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莲却吐着舌说:“哎呀,何必要那么麻烦呢?我现在已经能得出结果了,就是,你相当无聊!”
刘意顺势往任莲的床上一歪,便闻到一丝香甜的气息,心中惬意非常。他又瞟着前头拐角处的钢琴,便笑说:“来,莲儿,去给哥弹一首小曲儿助助兴。”
任莲拽着他的胳膊,嗔怒道:“没把你撵出我房间已经够给你面子了,你还真把自己当玉皇大帝了呢!”
刘意笑着和她推搡了会儿;又仰望起天花板,见着顶上那莹白孑立的小吊灯,突然联想到了什么,便乐中生悲,伤感开来;扭头对任莲说:“你如果给我弹一首乐曲,我就给你讲一个故事;一个‘唯我独有’的或许可笑、或许也可悲的故事;一个你绝对不容错过的,早恋加离别的故事。”
任莲听后,果然有了十足的动力。她忙跑到钢琴处坐下,掀开琴盖,用手滑滑琴键,跺着脚踩着音问:“想听什么?”
刘意顿了会儿,笑说:“简单点吧,就不妨弹我小时候看过的动画片《天空之城》里的主题曲《伴随着你》。一首纯净而又空灵的圣洁之曲。”
伴着任莲的倾情演奏,刘意忽心弦一颤,便竟感觉自己好似被顶上那小吊灯微开的口吸进另一个瑰丽磅礴的世界去了:自己身披铠甲、手持利剑,脚蹬白斑虎、齿咬红玫瑰,气势冲天、锐不可当,正要去城堡解救被困多时的公主。其间,与恶龙缠打、跟武士对决、和巫师斗法、向魔王挑战,虽满身伤痕、疲惫不堪,但终于还是如愿地消灭了强大的敌人。待自己蹒跚着脚步走上阁楼,发现美丽而高贵的公主正在挂满了风铃与纸鸢的寝室里酣睡呢。刘意见着此情此景,忽踌躇起来:他觉得这样的公主是属于邻国的王子的,是只可以娇生惯养而受不得分毫委屈的,是不适合自己这种东征西讨、风餐露宿的骑士生活的。想到这儿,他虽心有不舍,但亦无可奈何,只得长叹一声,将红玫瑰放于公主的床头,并在她额头留下一个深深的吻,最后,黯然离去——当他走出城堡时,忽听得周围有细细的呜咽声,他不由四下寻觅起来。原来,正有一孤苦无依的女孩儿被关押在对面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内。她想点燃木柴取暖,却因为苛刻的现实条件,总也不能够,所以泪流不止。刘意站在幽窗外看得真真的,心中的滚滚热情瞬间化为柴上的熊熊烈火,照耀温暖着那个女孩儿。女孩儿果然高兴起来,忙凑到柴火旁哈手取暖,又由于太累太困,不觉间就趴在一旁睡着了。刘意看到地面上不住穿梭的老鼠与蟑螂,很为女孩儿的处境揪心,他突然领悟到原先的那些强敌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这些永远也除不尽的害虫,自己需要的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公主,只是一能与自己同甘苦、共患难的邻家女孩儿。想到这儿,他便一脚踢开铁门,要带着她去浪迹天涯——待女孩儿醒来问清刘意的意图后,她首先感谢他帮自己破开这沉重的黑暗之门,但随即,她又拒绝了与他同行的要求。刘意大感困惑,忙问为何。女孩儿便含泪冷笑道:“你只是可怜我的处境罢了,都没能跟我切实地接触过,哪里谈得上什么真正的爱呢。所谓的同甘苦、共患难也只是你的一番臆想而已,说到底你还只是把我当作你的一个特殊胜利品,以借此向旁人展现你的英勇无敌与男子气概,对不对?”刘意听后,羞得满面通红。他想自己未被任何外来的强敌打败,到头来竟被自己亲手营救的弱女子这般奚落,遂越想越气,终愤而离去。待他骑虎漫步于归途,情绪也渐渐平复下来。一番反思过后,他开始觉得女孩儿的话并没有错,错只错在自己不愿低下身姿侧耳倾听罢了。原来,无论在何种情形下,自以为是都才是自身面对的最可怕也最隐蔽的敌人。想通了这一点,他便从猛虎上轻盈跳下,决心回头再去找那个女孩儿,跟她对等地交谈一番,听听她几近被湮没的心声。不管最终能否带走她,都总算是不负此行了。
刘意尚还在幻想的情境里不能自拔,任莲已趴到他身边,边抵着他胳膊边笑说:“好了,不要再自我陶醉了,快把你的那些陈年旧事都统统倒出来吧,也让我帮你谋划谋划,看看你究竟是在哪些地方不对了。”
刘意方回过神来;笑说:“这还得从我见到她的第一眼说起。”
也不知过了多久,再看任莲一眼,只见她哭得稀里哗啦的,并问:“那唐心姐姐是真会回来么?”
刘意一听这话,倍感焦灼,却痴痴地说:“前两天我曾到过她家,可惜没有人在;但我相信她一定是会回来的,因为我们曾经约定毕业后无论如何都要见上一面的。所以…所以我也只好过些天再去她家看看。”
任莲见他竟是这般绝望的笃定,鼻子一酸,眼泪又止不住地往下流。
两人正唏嘘感慨着,只听防盗门“吱”的一声响了,任莲便知是她妈回来了,忙抹干眼泪,催促刘意道:“快快,快别讲这些了,赶紧转到物理知识上,也好让我在她面前表现表现。”
刘意指着她笑说:“你就爱搞这些表面文章。”虽这样说,但还是在“表面上”遂着她的意:“咳,那个…,你将要接触到的物理第一章便是声现象。我们知道,声音是由物体振动产生的,就像你钢琴演奏出的曼妙音乐实际是由琴弦振动引起的——嗯,讲到这儿你会不会产生一个想法,就是,我可不可以将这天籁之音储存下来呢?当然,以现代人的眼光来看,这实在太过容易,但在一百多年前却没多少人愿意这么天真的幻想,偏偏就有一个没上过几年学的大笨蛋爱迪生总这么想,他觉得既然物体振动可以产生声音,那反过来我也可以将这声信号通过振针刻录在急速旋转的锡箔圆筒上,那以后重复运行这些深浅不一的特定轨迹不就能实现声音的存储了么?这,也就是最早的留声机——额,说到这儿你又难免会疑惑,那我们现今的这些音乐播放器又是如何工作的呢?这,就不得不归功于数字信号的神奇应用了…”
“你到底在瞎说些什么?”任莲扭着他的胳膊,小声抱怨道。
“呦!小意你来啦!”刘姑已走到任莲房门口,笑着说。
“小姑好。”刘意忙起身应道。
刘姑看看任莲,问:“莲儿你怎么了,怎么脸上乌起码黑的一大团?”
任莲用肩撞撞刘意,笑说:“因为他物理讲得实在是太好了,把我感动得都哭了!”
刘意也就在一旁傻傻地陪笑。
刘姑指着他俩笑说:“你们兄妹俩也不必跟我装神弄鬼的,我还不知道你们的那些心思?哪有正经讲课都没个书本的?我刚刚翻看了下小意你的手提包,发现里面竟是些飞机坦克灯泡电板之类的东西,难不成…难不成你想要把你小妹训练成一个机械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