也尊重你的选择,我来只是想要告诉你,也许十七哥不是你爱的,但是你们的未来会和我一样幸福。”萧如意拉着她的手说。
“你真的是变了。”
“是啊,我不仅变了这一点哦,我给你梳头。”她站起身拿起一旁嬷嬷丢下的梳子,给她梳头,嘴里还念着,“一梳白发齐眉,二梳……”
若是以前的萧如意,别说是梳头了,就算是拿起梳子都会感觉到累。她真的变了,不再是那个在街上和她大呼小叫耀武扬威的大公主了。
拿起凤冠戴到杨妙妙的头上,萧如意拍拍手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大功告成,你看看,”她拿过铜镜放到杨妙妙面前,“怎样?”
“很美,谢谢。”
“别客气,以后你就是我嫂子了,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我先出去了,一会儿十七哥该来接你了,我先走了,剩下的事情还要嬷嬷们来做才好。你记着,你一定会和我一样幸福的。”丢下这句,萧如意笑着离开。
杨妙妙拿着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己,泪水模糊了容颜,哪个女子不希望遇到自己的良人厮守一生。她希望自己也能像萧如意那样开心幸福,然后生一个属于自己和爱人的孩子,此生无憾。
正如萧如意所说,皇宫的轿子很快就到了,她被喜娘搀扶着出门,戴着凤冠盖着红盖头,把手交给来接自己的萧靖。她感到萧靖的手微微颤抖,掌心满是汗水,不禁偷笑,原来他也会紧张。
“妙妙,你不后悔吗?”萧靖小声问。
“后悔我就不嫁了,快走吧,我的夫君。”
“好咧。”
今天的京城格外热闹,有谁不知道小老虎杨妙妙再一次出嫁了,这次嫁得还是万民爱戴的十七王爷。不得不说,这个杨妙妙真的是很好运,开始嫁给楚风轻,就已经够让城中的女子羡慕了,这次又更上一层楼嫁给了王爷,怎能不让城中的女子再羡慕嫉妒恨一番啊。
皇家的婚礼和民间的略有不同,民间的新娘一般来说都是被送入洞房之后就不准动弹,等着新郎吃饱喝足之后拿着秤杆挑开盖头,然后喝合卺酒,春宵一刻。皇家则是新人拜过祖先长辈,然后在御花园摆下酒宴,新郎新娘坐在仅次于皇上的位置上和大家一起吃吃喝喝,酒席过半,新郎要带着新娘给长辈们敬酒,成亲当晚皇宫会安排大型的歌舞晚会,大家不醉不归。萧家是“马上得”的天下,不要求新娘子会骑马射箭,但是在人前也不能怯懦,这样才能成为一个出得了厅堂的好媳妇。
对于这一点,杨妙妙是十分欢喜的,她没想到出得了厅堂那么多,单纯想到的是,她可以吃东西,不用再饿着肚子。
跟着萧靖拜过祖先和长辈,御花园的晚宴已经开始了。杨妙妙在宫女和嬷嬷的陪伴下换好衣服,又在侍卫的带领下走到御花园,被安排坐在萧靖的身边。桌子上摆满了美食,香味四溢,杨妙妙看得口水都快流了出来。她抬头扫了一眼在座的大臣,大部分是她不认识的,皇上的右手边坐着的是萧如意和她的大狗熊丈夫,端木越也在大臣的行列中,一身黑衣看得她很不舒服。
人群之中遍寻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果然没有来。
她有些失望地低下头,盯着满桌的美食顿时没有了食欲。萧靖拉起她的手放到胸口,“妙妙,明天开始,你就是我的一切。”
“明天,为什么不是今天?”
“你呀,傻丫头,我带你去见父皇。”萧靖拉她站起来走到正中的位置,皇上半躺在那里,脸色苍白,身旁的瑜妃一直在照顾着他,看到他们过来,瑜妃扶着皇上坐了起来。
“儿臣参见父皇。”
“咳咳,妙妙,你回来了,朕有好久没有见过你了。”见到杨妙妙,皇上的脸上露出了微笑,这一笑连一旁的瑜妃都傻了。自从病了之后,皇上一直没有笑过,今日竟然见到杨妙妙后露出了笑容,“真像啊。”
杨妙妙差点一个白眼飞了出去,她就知道,她就知道皇上会说这句。这么多年,皇上从来就没有改过这个习惯,每次看到她都会来一句“真像啊”,还好他没有像对其他女人那样把她收进后宫。
咳咳咳……
“皇上!”瑜妃一脸担忧地拍打着皇上的后背,和萧靖交换了一个眼色。
杨妙妙当没有看过这一切,对皇上笑道:“父皇可要养好身子。”
“你叫我父皇……”皇上喃喃自语,旋即大笑,“好,好。”
“父皇。”萧靖轻声叫了皇上一声。
“朕没事,你带着妙妙去吃东西吧,朕想和如意单独说说话。如意,你过来。”皇上招手让萧如意到自己身边,脸色也有了些红晕,不似刚才那么苍白。
“是。”
酒过三巡,在座的人都有了醉意。酒席中央,萧如意带来的舞娘正在欢快地跳着带有异域风情的舞蹈,中间旋转的女子极美,如一只蝴蝶翩然起舞。
突然,一声兵器的撞击声打破宁静。杨妙妙循声望去,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中央,持剑而立,风扬起他的黑色长袍,一把带着红色丝带的匕首插在他的脚边。
这世上总有一些人对某些颜色有着执念,比如皇上喜欢金黄色,认为那是气势的象征;比如端木越喜欢白色,觉得那样才是翩翩公子;也比如楚风轻喜欢青色,可能他觉得那样比较有气质,杨妙妙认识的人当中只有一个人喜欢黑色。
“竟然在皇宫行刺,小姑娘,你也太高估自己了吧。”
“你是什么人?”行刺的舞娘盯着这个破坏自己计划的不速之客,脸上的愤怒显而易见。
“我?你先打败我再说吧。”言毕,剑起剑落,几个回合下来,舞娘已落了下风,慌乱间一个失神让黑衣人踢倒在地,剑尖直指咽喉。
“你要杀便杀。”舞娘脑袋一横不怕死地扬起脖子。
“我不喜欢杀人。”说着,黑衣人在舞娘的身上戳了几下,舞娘就静止不动了。当然,戳的这几下还是有讲究的,江湖上称之为点穴,“妙儿,我今天帅气吧,来,快说你崇拜我,快点说。”黑衣人转身对杨妙妙做了一个鬼脸,一步三跳来到杨妙妙身边嘿嘿傻笑。
杨妙妙都不知道用什么表情来面对眼前这个为老不尊的男人,嘴角抽搐着勉强说出一句话,“师父,咱能不这么丢人吗?”
“丢人?难道你不觉得为师今天很帅气?我可是救了皇上呢!而且你看到我刚才挥舞的那几个剑花了没,多漂亮啊,要不要师父再给你耍两下。”
“不要……”面部肌肉已经快习惯性抽搐了,“师父,今天是我大婚,您能别这么丢人吗?这里各种美酒应有尽有,您可以随便喝。”前提是,皇上没以在皇宫私自携带兵器的罪名把他给砍了。
“老三……”
“哟,老六,你还没死啊。”
没错,皇上是还没死,不过杨妙妙就快被自己的师父吓死了。试问天下有谁敢在皇上面前说这句话,她拉着师父的衣角,低声说:“师父,您今天忒帅了,您安分点说不定会有姑娘爱上您呢。”
“姑娘?”老阮青冥极为鄙夷地看着自己的徒弟,“妙儿,你哄骗师父吗,这儿就三个女人,还都是有主的,算了,师父不和你说了,师父去和老六叙叙旧。”
“师父。”一旁一直沉默的萧靖终于说话,他阴沉着脸,言语间带了命令的语气,“师父还是坐在妙妙身边照顾她吧。”
“哦?”老阮青冥站起来,与自己从小带大的徒弟对视,嘴角的笑容若有若无,“靖儿,这么多年,你还说没变,怎么,你今晚打算解决了师父?”
“徒儿不敢。”
“不敢?”剑尖扫过,一个杯子被挑了起来撞到一旁的大树树干上,掷地有声,“来让我看看,我的徒弟今天给他老爹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
话音刚落,一群黑衣人像长了翅膀似的从四面八方飞了进来,他们统一穿着黑衣,袖子上系着一根黄色的丝带,落地之后,齐齐跪在萧靖面前,“王爷。”
“带你们的人把在座的人都绑起来,扔到华阳殿。”
“是。”
“十七王爷,你要干吗?你们是什么人,你们……”
“十七王爷,你这是造反!”
“哼,我就是造反,你们能奈我何?”萧靖从腰间抽出随身携带的软剑和老阮青冥对立,“师父,不要逼徒儿和您动手。”
“我?”老阮青冥扔下手里的剑窜到杨妙妙身边,“我一把老骨头了,才不要和你动手,今天和你打的另有其人。”
“哦?”萧靖根本不相信在座的这群酒囊饭袋还有谁能和自己对阵,不由得嘲笑,“师父,您是老眼昏花了吧,这里除了您,谁还是我的对手?”
“我来试试,怎样?”端木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换上白色的衣服,拿着长刀站在了萧靖面前,眼睛炯炯有神,哪里有失明的样子。
“哼,我的手下已经占领了整个皇宫,你们这几个人,凭什么和我斗?”
“那朕呢?”一旁的皇上出声,说话间一把匕首插进了他身旁瑜妃的胸口,白刀进红刀出,动作利落。他扔下匕首站起来拍打几下衣服,气势非凡地走到萧靖身边,“不知道朕有没有资格当你的对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