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咋说呢？这个当下他一心想要救人，能听我说的吗？”我凄然而笑，“如果小白牙他喜欢我，那他就会更加想救冰玲，那他就更希望冰玲没事，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他绝对不希望自己喜欢的女孩背负上任何伤人的枷锁，对他来说他就只会用这种方式来思考和判断的。”
“因为，他就是那样的人啊，李晨。”我看着那早就消失的身影最后停留的方向，“我被讨厌了，第一次，这是那个人第一次这样凶我，你知道吗？那样爽朗阳光的一个人，这是第一次毫不留情面地大声凶我。对他来说，我只是一个残忍无情的女孩子，他一定是这样看我的。”
李晨没有回应，他只是站在我的身旁，看着我，我不肯走，他就站在我的身边，在我的身体轻微地颤抖时，李晨伸出了手，然后那宽大的掌心用力地、紧紧地裹住了我的手，他的温暖在我几近茫然的时候传递了过来。
“我不会因为看到真实的你而讨厌你，因为一直以来，这样的你都在我的眼里，我可是看着这样的你、陪着这样的你一块儿长大的，不是乘虚而入，但青唯，我只想让你明白，不管怎样，我都不会讨厌你的。”那毒蛇将我拉了过去，我整个身体都倒在他的身前，在这个最茫然无措的时候，毒蛇给了我坚实的依靠。
然而我却迅速地从这温暖和依靠中抽离，本能地督促自己移开身子，我转身直视着李晨，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我要回家。现在，我要马上回家。”
再也没有任何品尝料理的心情，我匆匆地拎起包包，等待李晨结账之后，让他将我送回了五角场的公寓。回到公寓之后我蹬掉高跟鞋，整个人重重地摔在床上，一头黑直长发四下散乱。
真是失策。不是没有意识到得手太容易了，冰玲并不是那种没有做好防备就会贸然前来赴约的女孩，可是却没有预料到她还会埋下这一手。
真是，失策。这种被摆了一道的感觉特不好受。我躺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李晨跟着也走了进来，“往旁边挪开一点。”那毒蛇这样说，于是我往一旁挪过位置，李晨接着就猛地摔了过来。
当他的身体摔在我宽大柔软的床上时，整个床垫都震荡了起来。
“要死。”我轻骂。
“啊，像这样放松一下，感觉也挺好的。”李晨双手相叠，支着脑袋，我们两人都盯着天花板。
我没有说话，李晨也没有说话，我们就这样静静地躺着，卧室里播放着Katy Perry的Fire Work，这个才华横溢的女孩用一贯投入而昂扬的歌声，唱出了我此时的心情。
“你是否觉得自己就像在空中飞扬的垃圾袋？你是否想要重新来过？你是否觉得自己就像满屋的纸片，风拂过便会倒塌？你是否觉得自己像被埋在六尺深的地下，大声叫唤却没人察觉？”
是啊，我仍深陷在被小白牙吼叫的惊愕中无法恢复过来，心情确实就像随风飘扬的垃圾袋，我明明是想要解释清楚的，至少让他明白事情的缘由，可是小白牙却截断了我的机会。脑海中浮现出他抱着冰玲飞奔而去的情景，我轻轻叹了口气。
“嘿，姑娘，你叹气了？”李晨开口打破了这持续多时的沉默。
“咋了？不行吗？我现在可懊恼得很哪。”我完全没有谈话的意愿，淡淡地回应。
“如果你真的被打击到，那就正中冰玲的圈套了，冰玲她可正希望你这样困惑不安。现在你能做的，就是好好冷静下来，该干啥干啥，以后再找那小白脸解释清楚。”
“我知道。可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不晓得为啥心这里……以前我可是不会为这些事儿伤神的，可现在……”我烦乱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哪个姿势都躺得不舒服。
“得了吧你，甭扭来转去的，折腾你的不是这床而是你那颗心。”李晨转过身来，望向我，“青唯，你就真的这么喜欢他？那小白脸到底有哪点好？我还真就不明白了。”
我没有回答，不是想要回避这个话题，而是一时之间确实给不出答案。
是啊，小白牙到底哪里好？被李晨这么一问，并非需要苦苦思索而寻找答案，而是答案一下涌现得太多，反而不晓得要选择哪一个回答才好。
于是我们之间又陷入了沉默，躺在同一张床上，盖着同一张被子，李晨陪着我躺着听了好一会儿Katy Perry的歌。他离开时说：“我走了，明儿个我会让卫红过来，就你这鸟样儿我实在不放心。”
这一次我没有反驳。不只是因为没有斗嘴的闲情和力气，也是因为心里觉得他说的是对的。自从遇见小白牙以来，在持续深入的相处中，自己的变化我多少察觉得到，的确如同卫红和李晨所言，某方面我变弱了，至少胸膛里的这颗心，很多时候都会不受控制地随着情感在走。
即使明明知道那些情感会摆布自己，即使违背了自己的人生信条，却还是……
卫红第二天一早就来了我的公寓。她坐在床上看着镜中的我，“我先前是咋和你说的？如果冰玲要找你麻烦，第一个通知我，你答应了没有？现在都交战几回了，不是李晨昨晚打电话给我，我还会被蒙在鼓里多久？”
扔下化妆棉，我将精华霜涂抹在脸上，“我知道你在乎我，可是卫红，那时我真觉得这事儿就我和李晨摆平就够了，那时候……不瞒你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李晨。”
卫红停顿了下来，从镜子中可以看到她正若有所思地注视着我，我不禁好奇，“咋了？”
“你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晨？”她似乎对这句话很在意，“青唯，话说回来，从小你和李晨的关系就很特别是吧？你们总是相互亏着对方，给对方设局下套，可是真有啥事儿，你还真的会第一个找他。”
“干吗？突然搞岁月追忆？咱还没老到足够上朱军那个节目呢。”
“没。我只是一直认为，你喜欢的是小白牙，但是刚才我忽然又有了个念头……”卫红欲言又止。
“嗯？”我催促着她说下去，“甭废话了，怪吊人胃口的。”
卫红轻轻吸了口气，然后说了出来：“我忽然想到，一个女孩，到底有没有可能同时喜欢上两个男孩呢？”
“啊？”我的身体一震，转过身看向卫红，“你可真够瞎蒙的，这么雷人不着边际的事儿你也扯得出来。”
“真的不着边际吗？”卫红看着我，一时之间我们两人都安静下来。
顷刻，我用力地摇了摇头，“我觉得，一个女孩是有可能同时喜欢上两个男孩，换作我也有可能遇到这样的事，但如果那两个男孩中的一个是李晨，我可以明确无误地告你卫红，不可能，完全没有这个可能。
“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昨晚一晚上都没睡好，脑袋里就尽回荡着小白牙抱着冰玲跑向电梯的事儿了，告诉自己不睡不行，美容觉可重要了，可是不管怎么明白这道理，脑子里还是会回响着他冲我吼叫、责备我的那些话。”
我想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一定落寞得紧，因为卫红看向我的目光越来越专注，她脸上的怜惜也越来越浓，为了缓和这种气氛，我勉强地笑了笑。
“所以我是特害怕恋爱这种事，因为我不是那种能认真恋爱然后完好抽身的类型，其他方面糊弄下人还可以，但如果我真把心给打开了，就算想要控制自己，只怕到时候也由不了自己，心完全不听使唤地向着对方游去。”
卫红看着我好半天，才站了起来，将我从椅子上拉起，柔声说：“好好好，反正护理也做完了，我也买了面条来，趁热快吃，今天我就待在这儿了，有啥话咱有大把时间说呢。”
这一天卫红都留在公寓里面陪我，我们一起看了宅男恶搞特工剧《超市特工》。“编剧真扯，莎拉那种美女会爱上恰克这种宅男？”卫红评论。
我拿起饮料喝了一口，忽而心头一紧，转头看向卫红，她正专注在那恶搞的宅男特工世界里，我看着她那专注的表情，无法移开视线。
渐渐地，卫红察觉到我的视线，也转过头来，“咋了？我有啥好看的？”
“不，只是……”原先还准备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可是接着我却不再轻易地敷衍，“你和晓冬……最近私下会出来见面吗？”
“啊？”大概没想到突然插入这个话题，卫红有些慌乱，往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努力调整心态之后，才渐渐平静下来，“有，会出来见个面，但是，比以前少太多了，你知道因为有那件事……见面感觉总有点怪怪的。”
“怪怪的？”我思索着她的话，“会不会是晓冬还喜欢着你？卫红，听我说，你真的不用再顾虑我，如果你还喜欢晓冬，那就……”
“说啥呢说啥呢！你就饶了我吧，我和晓冬真的不可能了！”卫红大嚷了起来，似乎相当忌讳这个话题，动作幅度很大地连连摆手，“我做了错事，那种错事做过一次就够了，现在每和你在一起，都想着现在真幸福。经历了那样的事，咱还能回到以前的状态，我、你还有晓冬，再加上李晨，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没啥能比得上这份友情珍贵重要，我不能在做出那种事后还理所当然地再和晓冬一起，如果那样做我就真认为自己是个卑鄙的人了。”
卫红用手紧紧抱着双腿，将下颌撑在膝盖上，“青唯，算我求你了，以后甭再跟我扯这事儿了，一听我心里就特难受，我真的不想再谈这事儿了。”
卫红的声音渐渐地低了下去，她的眼眶也变得红红的，那种情感激荡的反应让我措手不及，我不得不停止这个话题，“成成成，咱看碟咱看碟，看，恰克真蠢，每次都感情用事。”
“是啊，蠢货，莎拉咋会爱上他？”卫红应和。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都没再提起关于感情的话题，可是这一天，至少让我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卫红还爱着晓冬，她还深深地、无法抑制地爱着晓冬，可是由于我的缘故，她给自己设了不能回头的限制，她和晓冬两个人都人为地在彼此之间筑起了高墙。
卫红，最后在男孩和我之间，她还是选择了我。
之后的几天，卫红每天都会过来，有时候干脆就睡在我这里，在这种情况下因为有卫红陪着我，时间也不至于太难熬。有好几次忍不住拿起手机想拨小白牙的电话，最后我还是放了下来。
有时候已经调出小白牙的号码，明明已经按下拨打键，最后还是迅速切断。我不想，也不敢，更不愿去联络小白牙。是的，一切就如同他说的，我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孩，不管有多珍惜和在意那些有他陪着一起度过的日子，我都无法为了他就彻底地变成另一个人。
这样的我就不再是我了。既然小白牙认为他总算看清楚了真正的我，并在那样的情况下抱起冰玲离开，我就不能再因为要和冰玲对决而重新去找小白牙了，因为我喜欢小白牙，才更加不能够为了这种理由去找他。
这几天过得糟透了。第五天卫红硬拉着我出去透气。
这是这些天来我第一次出门。上海越来越冷了，随着冷空气南下，未来几天还会更冷。我们逛了几家百货商场，又在星巴克喝了咖啡，拎着买来的战利品又逛了会儿街，最后我们决定搭地铁回去了。
刚走下地铁通道，正准备拐向我们要去的候车口，我忽然怔住不能前行。“青唯？”卫红在后面轻轻推了推我，讶然地询问。然而我只是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费解的卫红沿着我的视线看过去，顿时，她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在我身边停下了脚步。
小白牙！我居然在对面的候车口看到了小白牙！我就那样呆呆地站在那里。卫红拉拉我的手腕，“去吧，过去吧，或者至少走上前去，让他能看到你，要真有啥误会，至少得当面说个明白是不？”
我摇头，我迈不出步子，这脚就像被钉在地上一般，无法轻易迈出一步。看着就在对面的小白牙，我张开嘴巴想叫他的名字，可是张开了嘴，却硬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小白牙在一片等着搭地铁的人群中站立着，我眼睁睁地看着他就在面前，却愣是喊不出他的名字，内心情感汹涌，可是脚却如同在地上生了根般地，无法向前迈开一步。
但是，就在我急到快不行的时候，犹如这世间真有心有灵犀这件事儿般，小白牙的视线不经意间转了过来，于是，他也看到了我和陪在我身边的卫红。有那么一刻，小白牙的身体微抖了一下，他的嘴唇微启，似乎想说些什么。
他想说什么？他在说什么吗？
就当我费神地想从那口形中猜他想说的话语时，快速驶来的地铁切断了我们的视线，硬生生地截断了我们刚交会在一起的目光，我不由地抓紧了卫红的手。小白牙他去了哪里？该不会搭上地铁离开了吧？不会的，这是冷战之后第一次碰面，他才不会搭上地铁离开！我不断地告诉自己。
“青唯。”卫红柔声抚慰，可是她也找不到适合的话语，毕竟她也不清楚小白牙是会留下来，还是已搭上地铁离开。
地铁没过多久就重新启动，从一晃而过的车厢接连间隙看去，发现对面小白牙的身影已赫然不见。他竟然搭上地铁走了？怎么会？他怎么会这样无情？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白牙他明明不是这种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