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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世界碎裂的声音(1)

从来没有体验过这样心痛的感觉,从内而外一阵阵翻腾绞痛,整个世界仿佛静寂一片,只有脑海当中嗡嗡作响。是的,当我用哆嗦着的手将钥匙插进杨晓冬的公寓大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然后猛地打开他卧室的门,看见那张宽大柔软的床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身影时,我的世界简直像要撕裂开来一般。

映入我眼前的这幅画面,一下子击溃了我最推崇的坚强外壳,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当我走进这间房间时,对我来说是那样亲近和重要的两个人,我最铁的闺密赵卫红和我的男友杨晓冬居然如此纠缠在一起。我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然后开始剧烈地喘气,觉得整个人都快要窒息了。

我就这样拎着我的褶纹包包站着,因为这强烈的冲击,身体一时无法动弹。这包包还是去年我生日时杨晓冬送给我的礼物。

痴缠着的两个人因为我的出现,几乎同时流露出震惊与痛苦并存的表情。“青唯?”卫红率先叫出声来,和晓冬条件反射般地迅速分开。两个人又几乎同时直起身体,对上我的视线。

“咋回事?我还以为这一切不是真的!快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拼命地放缓呼吸,觉得自己的话实在白痴可笑到极点。

因为讨厌那样的自己,所以我走上前一步,不是针对僵住的卫红,而是死死盯着晓冬:“为什么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你就这样对我?知不知道我现在啥也没有了?”

“青唯……”晓冬仰头看了看我,似乎想要说些什么,然后他匆忙地套上褶皱修身牛仔裤,站了起来,走到我跟前,“对不起,青唯,你听我说……”

“扯淡吧你!”我叫了起来,用力将他推开,猝不及防的晓冬重重地跌回床上,我再向着那张大床移近脚步,而卫红从我刚闯进来,就一直僵在那里,长发凌乱的她,似乎这时候才反应过来。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看着她,在这件事发生之前,我曾经最确定的一件事就是,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卫红不会背叛我,她是我那么铁的闺密,然而现在她却和我的男友一起滚床单?

“青唯……”卫红转头看了晓冬一眼,接着她扯过被子,似乎想要将它围在身上,但我立刻打下了她的手,在被子掉落的一刹那,我真的很想对着那张脸甩过去几个大耳光!但是手都扬起来了,却打不下去,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是没用!

“我是这样地信任你,不管什么都想要和你分享,结果你连我的男友也要睡?”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因为我的声音听起来都快要哭了。

“你可真够意思,真够姐们儿啊,后天就是我生日了,你给我最大的惊喜就是睡了我的男朋友!”

我以为自己会拿着那个包包挥舞,然后用它来砸晓冬,接着扑过去扯卫红的长发,但实际上我只是看着他们,然后俯下身去看着卫红的眼睛,“他一定很来劲儿吧?你看上他多久了?还要当着我的面压抑克制自己,多不容易啊!”

“这是个错误,青唯,这真的是个错误。”卫红忽然哭了起来,她的眼泪似乎让晓冬更加束手无策了,而且也叫我意外,因为她真的不是那种轻易掉眼泪的女孩子。

“你哭啥啊?该哭的人是我才对,我才想掉眼泪呢。”我仍旧直视着她的眼睛,真想把这双眼睛给挖掉,就是这双眼睛勾引了晓冬吧?或者,是被晓冬勾引了?

“青唯,是我不好,全部是我的责任,真的……”晓冬伸手来拉我,“甭为难卫红,我们不是那回事儿……”

“那是哪回事儿?都滚床上了还不是那回事儿?把我当啥了?”我终于失态地大叫起来,“到这时候你还要护着她?她可是我最铁的闺密,是我掏心掏肺的姐妹!事到如今我是不是还得要考虑她的感受?或者还得道歉说打扰了,你们请继续?”

晓冬的整张脸都青了,而卫红的脸则苍白得犹如一张白纸。晓冬看着我,他啥也不说了,只是沉默着,紧紧咬着嘴唇,看他那样子好像受伤害的还真是他们两人似的。

然后晓冬站了起来,将卫红的衣服朝她递了过去。他的这个动作简直叫我抓狂,在这个时刻,他还要去考虑卫红的感受?就在他说“全部是我的责任”时,我明显地听见了自己的世界坍塌的声音。

一点一点地,原先只是那么一点轻微的碎裂声,然后这声音越来越大。看着卫红用颤抖的手接过那些衣服时,我觉得我已经无法再克制下去了。抓着包包,我在这一刻听见那种巨物坠地的轰然破碎声,我最看重的个人骄傲和理性都在一刹那失控了。

“在这个时候还要维护她吗?”我扑了上去。可是晓冬一把拽过了我,“青唯,都是我的错,甭再让卫红难堪了,求求你!”

“对你来说她的感受远比我受的伤害更重要对不对?”我瞪着晓冬,手中的包包劈头盖脸地向他砸过去。犹如存心赎罪一般,他既不躲又不逃,就那样硬生生地直立着,抓着我的手,任那褶纹包包重重地落在身上。

“听我说,青唯,我真的没想过要伤害你。”他说,被包包砸得狼狈不堪的情况下,这劈腿男居然还能够说得下去,“你要怎样打我都可以,因为我知道……”

“够了,甭给我来这套!你想说‘知道怎样的行为也无法弥补给你带来的伤害’?省省吧你。”他越是这样说,我反而越无法放任自己再继续砸下去,因为那样做就证明他说的是对的,证明我是真的在乎这两个人的!

晓冬一直在看着我。我简直都不知道这叫咋回事儿了,电视上、电影里、小说中不都是这样说的吗?被捉奸在床的男人会目光躲闪,会一脸羞愧,可是晓冬却是这样直直地看着我。被他那样凝视着,我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拿着包包砸他的行为很没劲。

“你们是啥时候开始的?”我盯着他问。

“晓冬!”晓冬还没回答,卫红却喊了出来。看她的神情是不想让杨晓冬回答这个问题,这一喊倒让我把注意力转到她身上了。

今天的卫红不过随便穿了件H&M的衣服,然而搭配C&A两个口袋装饰的性感热裤,却更添了种帅气的性感。

然后她赤着脚走了过来,怯生生地,好像一个犯了大错的孩子,犹豫着,最后很吃力地站在我的面前。我最铁的闺密,还有我的男友,分别站在我面前的左右两侧,这场面真是滑稽。

“对不起,青唯,一切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卫红哽咽着说,坦率地说,自打十四岁之后,我是头一回看见她哭成这样,“我们不是有心要伤害你的……”

“快给我收起你那犯错小贱人的忏悔煽情的话吧!都快把我雷得外焦里嫩了!”我失控地跳了起来。晓冬吃惊地看着这样的我,在他面前我还能勉强克制,但当面对卫红时,我的整个情感完全决堤了。

“为啥是你?为啥不是别人却偏偏是你?不能原谅,我绝对不能原谅!”我扬起手里的包包用力地对着她砸过去,卫红没有任何要闪开的意思,我真想看看她的脸被砸伤的样子,然而包包却砸在晓冬的胸膛上——他冲过来替她挡住了这一击!

我觉得呼吸困难,不,我已经完全无法呼吸,简直快要窒息了一般。他为她挡住了这一击,而且是当着我的面?

“你在维护她吗?”我努力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告诉自己绝对不可以在他们面前哭出来,可是眼睛一阵刺痛,我怀疑自己还可以控制多久。

“是我对不起你,青唯,你要对我怎样都没关系,可是如果你这样对卫红,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晓冬看着我的眼睛说。我实在好奇,他都对我做出这种事情来了,他怎么还可以这样盯着我的眼睛说话?

“不用替我说话!”卫红并不领情地推开了他。这样,我和卫红就真正地对视了,穿着高跟鞋的我,仍然要微微昂起头,才能与一百七十三厘米高的卫红平视,我狠狠地瞪着她,假如目光可以杀人,我保证此刻她已经被我杀死一千遍了。

“我不会原谅你的。”我全身禁不住微微地颤抖,拼尽全力告诉自己一定要控制住,绝对不要当着他们的面崩溃,“从小就是这样,和你在一起,去到哪里大家都会看着你,哪怕我才刚刚被别人称赞,只要你一走过来,大家的焦点就全部在你身上了。”

“我一直忍耐,就算这样也想要和你一起,因为我觉得再也没有比你更懂我的人了,可是最后你不光抢走了我的一切,连我的男友你也要抢,我绝对不会原谅你的!”我每说一句话,心就像被刀割般地剧痛一次,最后忍不住捡起地上的包包再次朝她扔了过去。

明明可以躲避,但卫红却站立着没有动弹,我看着包包重重砸在她的脸上,那一刻仿佛是砸在了我的心里,心剧痛之下我再次大喊了出来:“这个男人给你,他送的包包也给你,这一切我绝对不会就这样算了!”

卫红捂着眼睛,我知道自己扔得很用力,她被砸中的眼睛一定很痛吧,就像我的心一样痛。但我告诉自己那是她活该!是她咎由自取!然后我转过身,逃一样地想要离开这里,如果再多留一会儿,我一定会大哭出来的!

“喂,青唯!”晓冬追了上来,从后面一把扯住我的胳膊,猛地把我拉了回来,“听我说……”

“听你说我的闺密怎样和你越轨,然后你对我是多么抱歉吗?”我大叫起来,“够了,杨晓冬,给我留最后一点尊严吧!如果你确实爱过我,那么就把这一点点尊严留给我,我再在这里多待一会儿都觉得恶心!”

蓦地,他的心仿佛也被戳痛了一般,晓冬的身体一下子僵硬了,整个人好像石化了似的,呆呆地看着我。我甩开他的手,“我不会原谅你们的,尤其是卫红,你给我告诉她,不要让我再看见她,否则她会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想要死掉的感觉!”

这是我第一次在晓冬面前撂下这种狠话,我不得不表现出这种狠劲来,因为如果不这样,我一定会哭出来的,而我无论如何都不想让他们看见我哭泣的样子。在卫红要追过来的时候,我当着她的面重重地关上了门。于是,我最铁的闺密和我的男友五味杂陈变换不断的表情,就这样随着大门的关闭,在我的眼前被隔绝开来。

进入电梯之后,眼泪终于涌了出来,实在是憋不住了。怎么会有这种事啊?卫红居然和晓冬越轨?为什么偏偏是卫红?从天景公寓出来之后,走在新天地的街道上我一直在哭,路人都在看我,那场面要多囧就有多囧。

我知道这样真的很丢脸,可是这一晚我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一路走过来,我听见自己身边的事物都在不断地碎裂、崩坏、塌毁,吹过身边的秋风,让手指也变得很凉,我不住地大口大口地喘气,胸口沉闷得像被千吨巨石给压住了一般。

酒,好想喝酒……在这种时候,如果没有酒的话,我不知道自己要如何撑过去。不管是身体,还是意识,我从未如此地感到酒精对我是这样的重要,需求是这样的迫切。

以前我觉得借酒浇愁是最愚蠢的事情,可是今天我才知道,当人难受得快要死掉时,还真非要喝酒不可。于是我去了新天地的VOGUE,这里的风格是混搭,混搭的音乐,混搭的酒水。进去之后我开始猛喝酒。

喝喝喝,今天我非得喝到足以麻痹心中的痛楚才行。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咦,咋觉得视线好像有点模糊了?抬起头,好像映入眼睛里面的世界都有些微转。蒙眬中看到吧台不远处有一桌穿着打扮高街范儿的大男孩儿,其中有一个笑起来有一口白牙,我一看到他,视线就在他身上定下来移不动了。

想要报复。想要做些啥才行。一想起那两个人被捉奸在床的情景,我告诉自己我绝对不要这样啥也不做。借着混乱的意识,我踉跄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朝着那桌大男孩儿走了过去,在彼此的接近中,我发觉他们很快也注意到了我。

“有事儿吗?”那个穿着蓝色开衫和圆领T恤,长着一口白牙的男孩儿有些意外地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我。

我啥也不说,只是看着他,我完全不晓得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的,或者自己是不是疯了,我只是知道如果我啥也不做就这样回去,我一定会彻头彻尾地垮掉。

于是,接下来我做了一件有生以来最疯狂的事。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一把捧过那男孩儿的脸,猛地吸了口气,然后对着他的嘴唇一气吻了下去。

“哇!”他的朋友们兴奋地叫了起来。那男孩儿看上去非常吃惊,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在我碰到他的嘴唇时,他飞快地往后缩脖子,一脸讶然地看着我。

“咋了?”我自个儿都察觉得到自己的语气中有明显的挑衅味道。

“啊,这……为啥?”他一副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反应的模样。看着男孩儿脸上浅浅的红晕,还有因为吃惊仍旧大睁的眼睛,我忽然觉得自己很可笑,好像……找错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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