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如此期待着,可是到了东京后心却更加疼痛难忍。我开始夜夜买醉,流连在东京的各家夜店,如果不喝酒我就无法入睡,一旦无法入睡,我就会整夜整夜地想着小白牙。
脑海里装着的全部都是他的事情,无论怎样和自己说不要想、不可以再想,最后还是不行。在人人入眠的东京之夜,一个人品尝着撕心裂肺的痛,而陪伴我的,只有心跳的声音。
已经无法离开酒了。
今晚我在AGEHA@SUDIOCOAST喝了很多酒,离开AGEHA@SUDIOCOAST后,我沿着街边走,不知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到底可以去哪里,离开了喧闹的夜店,才记起自己在东京是孤单一人。
喉咙那种干渴的感觉又出现了,身体里对于孤单的害怕与抗拒又涌现出来,我停下了脚步,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钻进出租车后我只简单地说了一句“去HUBroppongi2”。
东京的夜色被不断抛离在窗后,我的心又开始难受起来。为了遏制这种压抑的难受感觉,更加想要喝酒,假如不喝酒,今晚铁定又会睁着眼睛到天亮。
因此酒精是必要的,并且无法抗拒。
在HUBroppongi2中,再一次放纵自己买醉。也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啤酒,喝到觉得啤酒没味,决定另换地方喝。
走出HUBroppongi2酒吧,我步履踉跄地在附近的自动贩卖机又买了几罐啤酒,然后将这些啤酒放进DKNY包包,又重新拦了辆出租车到彩虹大桥。
出租车从六本木出发,一路行驶到达全长一千七百米的彩虹大桥。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我就是想到彩虹大桥看看,哪怕只有一个人,我也有种固执的非来这里不可的想法。
这条有南北两条路线,衔接台场与芝浦的美丽桥梁,是台场的标志,桥上的缆线上设置有红、白、绿三色的灯泡,当夜幕低垂彩虹大桥上的灯光亮起时,就如彩虹般美丽,白色的吊桥也成了情人间承诺此情永恒不变的定情桥。
桥梁的高速道路旁设有“彩虹散步道”,可以眺望东京港美景。才刚走出出租车,凉风便迎面拂来,我漫无目的地在彩虹散步道漫步。每到黄昏,这里就会有四百四十四盏灯同时点亮,在与海水的相互映照下,增添了许多浪漫的气息,但对此时的我来说,只会觉得凄清。
小白牙,对不起。我在心中喃喃地说。我还是做不到,我还是做不到适应并且习惯没有你在的日子。思绪不断晃动,又开始想要喝酒,于是我从DKNY包包中取出了啤酒,又仰头灌了进去。
一罐。又一罐。酒精的魔力开始在血液中作祟,身体有躁热的感觉,意识逐渐模糊。我边喝着啤酒边趄趔独行,脚下一个不稳,身体前倾地向前倒了下去。
又要出糗了是吗?就在我做好狼狈地跌倒在地的准备时,一双突然从旁边伸出来的手扯住我的胳膊,我只听见一个年轻的男孩用英语提醒说“小心”,接着就倒向了这个男孩的怀里。
我整个人都瘫在了这个男孩的怀里,脸紧紧贴在他结实宽阔的胸膛上。这个男孩关心地低下头,他的眼睛正好对上了我的视线,那实在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
应该如何形容呢?不同于晓冬的英俊,区别于李晨的锐利,看着这个男孩的眼睛,我停止了呼吸,怔怔地看着他。
“没事吧?”这个男孩动作利索地扶起我,小心翼翼地松开双手。大概担心我会再度跌倒,他站在离我很近的位置,似乎准备如果我再度跌倒,他可以及时地伸手来扶着我。
“对不起……”可能因为太过震惊的缘故,我居然对他用了汉语,在这句汉语脱口而出后,我才意识到不妥,自嘲地笑了笑,重新用英语说,“抱歉,由于酒醉了,不过我没事的,不用担心。”
这个男孩安静地看着我,直到我的话音落下,他才开口问:“你也是中国人吗?”
他的英语发音英气伟岸,但汉语发音,更能完整地显出他嗓音的魅力,那是一种南方男孩的汉语口音,语调平整、英气十足、腔调饱满。
我呆呆地看着这个男孩,胸膛中的情感犹如波涛一般翻涌,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了呼吸,不可思议,实在是不可思议!眼前这个男孩长得居然与小白牙是这样的相像!
他就这样被我深深地凝视着,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我才用汉语回答了他的话:“是啊,我是北京人,不过住在上海。”
“我是湖北荆州的。目前在上海读书。”这个男孩笑了笑。看着他,我提醒自己他并不是小白牙,在这个世界上拥有那种灿烂明媚笑容的人只有一个,而他已经……
于是我不置可否地淡淡笑了笑,从袋子里又取出一罐啤酒,当着他的面拉开了盖。
“甭喝了!”男孩想要阻止我,“虽然东京治安很好,但你都已经醉成这样了,再喝下去,就不能保证接下来会发生啥事儿了。”
“接下来会发生咋样的事情呢?”我有些挑衅地反问,仍旧当着他的面往嘴里灌入啤酒,“我已经失去了生活中最珍贵的宝物,也看不见明天的方向,如果不喝酒,我真的挺不过这漫长的夜晚!”
我想自己真是醉了。刚才曾经一度停止的呼吸,现在每一口都是这样的艰难急促。在这个男孩面前,不管怎样努力我都无法自持。太像了,实在太他妈像小白牙了!
“你……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吗?”这个男孩看着我,“我确实是不知道你有多难过,可是……”
我摇了摇头,继续又灌了几口酒。
“真是不听劝的人啊!”他感叹着,晚风拂起覆在他前额的头发,他的衬衣下摆也在随风飞扬,“咱们刚认识,如果不是在国外我也不会理你,但是相信我,不管发生了啥事儿,在街头买醉绝对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让我喝吧,不然我真没法睡了。”他的好意我并不是不想接受,而是我如果再失眠,恐怕就会垮掉。在我继续往嘴里灌酒时,忽地脚下一歪,眼看又要倒下去了,这个男孩再一次扶住了我。
“不要太任性!”他毫不客气地说,“如果不是知道你是中国人,现在我就不管你了。你想过没有,如果喝醉了被人侵犯了该咋办?”
“如果被人侵犯时,连最基本的抵抗能力也没有,过后甚至连侵犯自己的人是谁都不记得,这种事情有多残忍?你都这个年纪了,还不会用脑袋想想吗?”他看着我说,开始试图去拿我手中的啤酒罐,“你也不希望出现在社会新闻版上吧?”
“甭一副和我很熟的模样!”我愤然地推开了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就在那一刻,我内心的愤懑压抑、焦虑烦躁、痛苦不安,借着这个机会全都爆发了出来,或许我推得太过用力,没有任何准备的这个男孩,往后接连退了好几步。
“对不起……”看着他一副拿我无可奈何的模样,我不禁缓和了口气,不管怎样他帮助了我,无论如何我都不应该用这个态度来对他的,于是我从包中取出了啤酒,“还剩一罐,要不要一起喝?”
这个男孩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我却不在乎地继续解释了下去。
“如果你帮分担了那些啤酒,我就不会醉得这样彻底了。”我笑了笑,扬起手中的啤酒罐,“我啊,已经到了不喝酒就整晚睡不着的地步了,因此在今晚是不可能不喝酒的,所以……”
他思忖着,脸上的表情起了细微的变化,最后终于伸出了手,接过了我手中的啤酒罐,“所以,如果我和你一起喝了这些酒,那么至少能够确保你不会醉瘫在地上,是吗?”
我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喝酒,他也没再多话,静静地喝着啤酒。夜晚的彩虹大桥,在月光下散发着独特的光芒,辉映着东京的摩登。
“你真他妈的够意思。”我醉眼蒙眬地说,“如果你在上海的话,会不会告诉我手机号码,回上海后我请你出来喝酒?”
这个男孩又看了我好长时间,然后我听见他带着笑意说:“为啥不呢?”接着他拿出手机,“你的号码?我现在打过去,我的名字是郭伟民。”
最后当郭伟民帮我拦下出租车,载着我回六本木的八王子饭店时,坐在车里的我,忽然哭了出来。是缘分吗?我擦着脸颊的泪水,然而眼泪不断流了下来。
在这个世界上居然有和小白牙长得这样相像的男孩!在东京居然会遇见这样的人!我不断地擦去泪水,然后,颤悠悠地取出手机,已经很晚了,但我仍旧调出李晨的号码,拨了过去。
“嗯?”毒蛇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有些紧张的样子,“青唯?”
“喂,李晨……”我抽泣的声音,让远在上海的毒蛇紧张了起来,“咋了青唯?好端端的干吗哭?是不是在东京遇到啥事儿了?甭急,慢慢说!”
“不,没有遇到啥事,啥事儿也没有。”我摇头,想要挤出笑容来,然而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李晨,我想,有时候上天夺走了你最珍贵的东西,可能又会送给你另一件东西作为补偿。”
毒蛇似乎在很用心也很费力地揣摩着我的话,“青唯你在说啥?我咋就听不明白?”
“李晨。”在汹涌而出的泪水中,我终于笑了起来,“今晚在彩虹大桥,我遇见了和小白牙长得特像的人,也是中国人,湖北的,目前在上海读书,那个人的名字叫郭伟民。”
可以想象手机另一端的李晨那惊诧的表情,因为就连我也是一样的震惊并且难以置信。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和这个男孩的相遇,让我隐隐觉得,在这个世界,似乎又有些事要重新开始了。