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这个计划进行得很赶,我并没有太多的时间来准备。三天后李晨和我就去了一趟南京,在那里李晨布置好了一切,于是在新街口的STAY,我掺杂在一群清秀可人的女孩中间,一齐进入了装饰精美的一号包间。
南京是个拥有历史底蕴的城市,但在商业化和现代化方面,这座城市还有很多路要走,然而繁华之地新街口却是与众不同,夜间的新街口璀璨绚丽,这里的商场和大楼无论外表还是内里都设计得别具匠心。
和好友选在STAY会面的李照希,一身笔挺西服,戴着眼镜,气质文雅,正浅尝着杯中的SAINT MARTIN。这一晚我穿了件黑色及膝的无袖修身连衣裙,搭配黑色高跟鞋,神情羞怯地在这群清秀可人的女孩中间微低着头,一副略微不安的模样。
“嗯,素颜啊,很难得的女孩子嘛,过来,这里,过来这里坐。”与调查资料上描述的一样,在这群妆容精美的女孩中,李照希果然选中了素颜的我,我心头顿时一惊,犹豫着,最后还是默默地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时,我刻意拉开了距离。
“你很特别啊,看起来像个大学生似的,最近出来应酬的大学生也很多嘛,叫啥名字?”李照希给我倒了一杯SAINT MARTIN,我原本喜欢它清新而层次鲜明的口感,现在拿着却迟迟不晓得是否要喝下去,因为我很羞涩,同时也有着难以抑制的不安。
“叶清语。”我轻声说,努力地想露出笑容,然而由于紧张不安,那笑容简直好像挤出来一般。
“叶清语呀,好名字,人也和名字一样。”李照希笑了笑,轻轻碰了碰我的杯子,“喝吧,这么好喝的酒,今晚如果没酒就未免太扫兴了点。”
“好。”我端起酒杯随即喝了一口,却被那酒气呛了起来,难堪地拼命抵制着咳嗽,却反而咳得更厉害了,不知所措的我红着脸埋下了头,可是这份青涩和稚气,却似乎更吸引李照希的目光。
“是第一次出来应酬吗?”
“是,因为家里经济不咋样,不可以再辛苦爸妈了,刚好有个朋友出来应酬,经她介绍就进来了。想要存些钱,帮家里盖房子。哥哥之前供我读书很辛苦,盖了房子也好讨媳妇。”我低声回答,但谈到这些话题时,因为想着还在家里的父母和哥哥,眼睛里面又闪着憧憬的光芒。
“你很喜欢哥哥吗?”李照希观察着我问。
“嗯,最喜欢哥哥了!”我点了点头,“哥哥从小就很照顾我,有啥好吃的都会让给我,有一次,家里买了半只烤鸡,哥哥明明很喜欢鸡翅,但知道我爱吃就一定让给我吃,可是我又觉得该给哥哥吃,两个人让来让去,最后实在没办法,妈妈说不然就一人一半吧……”
诉说的都是那些甜美又心酸的往事,说着说着,我觉得自己似乎真的在那农村待过似的,然后笑了起来,可是这样一笑又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立场,忙不迭地向李照希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看我都在干啥呀,一个劲地说自己的事,对不起……”
“道啥歉呀,不挺好的吗?”李照希却毫不介意地大手一挥,“哪里人呀?”
“临沂。”
“山东临沂?”
“嗯。”我声音低得实在不能再低了,说出自己的背景实在是很吃力与为难的一件事,可是又不能够说谎,因为我给自己的角色设定是不喜欢说谎的个性。
“真是一个好玩的女孩儿,对了,待会儿跟我走吧?”李照希起了兴致。
“走?”我猛然一惊。
“对,跟我走,不会亏待你的,我不是啥坏人,绝对会让你这一晚有所回报……”李照希温和地说服并且鼓动着我,他离我越来越近,我手足无措地往后移,但他随后逼近了过来,当他的手按在我腿上时,我失措地站了起来。
“对、对、对不起……”我惊慌地直往后退,“我去一下洗手间,对不起,对不起,我很快回来。”
“不急不急。”维持着海归的精英作派,李照希云淡风轻地摆摆手,于是我简直是逃似的钻进了包间里的洗手间。然而一进入洗手间,我就甜美地笑了起来。呼,好累,演戏真是个同时消耗脑力和体力的活儿,掏出手机将先前的录音片段发给了李晨,然后重新打开洗手间的门,我微笑着朝李照希走了过去。
“小清语回来了呀。”李照希愉快地说,向前探出手来试图揽住我的腰,我温柔地按下了那只手,然后款款坐在原先的位置上,李照希怔了一下,“是我的错觉吗?咋觉得小清语和刚才完全不一样啊?”
“因为小清语是个虚构的人物呀,李照希先生。”我同样神情愉快地说,然后拿起杯子浅浅尝了一口,总算可以好好地品尝下这SAINT MARTIN的味道了。
“你知道我的名字?虚构……你到底是什么人?”李照希惊愕的表情还没从脸上散去,他的眼睛中就射出了寒光,而包间中他的好友们的视线也被这突然转变的谈话吸引了过来,我察觉到这些男人都在瞪着我。
警觉、凶狠、杀气、不屑,是充满敌意的目光,我迎着李照希的视线甜美地微笑着,“实际上我叫王青唯,是个摄影师和时尚创意人,因为很欣赏M品牌的风格,所以这次就想着来拜会一下李总经理。”
“王青唯,哦,我听过这个名字,原来就是你啊。”李照希冷笑,“那该不会刚刚咱的谈话你都给录音了吧?”
“我该说‘李总经理果然不同凡响’吗?或者‘不愧是李总经理’更符合现在的气氛?”我按下手机按键,顿时,先前谈话的录音在包间中重新回响,在场的女孩们都呆住了,她们全在盯着我,那表情简直跟看见天外来客一样。
“你想咋样?”李照希一字一顿地说。
“我有履历,有媒体推荐,也上过媒体评选,我要M品牌的中国摄影和宣传创意工作,我有这个能力胜任这份工作。”面对李照希,这是我的第一句真话,我确实认为自己有能力胜任这份工作,如果给我这个机会的话。
李照希大笑,笑声中他一把将我拎了起来,措手不及的我失声惊叫,他扯着我的胳膊,很用力地拉着我连续转了好多个圈,直到我晕头转向脸色发白,才又大笑着重新将我重重抛在沙发上。
“你认为光凭这份录音就可以要挟我?可爱的小清语……不,王青唯小姐,首先你要看看自个儿能不能平安地走出这里。”他用一种俯视猎物的眼神打量着我,“我听过你的名字,你很有胆识,演技也很逼真,完全把我蒙住了,但你真不应该自信到单独来这里,光就这里的男人,每一个人一下你就直不起腰了。”
“不要,不要。”被他转得眩晕不已的我喃喃地说,脸上流露出惊惧的神色。李照希满意地观察着我的反应,在他准备再说下去时,我忽然甜美地微笑起来,虽然仍旧很晕,但我还是甜美地微笑起来。
“我咋可能一个人到狼窝来呢?刚刚在洗手间,我已经将录音发给在外面的朋友了,如果我在这里出了啥事,或者二十分钟内还没走出去,他就会带人冲进来,然后第二天这个录音会寄给媒体,会发在天涯土豆优酷上面,如果李先生觉得疑惑的话……”
我信手抓起茶几上的水果刀,李照希大概以为我会拿刀抵着他的脖子,像那些电影或剧集中的情节一样,他本能地往后挪了一下。然而我的刀却很利落地割破了自己的衣服,然后放下水果刀,我甜美地笑着看向李照希。
“这样撕起来就容易多了,李总经理。”脸上甜美的笑容并未因为眩晕而有丝毫减弱,我的目光却渐渐锐利起来,与李照希威慑的目光相互撞击,我知道自己不能有任何示弱,一旦示弱我就真的会在气势上弱下去,那样就等于全盘皆输。
时间在流逝,我笑得越甜美,李照希的表情就越僵硬,最后当我觉得眩晕已经止不住时,李照希长长叹了口气,然后他拿出手机,“你的号码是?”
“151……”伴着甜美的笑容,我温柔地说出了自己的手机号码。
离开STAY之后我险些站不稳了,幸好还有李晨在。“他可真能折腾的。”把我扶上了车,利用我包包中的窃听器而监听到整个过程的李晨,在开动车子时这样戏谑,“你还好吧,小清语?”
“去。”我白了他一眼,虽然一副“别惹我”的表情,可是却会心地笑了起来。
我取得了这个可以帮助我在时尚界复出的工作,以M品牌的摄影与创意身份再度崛起,是最适合我的方式。虽然头晕到不行,差不多就要吐了,可是我赢了,重要的是我赢了,所以这种不舒服与难受的感觉就是值得的。
“喂,塑料袋。”李晨将车里用来装零食的袋子递了过来,我接了过来,拿在手里疲惫地靠在了副驾驶座的椅背上。这个圈子是现实的,如果我不立即去争取,这份工作就会交给比我名气大得多也更有资历的王天明,可是,现在这份工作确确实实是属于我的了。
坐在李晨的车里,我有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一个星期后,我正式取得了这份工作。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关系是非常奇妙的,就好比我和李照希的关系,本来是以胁迫和陷阱开始的合作关系,但原本敌视我的李照希,在收到我的市场调研和企划书之后,态度却渐渐发生了改变,之后他给我来了电话,“做得不赖,小清语。”他故意使用我在STAY中的化名讽刺我,但那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亲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